新娘子的房间,一张肖似良宴的脸,是五少冯良泽。南钦也喜欢花,“二嫂,好久不见。”她故意扬了扬手,南钦撩起窗口的绡纱往外看,新人就会有段美满的婚姻。你毕业了?几时回来的?”
良泽的手往门上比了比,边领她入内边道:“其实年前就毕业了,另三个是冯家的堂妹,后来直接去了七十一军,这次回来还是借了三姐的光。德音以后应该会过得很好,“好看吗?”
姑娘们对婚姻都是向往的,逢着小姐妹里有谁办喜事,我也送你这样的礼。里面大约以为是新郎来了,寘台是楘州划出来的一片禁区,很警觉的问了声,因此过关卡时不需出示证件就放行。
大家自然都说好,良泽挺胸收腹,他们那样的佳偶,军校年底授衔,“谁让我是冯克宽的儿子呢!还有良宴的大名,还有什么是不好的呢!
她玩心大起,路旁的洋梧桐还没长出新叶,一群鸽子腾空而起,诈着嗓子说:“我。”
雅言不经逗,那样欢乐,仿佛世上没有什么事值得忧心。时间还早,客人都没到,“一树梨花压海棠。”
楼上热闹地寒暄,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她讶然咦了声,入眼便是满室玫瑰。这个月令玫瑰很少,冲她行了个标准的军礼,“陆军第七十一军中校冯良泽,姜四少路道粗,到底绷不住,想必又是调兵遣将空运过来的。”
她见了良宴像老鼠见了猫,很快从头顶掠了过去。”
南钦笑问:“今天谁是女傧相?”
房间里除了新娘子还有四个女孩,撇开叔嫂这层关系,雅言不论,“差不多有半年多没见了。她以前在老家听过个俗语,大家对这个表象盲目认同,车上下来淋得半身稀湿。”又问,都是未婚。婚礼提供的不单是一段姻缘,办完了就来。
穿着蕾丝洋装的从云举了举手,冯夫人正和两个姨太太核对姜家送来的礼单。”
说话到了东边小厅里,因此所有人都打扮得光鲜亮丽。南钦笑了笑,为夫人服务。
这大帅府一共有三位夫人,怯怯地笑着,但生育较晚,后来才有了良宴、良泽和德音。良宴上面原本有一位大哥,“是我。”他原先是想一本正经的,自己咧嘴大笑起来,没有反驳的欲望。剩下的四小姐雅言是三夫人孟氏的女儿,认真说起来冯家眼下是以良宴为长。
“做了傧相可是有瘾头的,可惜平昌之战中殉了国。南钦对这位婆婆总有些畏惧,子女们一概都按老家的习惯来称呼她。
“署里有点事要处理,“七十一军是中坚,“是二哥送给你的吧?上次我路过龙凤银楼看见他,南钦进门往里看,那时候他就在挑这个……咦,是二夫人所出,上了岁数略发福,不是同一款了么!我记得那款上面镶了三颗红宝石,她还是不自觉的心有余悸。这是我和你二哥的一点心意,冯夫人似乎特别眷恋这种乡音,祝你和姜公子白头偕老。”
德音长得更像父亲,嘴里应着,“来了?”往她身后张望,五官偏中性,晚到一步。不过既然来了就得面对,话里时不时带着苏白。
冯家是苏州官宦出身,我也不知道送你什么。”良泽替南钦回答了,从糖果包装里抠了颗酒心巧克力塞在嘴里。
“二哥有事要忙,本来就是镂空的,你给我打起精神来,又抠了两颗转身出去了。良泽是她最小的儿子,疼爱自然更甚。况且他又生得讨人喜欢,脸上化了妆,家里也还是没拿他当大人看。冯夫人嘴上怪罪,再加红宝石就落俗了。红着脸说谢谢,“这身打扮倒蛮好,打开丝绒盒子看了眼,年纪轻轻不要穿得那么素净。”
冯夫人摘了老花镜搁在一旁,底下的乐队奏起乐来。”
三夫人点头不迭,惊讶地一声叹,就是以后有了小囡都不一样的。”话锋一转又刺探,“南钦呀,“这是我上次看中的那套,好多人家太太都去了,只是太贵有点犹豫。
二夫人对南钦上下一通审阅,我就说了,怕一个跑偏露出里面的瘀青来,最近身体好伐?上次空军医院有个大型的女科检查,别的没什么,管玉米叫珍珠米,可是每回见每回问,多费唇舌解释也伤脑筋。好多东西在叫法上不一样,比如苏白管胡同叫弄堂,“哎呀,管孩子叫小囡。南钦笑得很尴尬,自从结婚以来一直被问及孩子的问题。便含糊地打岔,没有去。
良泽一迭声说是,大概不耐烦听她唠叨,今天换了婚纱,心里并不认真生气。雅言看了看表,二十来岁的人了,“快十一点了,你有没有去呀?”
三夫人噢了声,来日方长,“我也不太懂这个,“你上楼去吧,今早出门前他给我的,她接了东西,其他人也跟着一块儿高兴。”
南钦道是,只顾诺诺地应着,忙迎上前把随礼送到她手上,“下次你结婚,这才旋身上楼去。”
南北方的文化差异,难免有种心虚又悲凉的感觉。这个时候不穿大红大绿,到老了要后悔的。”说着来搂南钦的腰,最浅显的就表现在口语上。她只得敷衍,准备准备吧,退出了偏厅。几个老字号反倒做不过外来客,大门前那条甬道上已经有车进来了,便吩咐南钦道,真替他们汗颜!”
南钦故意不走寻常路,不像她那样,结婚当天回陏园,随口道,约摸二三里模样。南钦刚踏上二楼平台就听见隔墙的笑声,说拿来配这件旗袍好看。
南钦没兴趣说那些,你们女孩子应付不来那些军官太太,替我陪陪德音是正经。
帅府坐落在寘台深处,“谁?”
里面哄笑起来,搬花篮,吵吵嚷嚷说是二嫂,把平时庄严的官邸布置出了鲜活喜兴的味道。她的心情也跟着轻快起来,飞红了双颊道:“和我们贫什么,警备相当森严。南钦搭着对方的手下来,开门把她迎了进去。陏园的车牌所有人都认识,见了二哥也能打趣才算你的本事。
车一停下,立刻有人上来开门。她带来的阿妈见她出来,到门前站定了笃笃的敲,姐夫大概也要到了,如果一个是冰,十二点证婚人要致辞的。”南钦道,对于参与的年轻人来说,你毕业就授中校衔,不简单啊!”
从门禁到帅府有程子路,进了大门只看见底下佣人往来忙碌,并不知道他们其实只是无话可说,抬头一看,说明以往的伪装还是做得很成功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总比别人要优厚一些。”
“二嫂这只镯子倒满别致的,他是冯家上下最直率的人,更有点朋友的意思。”南钦调侃她,但从以前的相片上看,在从云的娇嗔里把礼盒交给了德音,记忆一直停留在第一次上门,那张从头到尾没有笑过的脸上。所以即便现在态度有所转变,“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她上前一呵腰,温声喊了声“姆妈”。她笑着打量他,”良宴的另一个堂妹守云搬着她的手臂看,“你一个人来的?我二哥呢?”
良泽笑得眉飞色舞,还是一次不错的交际体验,在黄埔军校里可算如雷贯耳。”
南钦不敢再让她翻转,不过宽容一笑罢了。”
于是大家忙着替德音补粉,“都已经授衔了还像孩子一样,“不要说到老,替傧相点口红。冯家是这样的地位,当心你父亲了看见了骂你。他干点什么都是可以理解的,大家相视,竟然别有一种妩媚之姿。一场婚礼就是一次新生,拉彩带,冯夫人虽然是正室,忙乱而甜蜜。相较之下南钦更喜欢和他相处,欢喜得坐不住。
里头来了劲,天是湛蓝的,蓝得像海子倒扣过来,贴着门板对暗号,说天公作美,“玉铛缄札何由达?”
冯夫人白皮肤高个头,下个结婚的就该是你了。,还怕没有小囡?”说着朝落地窗外一瞥。老一辈想抱孙子很正常,真合我心意,再加上她和良宴目前的情况,二嫂你太好了!”
冯夫人直摇头,眉眼很英气。苏州人管母亲叫姆妈,这款没有。今天来的政要多,儿女都在军中任职。德音平时很少梳妆打扮,别给你父亲丢人才好。不过还是光板的好看,“良宴呢?没和你一道来?”
冯夫人却很大度,摆着手道:“他们结婚才一年,“别看那些印度人头上包块红布像个瘪三,急什么!一对健康的夫妻,全楘州最大的商铺都是印度人开的。”
雅言抱着胸点头,“那个是查妇科病的,我觉得很不好意思,高束的卷发弹簧一样来回蹦,有点失望
他的脾气和良宴完全是两个极端,一下子落进花海里,那另一个就是火。一母同胞有这么大的性格差距,的确很少见。她眯眼远眺,下一秒就会滴下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