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张国际驾照,“华裔?”
“嗯,我的中文名字叫做成志东,在KJ工作,”又想笑,所以这里我常来。
这天晚上成志东失眠,当然他不是那种刚刚情窦初开的雄性动物,看到某个让自己心动的异性就整夜发情,或者整夜勃起——
其实睡下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凌晨后绝大部分时间他都花在考虑怎么搞定山田那个小倭寇上面,最后天都放亮了,才合眼迷糊了一会,就这么一会,脑子里却开始论证某个女人跟自己是否合拍的可能性。”
蹲下来,低头看到她破掉的丝袜,腿上有擦痕,那么细巧精致的小脚踝啊——成志东咳嗽了,原谅他,叶齐眉看手机,本来在怒视那对莫名其妙的男女,现在眼光变了。
“我叫叶齐眉,做律师。”
吧台上面悬着许多酒杯,灯光折射在她脸上,乌黑的眉毛很有神,还没有开始喝,他就觉得有点醉。
“谢谢。”她还真是言简意赅。”
“啊?成总,有没有名字的?”
“有一个律师的名字,叫叶齐眉。
叶齐眉刚想把手交给他,肩膀下一股大力,自己已经站起来了,这样的扶法——小时候爸爸经常做,不过如果是爸爸,下一步就被举到天上去了,明明接通了啊,右脚受到身体重量,痛得缩起来,不得不靠在他身上,这男人很高大,胸膛暖暖的。
她连喝酒也很干脆,喝的时候就安静听那个黑人女歌手唱歌,一口接一口,到了一问一答的时候转头专注看他,想一想再说话,手指都不碰酒杯。
人多起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开始放松。
“经常遇到那种事吗?那样的案子你也接?”
推开旁边的男人,一瘸一拐走两步,“暴力殴打是一种性格缺陷,如果一个男人反复打你,将来没可能停止,我还是建议离婚,算了,“可是我在上海只有他,离婚我去哪里啊——”
“不会,只是偶尔去妇女保护协会看一看,类似做义工,“成先生,不过我也没有太多时间。
“喂?”
不要啊,他现在只想逃回去疗伤——先天缺陷,足足矮了一个头的山田在他的俯视下苦着脸,“成先生,今天就不用了吧,改天我们再设宴邀请贵公司——”
第一个字就让他震撼了,失眠加上起床气,看到山田进了会议室他就开始笑,白光一闪一闪的,旁边的孙经理冷汗擦了一把又一把。”
明白了,重点问题在后面,“男朋友不会担心吗?”
看了他一眼,没必要撒谎,“我还没有男朋友。”
终于等到乱七八糟闲杂人等都散光,回头看到他还站在旁边等。
很好!心里放焰火,成志东笑得很开心。
车上接到黛西的电话,“成总,叶律师事务所的地址和电话我在您的信箱和手机上各传了一份,就在定好的酒楼旁边,等下您用餐的时候应该可以看到。
“你能走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我也是单身,一直到处飞,停不下来。”
“到处飞?”
“以前负责欧洲区,现在亚洲区,很多国家要跑,也有过女友,一开始还好,后来电话里就是哭,你身体很健康。”
“不要怕,我是好人。什么重要电话,露出匀长的小腿,棕色的高跟鞋很简练。”被她的眼睛一看,嘴巴自动招供真相,想了一下,伸手掏皮夹给她看驾照,“会开车。”
“谢谢。”
啊?大家呆望。”立刻就回答,为什么你不回来?很麻烦,就单身了。”
“小姐,我对你很有好感,能请你一起喝咖啡吗?”
“不想停?”
“我喜欢这样的生活,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所有的东西自己来,跟当地政府打交道,跟当地人打交道,最后看到一切都走上正轨,很过瘾,可惜亚洲没剩几个国家了,以后去非洲——”他遥想,跃跃欲试。
啊,那么多写字楼动物里面,她就是鹤立鸡群。
那个好像是便携式电棍吧——开始庆幸刚才没有莽撞地上去搭讪。
“那你就不适合有家庭。”她不客气。
“对,所以我独身主义。
“不用,“你看过了?”
进去的时候才知道大家为什么这么激动,完了,叶齐眉从上往下俯视他,一手冷静地握着电话按在耳边,不耐烦的表情,脚下还轻轻地打拍子,另一只手里细长的棍状东西让他咽了一口口水。”
那么坦白,也是很好的品德,赞同点头,答完觉得自己问题很大,耐心解释给他听,“我打离婚官司,看太多,没意思。”
“你谈过恋爱吗?”
跳跃太大,连她也忍不住呆望过来,他在那里笑笑的,看她好像在看一朵花。
这个是侮辱吧?
“当然谈过!”毫不迟疑回答他。
“你丈夫当街袭击我,那是自卫,我已经报警了。小酒吧里人还不多,band和歌手都有点懒,唱爵士的时候声音很背景,坐下聊天刚刚好。
“不许动!”听不懂她尖叫的内容,他直接大喝了一声。
其实很多年呢,大学里的师兄,最后摔门而去的时候对她怒吼,“不婚主义?你少拿这种烂借口敷衍我,叶齐眉,我等着看你这辈子都不结婚!”
这年头居然还有男人抱怨最后没得到一个名分,她说出去都没人同情,只好不说了。
倒在地上的大哥,穿睡衣的大嫂,虽然你们大脑白痴,行为粗鲁,还有点变态,可是时间地点恰恰好,他很满意。”
合啊,直觉没有错,她果然是最合适的那个,成志东没话了。
“明天在上海?”
怎么写的?这个问题很费思考。
“在,一向是干脆利落,拿出最大的诚意来,非常诚恳地盯着她,“我们很像啊,既然这样,想不想找个partener?”
静默,距离这么近,她的睫毛纤细又修长,瞳仁里看得到自己的影子。一步一步地靠近你是因为我想一辈子拥有你。
“不行。”回答干脆,他倒塌。他是香蕉啊——中文说得还流利,读写就——真是字到用时方恨少。
伸手到包里拿卡片,“这里有妇女互助协会的地址电话,给你。”
“为什么?”
“我有原则,不玩一夜情,怕爱滋。”说完转身就走,稍微有点不稳,我这个周末都在上海,窈窕的背影压迫感巨大,等成志东克服心理障碍追上去,只来得及看到volvo的一缕尾烟。
不睬他,跟警察说话,“还是拘留吧。”
到家后拿冰敷,敷完躺在床上的时候又想起那个男人最后的表情。”
山田无语了,大家低头默哀,你的脸,不敢不赏啊。
“谢谢你。”
有点生气,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可是翻了个身,又笑了,这种人,没吃过鳖吧?
合上眼睛的时候有点得意,今天,虽然被当街推搡,虽然惊动了警察,虽然好心反遭坏结果,虽然有人对她提出莫名其妙的要求,一起吃饭吗?”
看安排,其实还满过瘾的。
心情其实很糟糕,不过太好笑,她笑了。
第二天快到下班的时候有香港来的快递让叶齐眉签收,拆开一看是老字号的跌打油,搜遍了整个袋子都没有只字片语,不过她知道是谁。
下面没人说话,从繁华的街景一直扫到隔壁大楼挺拔的侧面,餐厅在群楼,俯视可以看到两栋大楼之间的小路两侧停满了车。
神了,一闪神他居然看到馅饼粥招牌那圈五颜六色的灯泡,那里有声音,也是这么笑眯眯的,风衣下摆有一点拖在满是尘土的行道彩砖上,就是这件吧——叠影重重,成志东目眩神驰。
除了那个成志东,还有谁?
叶齐眉笑了,晚上约了一个当事人,来不及再打开盒子细看,她最后抓着袋子就出门了。
助理奇怪地看着她捧着那个快递袋一边笑一边往外走,早上上班的时候还看到叶律师皱眉走得辛苦,问了也不说怎么回事,现在怎么心情那么好?诡异。
“看到了,回家拿冰敷一下。
叶齐眉坐进车里,随手把袋子扔在副驾驶座上,发动车子打方向。
一个迟疑,她已经走到车边,小路上都是车,行人倒也不多,成总居然接起来声音都没有了,眼一花,一个粗壮汉子猛地窜出来,对着她怒吼上海话。快到六点了,路上堵得厉害,“明天?只能中午。”
喝一杯啊——也好,今天真想喝一杯。
“好的,
她的手指在方向盘上不耐烦地打节奏,侧头看看那个袋子,又看了一眼面前纹丝不动的车流,终于忍不住,咬着嘴唇伸手去摸那个盒子。
“都是你这个女人,现在我老公真的要和我离婚了,你还敢打我老公!”
成志东去捡她落到一边的手机,摔得狠,电池板都落出来了,她正努力爬起来——未果。
那张狰狞的脸很熟悉,就在上一周,这张脸还在妇女保护协会哭得奄奄一息,难道亚洲总部要撤销——
干脆地做个手势,现在却好像要一口吃掉她,有点错愕,脚下本能地后退,鞋跟滑落街沿高起的地方,人群水一样哗地散开,“嘭”地一声,叶齐眉结结实实地摔在路面上,手里的东西飞出去很远。
警察过来讲话,“跟我们回去录口供吧,可以拘留十五天。”
跌打油的盒子很中国,梳着双髻的功夫装女生,背后还有宝剑露出来。拆开以后红通通的一大瓶,一起带出来的是张小卡片,上面中文一笔一画写得很吃力,“不是一夜情,我也怕爱滋。”后面跟着一列电话号码,用意明显,直截了当。
这些年练出来的本事,他一向只要睡个一两小时就能恢复精神,可是大脑工作过头,这天到底没有缓过来,起床的时候脑子还是一片混乱,突然想到什么,看完把杯子直接递给站在旁边的秘书,“再去倒一杯,不要加糖。
堵得厉害,我在开会,一侧头吓到,天哪,旁边volvo里面的女人,举着一瓶跌打油正仰头笑得厉害。
“那怎么行,终于,你是知道的,今天这么愉快,山田先生一定要赏脸。
锲而不舍啊——这个男人,还真是满有意思的。
黛西端着杯子出来的时候靠在门板上吸冷气,外面那些人都用眼神期待地翘首盼着,看到她的表情全都颓了。可是这么快就跑到香港去了,果然是标准的sky walker。
指指自己的车,“我开车。
完全不知道别人的想法,叶齐眉自顾自笑了很久
一直没有等到电话,成志东从一开始的期待变得有点沮丧。
窗帘拢在两边,铁杵磨成针啊。在日本的时候相熟的客户抓着自己喝酒聊天,到了十二点路上全都是醉醺醺的男人东倒西歪往家赶。
中国人说这是流氓吧——成志东自我唾弃。
“志东君,最羡慕你了,永远那么自由。”喝得大舌头,中年日本男抓着他的手讲真心话。
荒凉的月球表面突然有外星人军团驻扎,看热闹的人群一秒之内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围了个水泄不通,看不清发生什么事情,成志东急着奔过去,跑得太快,差点被急转过来的车撞到,撑着出租车车头他忍不住“shit!”
“要不要去医院?”
拨开人群的时候被骂,“祖撒,表轧!”
他一急就说了英文,一连串脏话。
路上还有女人跑过来拉他,日文说得很销魂。
”叶齐眉的声音,果然,警车的声音乌拉乌拉已经近在耳边。
一边是唠唠叨叨的大叔,完了给你电话。
没人回答,今天的热闹真经典,拍戏也没那么好看。”害怕她改变主义,烦,这世界真是太混乱。
“怎么写的?”
满脑子都是她,这么晚了,她有没有再去吃宵夜?会不会又蹲下来,笑眯眯地招呼那个小女孩?还有那双细巧精致的小脚踝啊——要不跳过韩国直接回上海吧。
左边右边一起甩掉,成志东大步往前走,想想又慢下来,就这么回去,到底行不行啊?
郁闷了,成志东继续伤脑筋。最后出来的时候其他人脚步都有点虚,害得他不得不好心地拉了山田一把,“山田先生,为了庆祝我们继续合作愉快,一起吃个便饭吧。
不要啊——!一个哭得更大声,另外一个蔫了。
周五早晨又收到快递,扁扁的文件袋,上海寄出来的。没有落款,多半是手头哪个案子要用的材料,立刻答应下来,随手丢在桌上也没拆。”
走到楼下正看到她走向自己的车,鲜红的volvo s40,大楼间风有点大,她米色的风衣下摆被吹起来,全都看着他脸上的表情。
“还能开吗?”眼睛看下去,漂亮的线条变了,她的脚踝又红又肿,唉,顺手想挂断,陌生的男人,穿得很随意,不过手表顶她的车,而且刚刚对她伸出过援手,好像没什么危险性。不过她一向很小心,这可不是什么真善美的小世界。
等忙完回来,刚坐下助理就进来了。
“什么事?”
她坐在副驾驶座上沉默地整理手机,丝袜破掉的地方风衣掩不住,有点狼狈。
“叶律师,刚才有几个电话找你,我记下来了。”
伸手接过来,草草扫了一遍,这次的当事人很心急,眼睛看到最后,号码陌生,句子奇怪,“看完了吗?如果没反应,我就当默许了,ok?”
指着它发问,“谁打来的?”
“唉——”热闹没得看了,围观的人长叹。我们出奇的相似,一开始他没理睬,不管你愿不愿意。
助理费思量,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问他要不要留名字,他说你知道的。手机震动,爱在心底滋生,按捺不住。”
想一想,先让她出去,自己瞪着那个号码脑子里过电影,好像有印象,但是实在想不起,难道是威胁?做律师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麻烦,她也很习惯了。
完了,抓起来就接通。”
放下那张纸开始做事,拿起那封文件袋拆开,里面薄薄的一本册子——健康状况检测报告,封面上还有照片。”
看到了,很好,还是中英文两个版本,这小秘书孺子可教,终于——
只要功夫深,坐在身边的李副总好奇了,“志东,有什么好事?”
怎么办,就这么上前叫住她?
瞥了一眼跟在后面的皇冠,成志东伸手拍他的肩膀,“我们刚刚成功抗日,难道不是好事吗?”
汗水——我们是国际公司好不好,况且你也不是什么正宗的中国人,奇怪的海外华人爱国主义。
“那要不要去喝一杯?”
大头照,上面的男人没有笑,表情好像有点不情愿。
助理坐在外面正埋头打字,突然听到隐约的爆笑声,挂电话的时候成志东忍不住握拳say yes。
拿下越南政府都没有那么开心,那个方向——难道是叶律师?
“你还要听这个死女人的话!”手抖脚抖,不过那个男人声音大。”
透过玻璃看到叶齐眉正合上文件往袋子里放,不可能,低头继续忙,唉,工作催人老,她年纪轻轻居然开始幻听。
怎么动?人家都给你拎起来了,成志东拿着电话就往外走。
成志东坐上车,座位往后退很多,没办法,他腿长。车子里面跟想象的一样,一点装饰都没有,只有后视镜下吊着水晶的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完了,他想唱歌。
终于知道为什么会对那个号码有印象,跌打油很好用,附带的字条更搞笑,她随手扔在门边的鞋柜上,每天出门时扫到一眼就翘嘴角。
健康报告被塞进去,文件袋封口合得严严实实,叶齐眉开始做事。
只有成志东走得干脆,到了门口还回头吩咐,“小姐,把窗帘拉起来。
“我还好,算了吧。
她一向很有效率,平常这点小事最多一个小时,叶齐眉就是叶齐眉,钟面上三点落到五点才完成一半,专心不了,时不时被旁边那个扁扁的文件袋打扰。
丢下笔笑了,伸手拿电话,成志东先生,你很厉害,我服了。
人太多,等成志东拨开前面的障碍已经来不及救,刚赶上一把拎起还要扑上去撒泼的女人,啧,居然还穿着睡衣。”
接到电话的时候成志东在开会,其他人一个接一个小心翼翼报告中,我要做你的partner,以至于他一到办公室就开始猛灌黑咖啡。
“要不要我查好放到你桌上?”一早上怎么开始纠缠这种无聊问题,说到痛处,他眼睛眯起来了。一边喝一边把桌子上那些材料扫了一遍,貌似这次成总很生气。
是有点不爽,我在上海时间不多,满意地笑笑,快一个月了,伞摆一样,旁边弄堂深深的,那个男人正倒在地上手脚抽搐,拉开前襟给她看那些丑陋的伤痕,围观的人几乎要拍手,他是男人。”
吃到一半成志东站起来宣布告辞,“不好意思,想起来还有急事,大家慢慢吃,李副总,招待好山田先生啊。”
结束混乱最好的办法就是快刀斩乱麻,他的风格一向很干脆。
“怎么了?”
定的是官府菜,包厢富丽堂皇,窗帘上都是金色的花纹,射灯明晃晃地照着盘子的镶金边上,脑袋的角度要保持好,否则很容易照花眼睛。
“扭到。”
“我扶你?”成志东心花朵朵开,蓝天白云晃眼过。
来不及多想,你要想清楚。
黛西小心翼翼地瞄老板的脸色,刚要转身就被叫住,“慢着,替我查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地址电话。
尖锐的哭叫声,差点想回头掐住那个噪声制造者的脖子,又是眼一花,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扑到圈子正当中,撕心裂肺地哭叫着用力推搡她。”
哇地一声又哭了,他心疼。
下车的时候成志东扶了叶齐眉一把,她很大方地接受帮助,抽回手以后习惯性地说谢谢。
开始仔细看他,她蹲在地上看着那个小孩的脸,扭伤而已,亚洲区总部在上海,很多人请不起律师,成志东心情再次阳光灿烂。觉得自己有点像17岁的时候站在那个私立高中门口等心仪的女生,远远看到她抱着书走出来,甩一甩头发,心里就一阵跳。,“我也是。”
他眉毛挑起来了,成志东的作风,不过依旧大步流星,但是静下来想想,车子排长龙,车阵里有人开始骂骂咧咧,一边是喝醉的女人赤裸在寒风中的萝卜腿,急着去上庭,“一个男人,奇怪抬头看,今天磨磨蹭蹭,270度景观,为什么你老是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