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曦看着路梵,心里五味杂陈,有点窃喜,又有点气馁。
她多么煞费苦心才下定的决心,只消他一句话,她却又立刻要弃械投降了。
虽然心思这么转了几转,她到底还是有些心疼他大半夜的奔波,于是走进去给他拿了毛巾擦头发。他没说什么,接下了。
“你开车来的?”天这么晚了,还下着雨,要是坐车来,也真够折腾了。
“嗯。”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回答。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这可是本案的重点,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动作停了停,转过头来专注地看着她笑了,笑得那叫一个风情万种,直笑得她脑中混沌七荤八素,“你,你莫名其妙笑什么?”
“我就是知道。”
噗……
林晓曦一口老血喷出。路大财主,算你很!
“我去洗澡,你等我一会。”路梵才不理她复杂的心理活动,径自走到手提包前,翻出了平日在家穿的睡衣。
这动静看得一愣一愣的。什么情况?准备得这么充分?连睡衣都带了?难道不是准备把她押解回家的?
不过想想,他刚来时说的是陪她,不是来接她,那是不是代表,他要和她一起在外头蹦跶了?不对不对,这怎么可能,他手上一大堆事情,绝对不可能为了她的小脾气而大费周章的,一定不会。
林晓曦想了好一通,终于把自己满心不切实际的热情给浇灭了。人在脑袋不清醒的时候就会乱感动,一旦清醒了,比深水暗冰都冷静。
浴室的水响和着屋檐的雨声,浅浅淡淡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她一心躲避的人,居然不知道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又硬挤到她身边,这事还真是峰回路转,七拐八弯。
路梵没一会便出来了,带着一身清爽的皂香,很是意气风发,想来能把睡衣穿得这么仪表垒落,路大财主也真是气场不俗了。
“你不困?”他很是自动自发地掀开被子上了床,半倚着身子问她。
不知道是不是林晓曦最近妄想症惯了,居然觉得他好像故意离自己很近,几乎是和她紧紧挨着的。她狐疑地瞅了他一眼,看他神色坦荡,又在心里鄙视了自作多情的自己一把,然后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
“好像不太困,估计刚才被敲门吓得。”
他侧头瞄了她一眼,“刚才吓到你了?”
林晓曦咕囔:“差点没吓死。”
他眯了眯眼,“哦?都敢一个人离家出走到这么远的地方了,还害怕什么。”
她被说得一哆嗦,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这深更半夜的,突然有人敲门,谁能不怕啊,旁边也没个人壮胆……”
他侧身看他,不着痕迹地朝她身边又挪了挪,林晓曦刚刚才辛苦拉开的距离,又瞬间化为乌有了。
她这已经挂在床沿边上了,显然已经没有移动的余地了,忍无可忍之下,只能不满意地对着他说:“你能不能不要一直挤我啊,我已经快要掉到床底下去了。”
他没动,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表情不是一般二般的欠揍。
林晓曦额角青筋跳了跳,“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个子高,占的位置自然要大一些。”、
他说出这番瞎话的时候,表情居然很正经,这让她不禁有些佩服,估摸着也只有拥有这般的功力才足以把先后两代的林晓曦都逼到精分了。
“你个儿高占得是长度,跟宽度有半毛钱关系啊。”她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友善,不轻易流露出半点讽刺,路大财主这趟来得蹊跷,要谨慎对待。
“我觉得这样舒服。”
一句话,又将军了。人家路大财主觉得舒服,她能怎么着?
不过随即她就想到,她已经都不用寄人篱下了,也不用让他供吃供住了,甚至还随时准备和要红杏出墙的他撕破脸划清界限,那她为什么还要这么低声下气的啊?
想着想着,就有些不服气,胆子也便跟着大了起来。她双手推了推他的胸口,扬扬下巴说:“往那边去去,你这样我可不舒服,这可是我开的房间,你要是想要舒服,自己开一间去。”
他的胸口热热的,能微微感受到有力的心跳,还探得出有隐隐的胸肌。这个推摚的动作并没有维持太久,谁叫她林晓曦是个受不了美色诱惑的怂蛋呢?
他望着她的脸,忽而浅浅地笑了,笑得如窗外青瓦上的淼淼微雨,结实的身子也跟着退后了一些。
她看他居然一言不发地退让了,脸色一顿,不过到底是小人得志,她瞬间就开始飘飘然地得寸进尺了。
“再往那边去去……”她一边虚虚地把他往后推,一边把自己的身子往床的正中挪。客栈的床是一米五的宽度,她如果睡在正中央,可想而知,剩下的空间能有多少,怎么可能够人高马大的路大财主栖身?
不过今晚的路大财主脾气尤为的好,没有计较她让他连夜冒雨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过来找人,也没有对她的得寸进尺发火,一直是嘴边噙着笑意,温温柔柔地看她,看得她心慌意乱。
她看着他缩着身子屈在一边,心情忽而无比的顺畅。叫你平时欺负我,活该!
林晓曦这厢还没有得意多久,就听路梵如老式唱片一样的声音传来,在这静寂的雨夜里,好听到她的心都酥酥地软了一下。
“你打开保险柜了吧?”这是他在路上就想到的,她从车祸昏迷醒来以后就一直依附着他,根本就没有什么积蓄,唯一的可能,就是保险柜里那张卡,那张她以前从未动用过的卡。
她心里一抖,惴惴地回头看他。他是怎么知道保险柜里面有卡的啊?他明明说过自己都不知道她有个保险柜的。
“你……”林晓曦刚刚开口,就被他打断了,他似乎是因为悬在床边难受,挪着身子朝她贴近了一些,她正纠缠在问题上,也没在意这个细节。
“我曾经打开过。”这个,他决定实话实说。
她的双眼猛地张大,“什么时候,你怎么知道密码的?”
“时间是严冬来家里吃饭的那天,你在房里睡觉的时候,密码是我猜的,我只是觉得,你很有可能用这个做密码。”
林晓曦忽而有些气愤又有点失落。这感觉就像,你历尽千辛万苦找到宝藏了,却有人突然跟你说他有地图一样,是一种察觉到自己所有努力都是无用功的挫败感和恨人家为什么不早说的愤恨感。
“你为什么不早说?!”心里这么不舒服,她理所当然地要质问他一番。
“你也没早问我啊。”他笑着答,完全不考虑这个回答可能是火上浇油,浇得还是这把如今烧得无法无天的火。
“你……你这人要不要这么让人生气啊,我天天被这么密码弄得焦头烂额,你居然老早知道了,却不告诉我一声?你……你丧心病狂!”
林晓曦一阵乱抓乱挠,显然是气得不轻,但她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被他称作丧心病狂的人在她脾气发作的时候拦腰搂着她,单手逮住了她一双作乱的手,动作要多亲昵就有多亲昵。
“你……你放手,不然我咬你。”到底是个高健壮,力气就是大,她挣扎了半天拗不过他,只能在言语上壮胆恐吓。
路梵听到她的威胁不禁发笑,“你还说自己不是狗。”
“你才是狗,你全家……”她这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的眼神喝止了。老虎不发威,可不能当做是hello kitty,这点她差点忘了,“你……你才是狗。”
“你刚才说要咬我,不是狗是什么?”他笑眯眯的,眼睛像两弯月亮,任她想发脾气也发不出来了。
不过闹着闹着,她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开过保险柜,那不就意味着他知道那本日记的存在?!
这……
她瞬间有点局促,可是转念一想,这日记又不是她写的,她局促个什么劲啊,可是饶是如此,这种羞怯感仍是挥之不去。想来,这个身体里有记忆的可不止会啪啪啪释放荷尔蒙的那个什么体,还有的就是这羞耻感了。
“你看过我的日记?”林晓曦手上松了劲,从他的手掌挣脱出来,迟疑着问他。
他的笑意仍然没有退去,轻轻地应了一声:“嗯,看过第一页,相亲的那页。”
第一页?
林晓曦想了想,好像没有什么太过肉麻的言辞,心里的羞意总算了少了一些,可随即她便又想到,他可不可能是骗她的?
“你……你真的就看了第一页?”
“嗯。”他轻轻把她往怀里带了带,两人现在的样子,就是一对如胶似漆的情人交颈而卧说着悄悄话一样。
她的注意力都在观察他的表情上,倒没注意到当下暧昧的情境。
她半信半疑地盯着他的脸望了好久也没看出什么破绽来,不过路大财主想来深藏功与名,就算是骗她的,她也是看不出什么来的。想到这里,她也便失去了继续打量的兴趣。
“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好不容易有这么好的谈话气氛,路梵垂眼望着她,问出了这句,口气中没有质问,却是难得的温暖,温暖得林晓曦的酸鼻头病又犯了。
“只是想出来走走。”她再混乱,也决计不会说出是为了躲他。人在恋爱的时候智商总是很低,可在这种暧昧的造作期却都是很聪明,揣度来暗算去,就是不肯先低头。
“那么我陪你一起走走吧。”他把头往林晓曦的肩窝蹭了蹭,蹭得她不安地缩了缩脖子,这才发现两人呈现一副搂搂抱抱的狗男女样。
她胡乱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双手抱胸冲着他磕磕巴巴地说:“你……你不要动手动脚的……”
他刚被推开,又笑盈盈地凑来来,把她搂在怀里,“床小,我们挤挤。”
她又再次挣脱,一脸的抵死不从,“我……我让点位置给你。”说着又往旁边撤了撤。
她这边还没撤得圆满,就见那张俊脸又凑了过来,“天凉,抱着取暖。”
林晓曦一脸无语的黑线。这是夏天啊好不好,瞎话也编得像话一点!
救命啊,路大财主吃错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