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么憔悴?”
一个生机勃勃的初夏早晨,夏颖看着半死不活的林晓曦,说出了这么一句。
随着双方合作的推进,夏家姑娘和他们的互动真是越来越频繁了,几乎频繁到让林晓曦觉得她就是个应该每天都出现在公司里的人。
这不,今天她又准时出现了。
林晓曦盯着两个乌黑的眼圈,眼神空洞地望了她一眼。
唔,白白嫩嫩,水水灵灵,淡妆轻抹,香风阵阵,果然很是让人喜欢。
再看看自己,面上晦暗无光,两眼发直,底子都那么令人着急了,却还是清汤挂面素面朝天的。
哎,不提也把,不提也罢。
夏颖看着她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改口问:“昨晚没睡好?”
林晓曦把一双泛着血丝的眼睛转向她,就这么无限凄楚地看着她。
一切尽在不言中,此时无声胜有声。
她哪是昨天没睡好,她已经恁多天没有睡好了,最近路大财主功力又精进不少,她频频败北,已经快要折磨得她跪地求饶了,若是带着满腔的怨恨和人睡在一起,能睡得舒坦才怪。
她林晓曦虽说是胸怀宽广能撑船,但也就能撑撑小竹筏小帆船什么的,路大财主这么一艘巡洋舰,她真的是有心无力了。
林晓曦越想越心酸,就差泪汪汪地找夏颖诉苦了。
姑娘,你到底是怎么和路大财主相处的,快传授些秘籍,或者干脆渡她点内功帮她渡劫吧。
“嗯,没睡好。”
林晓曦天马行空了好一番,才瓮声瓮气地回答。
“身体不好?”
夏颖也是孤僻惯了,朋友也就林晓曦上次看到的那个短发女孩一个,而且那姑娘活泼外向,一向是她照顾着夏颖的情绪,所以造成了夏家姑娘在女孩子的私密聊天里显得很词穷。
林晓曦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我能向你请教请教,你以前都是怎么跟路先生相处的吗,我觉得我已经黔驴技穷了,现在每天面对他,都有一种世界末日的崩溃感。”
夏颖一愣,“啊?”
她已经和路梵相处,一向都是自然处之,两人相处得自然舒服,倒也没什么相处秘诀。
从这个方面看,夏家姑娘和路大财主的确是非常相配,一样的性格,一样的社交圈,一样的知识背景,相处起来真是行云流水水到渠成。
“秘诀啊,说说你和他相处的秘诀,我觉得我跟他就快过不下去了。”
林晓曦苦着一张脸,倒不是因为觉得自己跟他过不下去了而难过,而是觉得自己就快被他折腾死了而悲怆。
“过不下去?”
夏颖不否认,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自私地雀跃了几分,那个她深爱的也曾经深爱她的人,好似有了回到她身边的可能性。但当她看到林晓曦一张颓丧的苦脸,瞬间觉得自己很无耻,很卑鄙。
可其实,爱情本来就很盲目。
林晓曦抿着嘴唇,委委屈屈地点了点头,“嗯,就快过不下去了,你到底是怎么跟那么龟毛的人谈恋爱的,对了,谈了多久来着?”
夏颖看着她,沉默了一下,缓缓说:“三年。”
三年,她人生中最美好的三年。
“三年?!”林晓曦无限崇拜地看着她,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也很不容易啊,居然能坚持三年,最后一定是因为忍无可忍才分手的吧?”
夏颖看着她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清清淡淡地一笑,“不是,是因为我骗了他。”
林晓曦大脑僵了几秒,“骗……骗了他?”
夏颖点了点头。
林晓曦睁着大眼反复打量着她的表情,她似乎看起来有点不想说明,但自己真的很想知道啊,所以林晓曦决定,要装作没有眼力见一回。
“你骗他什么了。”
夏颖看着她,眼神很是复杂,像是做了好一番心理斗争,才说:“为了缓解家里的经济危机,我说我有绝症,让他和我结婚。”
也不知道是夏家姑娘功力不菲,还是林晓曦太三脚猫。因为她居然瞬间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无病呻吟,真是卑鄙到令人发指。
对夏颖来说,与路梵朝夕相处是一件令人怀念和向往的事,相反,她却视他为魑魅魍魉,而且还向人家诉苦,这……
不对,自己不才是真正的苦逼党么?
林晓曦看了看夏颖的脸色,发现她表情居然比自己还要低落。
唔,好端端的姑娘整天为情所困,也怪可怜的,至此,林晓曦觉得她好像比自己还要惨一些,也便没那么伤心了。
人生嘛,本来就是一个用别人的伤痛来治愈自己的过程。所谓,自己的快乐就一定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要不,我中午请你吃饭?”
这是林晓曦对夏颖的邀请,对于自己勾起了夏家姑娘伤心事的这一桩世故,她觉得自己有义务进行一番赔偿。而且,对于她治愈了自己这一点,她也有必要进行一定的感谢。
夏颖眨巴着眼睛看着她,好像不太适应她变化多端的情绪。
“一起吃饭?”
“嗯,是啊是啊。”
林晓曦自然地伸手挽住了她的胳膊,示好的意味相当明显。
夏颖低头看着自己的胳膊,缩着肩膀有些不自然地抽回了手臂。
“我中午还有事。”
林晓曦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恍然地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手。
这个姑娘也不习惯被人触碰,这点与路大财主如出一辙,简直就是一个性格Bug改良却又没改完全的路大财主。
既然人家不愿意与她亲近,林晓曦也不好厚着脸皮死乞白赖了,也就点了点头,不无遗憾道:“既然你有事,那就没办法了,我只能找严总管了。”
“严总管,是指严冬?”
林晓曦狡黠一笑,“是啊,我起的外号,是不是很入木三分?”
路家老佛爷的眼线,路大财主的左右手,不管怎么看,严总管这一称呼都是入木三分。
夏颖愣了愣 “嗯,确实很恰当。”
“我就说嘛,那个死孩子居然还抵死不从,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林晓曦一脸的得意,完全把这几日的酸楚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埋汰人果然是治愈人心灵伤痛的一帖良药,八卦狗仔整天那么欢腾地挖劲爆新闻以治愈大众,那才是真正的人类灵魂工程师。
送走了夏颖,林晓曦从茶水间回到座位上,伸头瞧了一眼路大财主办公室那扇紧闭着的门。
唔,估摸着那个工作狂一时半会不会把自己放出来。
这么想想,林晓曦也便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找严冬闲磕牙了。
“严总管,中午请我吃饭,不要通知路大财主……”
她推开门,眼神也没往里面瞄一下的就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去关门,也不管办公室里面是不是有旁人了,那模样,怎一个不知死活了得。
严冬看着她的背影,手轻轻地抚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愿上帝保佑你啊小伙伴,阿门。
林晓曦笑靥如花,转头的时候就立刻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冰火两重天,前一秒她阳光灿烂,下一秒她就如坠冰窟了,如此大的温差,她料想自己一定会死得很有节奏。
“路总……好……好啊……”
路梵坐在严冬的椅子上,严冬则抚着额头站在一边对着她拼命地使眼色。
林晓曦胸中顿时一阵冰凉和着一片气血翻腾。
哥们,你再给我使眼色,我也还是会死得很难看,就随缘吧。
想到这,林晓曦两眼闭了一闭,随即一副英勇就义模样地说:“路总好,原来你在这啊,我都找了你好久了……”
满嘴跑火车什么的,是她林晓曦的一项不外传的看家绝技。
路大财主那如冰如霜的帅脸微微一笑,笑得这室内温度又降了几度,直冻得林晓曦上下牙都要打颤了。
她不禁想夸赞:施主,好功力啊好功力。
“是吗,林秘书,那我在秘书台没看到你,是因为你以为我隐形出去了,然后你去四处找我了?那我是不是应该很感动?”
路梵扬了扬眉毛,那小眼刀,稀里哗啦地漫天直飞,飞得林晓曦觉得自己浑身都是洞。
林晓曦一脸的苦涩,干巴巴道:“不用感动,应该的,应该的。”
严冬两眼一翻,决定在心里再给她祷告祷告。
“哦?应该的,那是不是把我一人撂在一边,自己去快活地吃饭也是应该的?”
她就知道,这人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就不想给她留活路。
她肚子里的苦水,真是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想来自己当初刚认识他的时候,也是能勉强做到四两拨千斤,与他斗不不分伯仲的,为何到了今日,却是这么华丽丽的一边倒局势了?
路大财主,你到底是在哪里,得到什么秘籍了?
“不敢,不敢,与路总吃饭,是我的荣幸,荣幸。”
这个荣幸,她可不可以转让?
路梵两手五指虚虚地搭着支在胸前,嘴角凉凉地微抬,直直地盯着门口的林晓曦,无时无刻不在默默释放压力。
林晓曦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被他的眼神钉在门上了,再这么下去,恐怕要被钉得抠都抠不下来了。真正是天要亡她,才派了这么个以折磨她为乐的玩意儿到她身边,一定是这样!
就这样,林晓曦离路大财主的感情史谜团的真相又近了一步,却也离崩溃又近了一步。
这个世界,有借有还,有来有去,有舍有得,一丝一毫都不含糊。
体会到这一点的时候,林晓曦茅塞顿开,约摸着所有的哲学家都是被逼出来的吧,她最近说了好些有深刻意义的话,都是拜路大财主所赐。
所以,请允许她在这,情深意重地感谢路大财主,感谢他全家,感谢他祖宗十八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