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纳闷,那几抹血痕已经一下晃到门边,门呼啦就开了。一个男人夹着夜晚空气里特有的潮与湿冲进来。
是,不是一只鬼,是一个男人。一个会呼吸、正大口喘着粗气、胸部剧烈起伏的男人。
我略微松口气。在我看来,再残忍凶暴的人,都比一只看不见的鬼更易让人接受。我宁肯让人碎尸,也不要叫一只鬼吃掉。
虽然同样是死。死在同类手中,总要好些。
“来得真快!”那只鬼说。
“幸亏半夜不塞车。”男人说完,看见了缩在墙角的我和一地的血,惊了一跳。
“喂,怎么搞的?”他压低声音,皱了皱眉头。
看样子,他真的和那只鬼是一伙的,并且他不怕它。我举着两只血手,慌乱惊恐地盯着那男人。那男人粗眉大眼,一脸敦厚,看不出居然会与鬼狼狈为奸。
“小姐——”他沉吟一下。
我吓得又往后缩了缩。奇怪,居然没有刚才那么恐惧了。多了个活人,哪怕他也居心不良,也比独自对着一只鬼强。至少,关键时刻,我还可以与他拼死一搏。
见我如此反应,他立即说:“小姐,别怕,我叫秦朗,是个好人!”
我瞪着他。他自己大概也觉得好笑,没有坏人会主动承认自己是坏人。他想一想,掏出一张名片,想递给我。我连忙阻止他,“别过来。”
他无奈,将名片抛到我身前,我尖着手指捡起来,生怕上面喂了剧毒。
中国青年旅行社,国际部经理,秦朗。
我狐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我不是坏人,你千万别怕。”他殷殷地说。
坏人通常都有正当职业做掩护,我暗想,但不敢表露出来。
叫秦朗的男人很无奈地对我说:“小姐,你真的别怕我们。他不是鬼,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活人?”我诧异。
“真的,会动、会说话、会生病、会呼吸,要吃饭、喝水、上厕所,同我们一模一样。”
“可我为什么看不见他?”我尖着嗓子说。
“这个,说来话长,你容我先帮你把手清理一下,把血止住好吗?”秦朗向前走两步。
“别过来!”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讹我?
“喂,我真的没有恶意。”那个鬼声音又冒出来,“我还请你吃过蛋糕呢?看,你并没有中毒,也没死。我们还互相留过字条,你忘记了?这几个月我们可是一直相安无事,我半点也没伤害过你啊。”
我这才想起,我居然同这只鬼早有交流,还吃过他送的巧克力蛋糕。奇怪,那蛋糕细腻香甜的味道,瞬间又涌到我唇舌间。是,吃了蛋糕,我依旧活蹦乱跳,并没有缺胳膊少腿。我的惧意稍减。
那秦朗从我眉间看出端倪,立即走过来,将我从地上拉起来。我下意识想挣扎,但双腿犹如卫生棉条,手又无法使力,反抗丝毫无效,只得由他半拖半抱,将我弄到沙发上。
整个清理伤口的过程,非常匪夷所思,每个细节都不像是真的。
在秦朗的指挥下,我那只用来冰镇红酒的水晶盆自卫生间飞进飞出,仿佛有一只遥控器在操纵。而秦朗,不断从这悬空的盆子里,掬清水清理我的手,黏稠鲜血不断融进盆子里,将清透的水染成浑浊的红。每当清水变成稠红色,那只盆子就会自动飞进卫生间更换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