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黑色的疾风呼啸而过,精准的停在路边许微谰的面前。漆黑而不透光的挡风玻璃缓缓的摇了下来。一个轮廓清晰,带着无框眼睛的男孩子爽朗的笑了一下道:“姑姑,上车吧。”
许微谰眉头皱了一下,有些嗔怪的说道,“岸澜,怎么你来了,不是说过不要开车的么?”
男孩挑了一下眉头,故作生气的说道:“小姑姑,我都多大了。你还当我是小孩子勒。”
微澜淡淡的瞥了一眼虽然白皙,顿石这个资源小城处于中原的腹地,却有些男人棱骨样子的岸澜,心中不禁多了一些担心,缓缓道:“好吧。
许微谰一身黑白职业装拎着行李站在宛若古庙的车站前,显得格格不入。下不为例。”刚刚说完,又带着无法掩饰的着急接着问道:“你太奶怎么样了?”
岸澜蹙了一下眉,淡然说道:“姑姑,太奶还是老样子,只是姑姑你变了许多了。”话语中带着一些调侃。
微澜的眼中晃过一丝深黑的忧伤,只是随着飞驰起来的车子渐渐的飘远了。
等到微澜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一处铺着红白马赛克的二层楼前。独栋的二层红白小楼依然有着90年代初期那个春天的感觉,只是那阵风刮过之后,这里的每块白色马赛克就再没有变过了。
岸澜费力的自己推开车门,特制的下垂滑行道带着他的轮椅走了出来,在地上熟练的转了一圈向白色的小楼走去。
微澜合上车门,紧走了两步到了岸澜的轮椅前,缓缓的推起岸澜往里面走去。而此时岸澜意气早散。淡淡的伤怀浮在长长的睫毛帘子上。
微澜低头看着一头圆寸的侄儿,心中的那块石头压了下来,早年间的逃避,资源大段大段的开采,到现在的责任回归。时过境迁是不是依稀已经可以面对了。或许还是不能,但是若不是自己还有其他人吗?
镂雕的铁栏杆似得门楣却是带着古典欧式的感觉,斑驳的时光尽显在铁皮栏杆上,一个头发花白的人家将门缓缓阖上。
微澜望着这一幕眼角有些湿润,五年前也是这个环境,这样的天,这样的意境,这样的门,这样的梁叔。
“粱叔。”微澜忍不住叫了一声。
老人有些耳背,没有听到微澜低低的沉吟。古庙外框的火车站林立在街道一侧。却是望向这边了。
岸澜纨绔气的将嘴角抿了一下,像对一个新成员似得介绍道:“粱叔老了,耳朵背了。两米的距离现在都听不到了。去年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微澜埋了一下头,额前的发髻将杏核眼上的睫毛帘子扫了一下。转瞬间将头发捋起,散去了忧伤。
“姑姑。”岸澜仰头,四十五度的角望着微澜,纳纳的说道:“小姑姑,你离开很久,已经很久了。”
微澜抿嘴,而这片土地依然贫穷。小城之中依然晃若文革时期的样子,含着淡淡的笑容,推着不锈钢轮椅的手微微颤了一下。不想迎着岸澜有些潮气的眼神,的确在这里,就在这棵泡桐树下,有些所谓天真无邪,少年意气的东西在自己的身上辗转流离,然后在成长的痛与恨之中消失殆尽。微澜在沉思之中已经将拳头握着很紧了,不锈钢管子已经被双手捂得很热了。
二层上的窗户缓缓的开了,一个满面沧桑的老者,气息平和的说道:“微澜,你回来了。”
六个字,前两个苍凉而含着喜气,后四个字沉重而道远。
微澜将脸从深深的刘海之中抬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放松了一下说道:“奶奶,我回来了。”
回来对微澜来说意味着什么,她清楚,早在上个世纪的时候已经是重要的煤炭资源输出地了。只是多少年顿石都是装载着一列列的煤炭呼啸而去,岸澜清楚,奶奶清楚。这个老旧院子中的所有人都是清楚的。横纵劈开的。
奶奶的屋子里面古旧的褪尽鎏金的香炉中依然袅袅的飘着檀香。
微澜有些陌生的坐在那张曾经幼年时,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八仙椅子上。时光荏苒,木质胎裹上,倒是发出了特有的光泽,在暗的不显阳光的屋子中悠悠的叹息着。微澜坐着有些不自在,微微蠕动了一下身体。
“微澜,还记得小时候吗?”满脸皱纹,却是皮肤光滑的奶奶说道:“小时候,你不喜欢这把椅子,因为一受罚便会坐在这把椅子上。”
微澜深深的将头埋了一下,发梢扫过眼睫,默不作神。
太奶奶摇摇头,穿透的眼神温温的扫过微澜的皮肤,似乎将微澜看得清楚。接着说道:“微澜,你长高了,穿的成熟干练稳重了。但是你的心却是没有变化的。”
趁着熏香袅袅的烟雾,微澜抬起头淡淡的说道:“奶奶,青石小道蜿蜒在小城之中,孙女没有变。有种东西改不了,我还是我。”
原本持重的太奶奶在这一刻面部放松了下来。眸光悠悠的看向微澜,声音向掠过峭壁上的清风一样,缓缓说道:“微澜,我知道你小时候受了很多的委屈,所以你努力读书,为的便是有一天可以靠着自己走出这个家,再也不要回来。可是有些时候,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的责任的,这种责任就是血脉,打断了骨头却依然连着筋的骨血至亲。”
身材已经微微变形的太奶奶从椅背上站起来,踮着脚在后面的八仙桌子后跺了一圈,从暗处拿出了一些东西。
走到前面微澜才看清楚,是一个檀木镶嵌黄杨木的盒子,上面雕着婴戏图,一只白花花的猫在中间奔跑,样子像是用白玉石雕刻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