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别走啊,郭大风的作业还没找到呢。”我拦住贺童说。
“是,是,郭大风昨天已经把作业写完了,我们一起做的我还不知道么,肯定写完了,不过就是忘记了装在哪里罢了。再等一会儿就不行么,看在同窗多年的份儿上。”大哥恳求贺童道。
“找,找到了,找到了!”郭大风猛地从包里扯出一张纸,手臂扬起老高,抻直了脖子喊,“找到了,贺童,我找到作业了!”
此时,全班同学的眼睛全都集中在郭大风身上,林林拍拍大风肩膀,竖起大拇指,表情严肃地说:“郭大风同志,今天你的举动让大家再次见证了你的疯狂!”
“说,说什么呢,”大风脸红脖子粗,压低了声音对林林说,“我这作业交得多积极啊,别看你是我们书记,也不耻下学一下。”
“林姐,你说郭大风是不是有病,就在背包里,他怎么就找不到作业呢。”贺童一把扯过大风的作业,对林林说。
“他有病你又不是才知道,哈哈哈。”林林笑着说。
“林林说得对,你说我说得对不林林。”大哥在一旁笑嘻嘻地说。
“那我们家贾老四的作业咋整啊?”我打断他们的话说。
“贾老四!他没在这儿,”贺童满脸惊讶地说,“他昨晚上不是已经把作业写完了么!他跑哪儿去了啊!”
“我也不知道啊。”我说。
“我也不知道。”大哥说。
“别看我,”大风双手捂着脸摩挲一把说,“我也不知道,我们仨早晨在一起来着,都没见着我们老四。”
上课铃响了,众位同学赶紧做好,等文学史老师上课。文学史老师很有脾气的,如果上课铃响后,他走进教室还静不下来,二话不说,翻开点名册就开始考勤。有一次他进来后教室里仍乱哄哄的,还没等走上讲台就翻开点名册点名,结果有十来个同学因为没听见而没有喊到,被这老头子直接记为旷课一节。下课后那些同学到文学史老师办公室去解释,还被一顿狠批,一个个灰溜溜地跑出来。
“上课了,赶紧坐好,我得把你们的作业交上去呢,要不那可爱的老头又该说我了。”贺童急忙奔门外去迎文学史老师。
“那老四怎么办啊?”我们问道。
“那能怎么办,听天由命吧。”贺童一边儿小跑一边儿说。
这贾老四到底跑哪儿去了,也不跟哥几个吱一声儿。我们哥仨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心里都在埋怨老四不够哥们。正当我们着急至极之际,贾老四出现了。
贾老四美滋滋地推开教师门,春风满面地走进来,后边是贺童,也美滋滋春风满面地跟在贾老四后边,我们不免惊讶,他们俩一起走进教室,而且都美滋滋地春风满面地走进教室,这是一个多么大的巧合,我使劲揉着眼睛,揉了看,看了揉,老大爷使劲揉着眼睛,揉了看,看了揉,大风更是,本来眼睛就小,还使劲儿使劲儿揉,揉的眼皮都有点儿红肿了,眼看着他那眼睛由黄豆粒儿变成绿豆粒儿了。还没等我们缓过神儿来,更让我们惊讶的事情出现了:我们的可爱的文学史老头竟然跟着美滋滋乐呵呵春风满面地走进了教室。同学们都有种预感,今天这节课,可爱的文学是老头不可能考勤了。
贾老四见我旁边有个空座,兴冲冲地往我这跑,可他跑着跑着又回去了。我就纳闷了,他往回跑什么啊,我忽然发现,前边就有一个空座,这还不是关键,关键的是,那个空座旁边坐的竟然是贺童。这可奇怪了,以前这贾老四上文学史课不这样啊,都挨着我们兄弟坐,这回可让我们非常费解。
“哎,你发现新情况没?”我问大哥。
“发现了啊。”大哥说。
“发现什么了?”我又问。
“难道你明知道还问我?”大哥反问我说。
“你说,到底发现什么了,说个话怎么费劲儿呢!”我急切地问道。
“嗨,非得我说啊。这不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么,”大哥摘下眼镜说,“文学史老师很少这么美滋滋地春风满面地进班。”
“那你就没发现点儿别的?”我又问道。
“除了这个,我再没发现别的。”大哥戴上大黑框眼镜,瞪圆了眼睛说。
“你看老四。”我手指着贾继律的方向说。
“哎!”大哥差点失声说,“他,他咋么坐在贺童旁边了。还是第二排!”
大哥惊讶之余推推已经进入梦乡的大风,可怎么推也推不醒。
“这头猪,比贾老四还猪。”大哥无奈地说。
“哎,别叫大风了,算他没福气,没亲眼目睹这怪异的一幕。”我也无奈地说。
“反正,反正是空座,”大哥瞅瞅我笑嘻嘻地说,“别想歪了啊,人家贾老四目前只认识软炸里脊。”
我和大哥偷笑不止。
“今天,”文学史微笑着老师说,“我要表扬一位同学,他就是贾继律同学。首先我要声明一点,那就是,一个人可以犯错误,但能够端正态度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能够加以改正,这样的同学就是好同学;第二,我要再声明一点,那就是,一个人如果能够脚踏实地地去完成自己的本该完成的任务,这样的人总是会有进步的,而且这种进步是显而易见的。贾继律同学上次作业没有认真去做,这是可以原谅的,年轻嘛,谁还不犯点儿错误,可也正因为年轻,我们有时间和精力去改正我们所犯下的错误,能够正确地面对自己的错误,光凭这一点就值得赞扬。贾继律同学就做到了这一点。从他作业的质量上看,完全符合本次作业要求,可我还能看到的是,他能够认真地踏实地去解决问题,这是现在年轻人中很少具备的优点。只要肯努力,不愁学问上不去。”
座下开始出现小声儿的议论。
“贾继律,咱们的贾老四,他的作业竟然被文学史老师表扬了!”我对大哥说。
“可不!这上哪儿说理去。”大哥撇撇嘴说。
“这也能收录进文学史史册了吧。”我也撇撇嘴说。
“这下贾老四出名了,回头得让他请客,咱们宁可也点软炸里脊了。”大哥笑着说。
“不过文学史老师说的倒挺实际的。实际一点儿,真比啥都强。”我对大哥说。
大哥瞅瞅旁边还在熟睡的郭大风,摘下大黑框眼镜放在桌子上说:“恩,其实人生少些盲目的想法,做事情成功的几率应该都很大。”
“大哥,我想跟你说。”我对大哥说。
“你想说什么?”大哥问我说。
“我想跟你说,你说的跟废话太双胞胎了。”我笑嘻嘻地对大哥说。
“去,听老师说,不听你白话了。”大哥不再理我。
文学史老师还在兴致勃勃的扯着闲嗑,可说着说着就把目光转移到我和大哥还有大风这儿。
“周通光同学,我想问你个比较简单的问题。”文学史老师深沉地说。
大哥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他心里应该知道他犯了什么事。
“《蜀相》是谁写的?”文学史老师问大哥道。
“杜甫。”大哥不好意思地说。
“哦,还行,看来你的基础还不错,”文学史老师依旧深沉地说,“那你能背诵下来么?”
“哦。能。”大哥小声地说。
“那你背诵一遍给大伙听听吧,这节课我们要接触的就是杜甫。”
“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大哥背诵时的声音太小了,
“你若能大点声儿就更好了,我还以为蚊子来了呢,可蚊子来了我还能听见,你说话的声音我怎么就听不见呢,”文学史老头此话不善,笑里藏刀地说,“好啦,你坐吧,以后再说话要声如洪钟,别跟哥女子似的纤弱无比。”
文学史老师说完,目光又在开始游移,就像一只老虎站在山冈上寻找猎物。我不敢正视他的目光,我将目光移向大哥,大哥也低下了头,摘下大黑框眼镜放置桌底,用他那使了近三年的眼镜布反复擦拭着。
“郭大风。”文学史老师突然点大风的名字。
郭大风睡得跟座大山似的岿然不动,无论我和大哥怎么推弄他,他就是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