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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你是没有名字的贱人

汐娘奇异万分的呆呆站立起来。

从未见过的丛云旗帜此时正一盏一盏自宫门外立起,翻卷着真实的肃杀之气。

壮硕的银甲骑士们戴着饰有长长白羽的头盔,面目看不分明。

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自殿外响起,汐娘应声回头。却见饰有翠霏的长门被狠狠推开,也因此灌入一室清凉。

为首的是司空锦。

她的妆比往日更显高雅端庄,倌成一束流云髻的发端上斜簪着鸡血凤王。而来自康国魅海之滨的明珠被做成一小串流苏面首,动静之间皆发出清脆的珠玉之声。

剪裁合理、露出俏丽腰线的燕尾长裙也因她的动作在身后发出梭梭纱响。“这是……可是到底是怎么呢……”汐娘的问句戛然而止,目瞪口呆地望着盘踞在宫门外的重兵,后半句竟凝在喉咙里问不下去。“害怕了?你果然和我知道的一样,是个没胆色的人……”司空锦顺着她的目光向下,神色微微一凛。“不是……”汐娘一脸做梦般的神情向司空锦回过头来。

饶她再生经百战,此刻的场景也足够叫人震撼了吧!

林立的银白旗帜上用暗金线绣着狮子图案,阳光反照之下,好像一道道兽王的目光直射上来,打量着宫城上伫立的人影。

冰封般的气氛里,那位披着丁香色锦衣的娇贵脸男子,却有着与环境殊不相称的悠闲姿态。他安抚地轻拍着胯下所骑的良驹背毛,抬头向楼上望来――正对上汐娘惊疑不定的目光。

“乌鸦!”汐娘半是惊讶,半是诧异的叫出声来。

微微的错愕浮现在精致的容颜之上,随即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像蝶翼慢慢展开。秦凉秋没心没肺地向汐娘扬了扬手。

司空锦也看见了,此刻的脸色有些不妙。咬的牙齿响声连汐娘都能听见。

“果然是养不熟的贱人,背叛我!”

秦凉秋的目力惊人,这么远的距离竟然瞧清司空锦的唇型。笑嘻嘻答道:“不能这么说啊!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又言人一旦走错了的路,就不能回头了。在下既然劝不回您的心,只好转投我萝月至高帝王的麾下!好在我们的君王英明,并不嫌弃在下一介区区贱民,还容纳了我……您,不如也趁早回头吧。”言毕,还笑嘻嘻朝身后的军人们点了个头。

司空锦脸上的皮肉一跳一跳,克制不住满腔愤恨转身吩咐道:“杀掉!”

一直默不作声的司空妩拉开一张追月满弓。而抹着幽蓝光芒的箭猝,正像是天宫繁星。怎么回事的晕眩感觉一时间让汐娘两眼发花,为什么只是简单的几天,整个世界却都掉翻了个个子。

“你不能杀他!”汐娘心中转过飞速而纷乱的念头,不知觉便一把扯住了身边已经拉成满弓的司空妩。

咻地一声响箭,司空妩因为汐娘的拉扯而失了准头,一箭射偏到了旁边。

秦凉秋正牵引着马匹往身边行了半个身位,满脸好险。此时,向汐娘投出了一枚娇俏而又华丽丽的笑颜。“你干什么!”司空锦面色如水,狠瞪着汐娘。

“阿锦。”

汐娘错愕的抬起头,奇怪的看向突然脸色瞬间变幻像在走马灯似的司空锦。

这一声低语,不止司空锦,就连身后的那群宫人,脸上都同时流露出了祈求和渴望的神情。

谁啊?这个世上还有谁能直呼她的名字?宫门外的狮子旗帜无声地分开一条通路,一匹高大精悍的雪驹缓步行出,随意的步态并不带露骨的攻击,而有着王者的优雅从容。

两边的骑士们如潮水般将他半圆型包围起来,汐娘奇妙的发现,司空锦那扭曲的表情上第一次露出了不确定的神情。

而跨坐在它背上的中年男子正披着淡紫软衫,同样淡紫的锦衣下摆在风中回旋。“阿锦,我答应你,只要肯将玉玺交出来既往不咎。你还做你的王后,不好吗?”司空锦还没有答话,卫护在她身后的宫娥纷纷露出了企望的眼神:“娘娘!”

司空锦的声音中含着轻薄的笑意,却又有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伤感:“既往不咎?”果真能既往不咎吗?在他们之间早就起了一座不可逾越的墙,回到当初?别傻了,他们根本就没有当初。

什么如花美眷,帝王之恋。从头到尾都是谎言!

她从小被教育成为萝月国王后,从小就被塑造成皇帝会喜欢的样子。没有人关心过她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家族和父亲利用了她,却同样愤恨她。而她,连一枚棋子都不如!所谓的一门九后,真是笑话一则啊!所以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就这样活下去  不甘心这个家族的下代女孩子,也将这样活下去!

索性!

由她结束吧!

“如果我将玉玺还给你,你真的会放过我的姓氏,放过我的同族们吗?”司空锦的眼风轻薄,却同样妖艳无比。

她身后的宫娥们通通露出惊喜万分的表情,满脸一千个愿意,一万个愿意。

此时,皇帝身后的那些将领同时叫嚷起来:“妖后惑众!皇上,不能放了她!”一个刺杀皇帝,排除异己,培养幕兵、还冒着天下之大不秽窃取兵符和玉玺的女人,怎么可能让她继续活在这幽幽深宫之中?

难道真要她将自己的父兄推上王位时,将整个王朝的姓氏改写时,才是尽头吗?

“皇上!不能放了她!”

不知道谁带头喊了一声杀皇后,诛妖邪!

皇帝身后的兵马,整个叫嚷起来。皇帝也克制不住震惊的看向身后那群早已热血沸腾,只待他一身命下就要攻入月凉宫中的白羽卫们。

这样的阵仗,不止宫娥颤抖,就连司空妩身后的那群后宫禁卫亦同样惊吓。

“娘娘。”司空妩走到她的身边,轻声问道。

司空锦像是早料到如此,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叹息。“到了最后,其实我只负了你一人啊。如此衷心耿耿……”她却不能许给他一个真正司空家族的未来。

“阿锦!我们谈谈!我们谈谈!”皇帝左右安抚着侍卫,向着阁楼上的司空锦大声说道。

没有人在意到这位英明的君王,为了他的爱,已经擅自将朕的尊称改成了我字。更没有人在意到司空锦那妖媚的脸上,慢慢显露出的悲戚之意。

司空锦张口欲言,却被另外一道声音给吸引的往另一侧看去。

“皇上!你还不把这个妖女抓起来!”

人群再度分开,站在皇帝身侧的人,已经由秦凉秋,改为司空族长,现任的国丈大人。

每个士兵的脸上所露出的,不是他对自己女儿的那种大义灭亲,而是另外一种摒弃的神色。到了如今,为了自己家族的荣华富贵,不想给女儿陪葬,所以毫不犹豫的将给家族带来曾经荣光的女儿给丢弃掉吗?

伪君子!

司空锦的脸色瞬间变得哀戚,但转过脸来看向汐娘时,却变的更凄厉狠辣:“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恨你了吗?所谓的荣华富贵,我宁愿我是你,宁愿被抛弃的是我!”

汐娘被她的神情吓到,往后倒退了一步。正好站到了花窗边。司空族长瞬间发现了她的存在,几乎是同时尖叫出声:“不要!”

那声尖叫像是一个暗号,无数带着火苗的飞箭朝着阁楼飞来。

秦凉秋色变的同时,司空族长双手张开,却无法阻止那些载着火的飞箭自他的上空跃了过去。“不要!不要动手!那是我的大女儿!”

“皇后!”

“阿汐!”

几道声音被火箭的簌簌声瞬间掩盖。

而阿汐竟然被司空锦一把抓住,往右边滚去。

司空锦!竟然代替她被火箭刺中了胸口!

那群宫娥见皇后被刺,瞬间惊叫起来。拉开了大门胡乱朝楼下疯跑而去。

整座楼阁鸡走狗跳,司空妩满面震惊再也掩饰不住,此时一把扶住了自己亲姑母软软倒下去的身躯。“姑母!”

“你你……”汐娘明显惊呆,无法用言语表达此时心中的感受。而司空锦却一口腥甜的血水喷出,直溅了汐娘一脸都没有知觉!

“你为什么要这样?”不是恨她恨的深入骨髓吗?不是恨她恨到,就算自己身体弱,也要派出那些暗人去偷袭她,让她生不如死这么多年吗?为什么到头来要救她?为什么?

就算自己隐隐猜到,是司空锦派出的人,才有能力将火虫打入她的体内。

只有深宫里的人,才会做出江湖上根本无药可解的火虫!可是为什么呢?现在这样,又是为何?

“不要问为什么!我愿意怎么作咳咳,就怎么做!我才是掌控命运的人……”司空锦满脸恨意未消,只是眼神却有些微微放空,像是沉浸入了回忆中。

“恨啊!我好恨啊……”恨到恨不得拆骨食肉,可是,她更恨的,是这个暗无天日的家族。

――司空族族长长女,必从小被培养成皇后。

可是在几十年前,却发生了一桩小小的意外。当时的族长夫人育下了双生子。照例,后出生的那位婴儿,是要被掐死的。

可是族长夫人却因为心中怜爱小女儿身体太弱,而将身体强壮的大女儿掉包。

在要杀掉大女儿的同时,族长夫人建议为小女儿留下一个将来可以调换身体器官的容器。而大女儿,作为容器,被冰封在了暗室之内。

这本是族长夫人,为了留下两个女儿的权宜之计。哪知道,却在几年之后,冰封多年的大女儿真的多次被取血。

这段暗无天日的历史,持续到……司空锦知道了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姐姐的存在。

“你别说话了。”汐娘按住她的伤口,满脸焦急阻止道。

“忍了这么多年,到这个时候还不能说吗?”抑制不住的鲜血自司空锦嘴边溢出,大块大块的血液将青紫宝莲衣染上了红云。紧跟着的呛咳淹没了她的声音。

“姑母!”司空妩轻吼道。

“别说话,你会死的。”汐娘惊魂未定,她不知道为什么人有那么多血可以吐。以前怎么都没有发现的?

“咳咳……你也奇怪……”为什么这个家伙不怨恨呢?为什么永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明明可以和她一样满腹牢骚的,为什么不表现出来呢?好……招人恨的性格……好……叫人羡慕的性格啊  “你可以恨我的。”

“……”

“明明你才是那个身体比较强健的那个,却被我下了火虫蛊……我可以救你儿子的……可是我却不肯给真正的解药……也不对,火虫没有解药了……最后一个知道火虫怎么培植的人,已经被我抓了起来……可能已经被杀了。”要怪只能怪谢福来那个家伙实在是倒霉。通常最后一个知道秘密的人,都会死的最难堪。他既然是那批制蛊人的最后一个,死也是逃不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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