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她惊呼了一声,不满意到了极点。
谁家相公抱娘子是这种抱小孩的直上直下抱法啊?怎么说也得是个华丽丽地公主抱嘛!
嗤……
尖厉地裂风声自远空而来,汐娘抬头望去面色一喜。
“怎么会?”
天色万里云空,带着金边的云从天边翻滚而过,吞没了阳光的倾洒。一声啾鸣,白色的影子在浓云之上空盘旋着,紧接着,影子划破长云直飞向下。雪树枝一颤,纷纷扬扬地洒下了雪片。
她倾着身躯,看向白晨的脸满是祈求,小手也不老实地向树枝邀去。
白晨吹了一个单音哨。雪鸟飞下来落在他的肩弯上,白色羽毛纯净的似乎发出柔和星芒。
汐娘悄悄抬起手,抚摩着鸟儿光滑的羽毛,眉间有着隐不去的喜意。开心的将小嘴嘟了起来,一副缠绵悱恻的模样:“你怎么来啦。”
鸟儿突然啾鸣一声,拍打起翅膀,像是受了惊吓一飞冲天。
“喂!”不满的拧起眉,却觉得喉头一紧。
她急赤白脸的速度扯他中衣,也顾不上现在自己的模样有多饥渴?
白晨顺着她自袖袋中掏出蔗糖块,喂进嘴巴里后她才舒了口气――打她生了这种病,他也养成了随身携带食物的习惯。很多时候,都能救她一命。
她微喘着气。
家里,雪鸟是师傅的爱宠,平时除了白晨偶尔喂食,就不怎么亲人。每次她想要摸一摸它,还要讨好阿晨。
他维持着单手抱她的姿势,转身朝暖阁走去。
仰高头,她伸出一只手遮在眼帘前,还满脸不甘心。
“我想看阿雪!”
“外面很冷。”白晨眉睫皆是冷漠,连声音都是一样冷。
“我又不怕冷……”自打体内多了那玩意,她想怕冷都不容易。
白晨的面色一凛,脚下的步子却更快了。
暖阁的门夹着热气铺面而来,他将她随手甩在了床板上,转身就向外走。
“看好夫人。”
“阿晨……”她半爬了起来,却被康四一把拦住在门口。
待他再次出来时,雪鸟已经不知去向。寿大恭敬地站在雪树边,手中还小心翼翼地握着一颗香丸。
他取过寿大递过来的香丸,将其抛向空中。
顷刻之间,白晨跃起用短剑劈开香丸……一只小小的纸条掉落了出来。
白晨一目十行,瞥了眼那边的暖阁,目色更是凌然。
手中忽然使劲,一阵烟气自手心燃起,将纸团给焚化个彻底。
“楼主。”寿大垂目低首,轻轻问道:“要给他回封信么?”
白晨盯着那团黑色燃屑,冷声说道:“不必。”
她的小眼瞪康四的大眼,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但她不说话,康四也不说话。
汐娘抓起果盒,打算偷偷从门边溜出去 可是手还没摸到门闩,康四已经快如闪电的从她身边掠过。竟然是点了她的穴道!
“你!”她维持着单手探门的模样,活像一只茶壶。
脸啊!她的脸!全部都丢光了,半点儿不剩――哪里有什么楼主夫人的风范?
康四抱拳作了个得罪的模样,冷艳的模样活像白晨上身。“夫人,属下现在要将您扶到内室,再解开您的穴。”
“……”汐娘腆着脸。
康四面无表情,一点都没戳中死穴的坦然模样。
“死雅仙。”汐娘嘴巴里咕哝了半天,还是没再说出什么。
“属下是康四。”康四冷冷回答。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康四。”她不敢反驳。
任由康四将自己搬进去,再解穴。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不管做什么都在下风?
就连是阿晨派她化名做雅仙,呆在自己身边。她都没有权利发脾气不是吗?因为她知道……阿晨是为了,她好。
可是,该死的!她不想那么好!
她就是希望自私一把,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不想活在这个世界上一辈子,却连个自己存在过的证明都没有!
她的胸口微微起伏,熟悉的无力感沿路赶来。
汐娘不敢再想下去,小心地蹲下,满脸都是包子褶。
康四将她的盒子打开,抓起枚果子就喂了过来。
“雅仙也要欺负我吗?”汐娘瞪眼,贱兮兮地就是不配合。
“夫人!”康四蹙眉,喉口滚弄了一下,有些话还是没说出口。
蹲久了腿有点麻。汐娘摸了摸有点失知觉的脚踝,小声的说道:“你出去吧,我不乱跑了。”因为已经没有要跑的理由了啊。
康四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选择了闭嘴。毕竟那是楼主和夫人的事情,她没有任何权利置喙。
入夜不知几许,吱的一声,门被掀开了个小缝。
白晨踏碎了屋内的暖意,卷着纷乱的雪片灌进了一室寒意,直叫被窝里的人打了个冷颤。
“阿晨一夜没回来吗。”汐娘揉着眼睛坐起来。
白晨的眸子带着如水的柔意,快要把某胖妞溺死了。
“这几天,我要出门一躺。”将汐娘一抹额发拾到她的耳后,徐徐说道:“娘和阿挽叔在楼里看着你,我也放心些。”
“阿晨。”她伸手揽住了他的窄腰,就像是只贪暖的狸猫。直直蹿进了他的怀抱。
“汐娘,解完毒想做什么呢?”任由她钻在自己的怀中,白晨轻声问道。
像是害怕声音再大些,会吓到谁。
两人的光影投射在地上,就像是个大写的入字。她的体温温暖无比,叫人眷恋。
“嗯。”汐娘微闭着双眼,闻着属于他身上的淡淡气息。
“我不知道。”
关于这件事,她幻想过无数次,可是真的要来临时,她却没有办法去表达了 要知道,她已经和它共依共存这么多年。
她,真的可以去掉那个东西吗?
白晨离开家的第二日,汐娘就收到了海棠仙子的喜帖。
她的婚礼于三日后举行。
新郎并不是汐娘和白晨都认识的岩冰公子。而是;某名不经间转的江湖新秀。
她还记得,那时,海棠仙子意气风发的来到自己面前。
是那样的美丽和骄傲,叫着自己姐姐,嘲笑着自己的无知。
怎么会这样短的时间,就要嫁了?
夜色已经深了,天边的云却像是被墨色镶上了层边。
夜色已静,风驰山庄里外却张灯结彩。
八宝珍笼的幽红之光袅袅照过庭院和池塘、墨玉般的波心中像是升起了不实的天宫妙宇。
着了一身彩衣的年少伶人们正在池塘中心的宫船上,演奏着排演了几千遍的贺喜之音。
丫鬟仆从们正端着糕点果品,小心的指引着客人们进入宴会之中。
作为玉贤楼主的妻子,就算汐娘本身名不经间转到了极点。
但也很有脸的被邀请了 汐娘被打扮的很伶俐的丫鬟,引进了花厅。
是啊!
就算再怎么风光,做为个女子,依然不可能堂堂正正的站在门前迎客吧?幽微曲折的香气从两侧的黑暗中缓缓渗入,说不清是晚香玉还是夜合欢,是仿佛带着触手与呼吸,属着夜的味道。
“我想不到,你真的会来呢。”两边的纱帘被撩起。
沈海棠梳着时下最流行的月人妆,在侍女的搀扶下,徐徐步入花厅。
所谓月人妆,便是颜色清冷如月,婉约动人。
佳人的面孔用上好的水粉涂白,徒留眼界边各画上一只浅黄色的小小月牙,很是动人可爱。
但不论怎么说,这种妆扮作为新娘妆,还是寡淡了些。
“我是来添妆……”
第一次参加别人的婚礼,临出门时才知道有这么一说,害她着急忙慌的冲到首饰斋里选了几件。
今天的任务就是;不能丢阿晨脸,不能丢阿晨脸!
“添妆么?用你的糕饼?”抬起长衫,她遮住微启的檀口,眼风更显娇纵无理。
“……”
“开玩笑啦!”沈海棠娉婷的走近汐娘。客气措辞后隐隐的敌意,像冰水悄悄渗进了空气,自己却似乎一点都察觉不出此间的尴尬,只是抬手理了理鬓发,眉间瞬间掠过风吹竹叶般的轻愁。
“你,是不是很不喜欢自己的郎君?”汐娘在沈海棠安排的座上浅浅坐下,腿短,根本挨不着地。
闻言,海棠低下头无声地笑了笑,带着刻薄之感的唇角多了些暧昧的意味。
“喜欢?”她随手摘下插瓶中的一支半绽梅花。在鼻翼间轻闻了闻,忽然攥下其中最盛的一朵梅花。手张开,抬高。
轻呼了一口气,那朵半残的梅花随着那呵气无声的飘远。
“不是谁都有资格说这两个字的。”她微侧过脸,表情和声音同样克制着感情。
“你是海棠仙子。”汐娘抬头望着她。
“又如何?”海棠柔声说道:“饶是帝王之女,也不可能什么事情都能做到。何况如我?”揽住了自己的肩,也不知道是不是寒风吹得她微微颤抖:“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也对,你怎么会知道呢?”赶在汐娘开口之前,她仰天轻笑了一记,继而说道:“就是因为你这个性子,这个什么都被白,”她顿了一下,仿佛连叫出那个名字都锥心彻骨般。
别过脸去,她轻声又道:“什么都被他保护着。有时,我好恨,恨自己连和你抢的机会都没有。”微叹了口气,像是花去了她全身的力气,连多说一个字都那么痛:“可是,汐娘……我更恨你,为什么你和他在一起时,满脸的理所当然?为什么为什么!”
最后的抢白化作几句呢喃细语:“为什么不娶我,却拿走了我的玉玲珑。如果他愿意带我走,我甚至!可是你……”却连最起码的恨你都做不到!白……晨 忽然觉得腕间一痛,好像被合上了一圈铁箍,还在越套越紧。
汐娘抬起眉睫静静一笑,细细的眼尾宛若溪水流淌过白石般明快。一只手在袍袖掩盖下扣着沈海棠的腕子,另一只手托着腮懒懒支在案上,语调好似在私密谈心,眼睛里却一点笑意也没有:“再胡闹下去,就不好收场了。”
“……”沈海棠愤恨的一把甩过手。
描着月人妆的娇媚面孔很是冷峻,连带着喜衣都像被染上了一层冰凉的氤氲之气。
轻纱在沉水香调的缠绕下,更像是不实的烟气。
娇小的侍女悄悄站到了门扉之后:“少庄主,庄主让我来说,吉时要到了。”
“知道了。”挥一挥袍袖,像是一切都恢复正常。
回过首,果然面色已经如之前般秀美温和:“汐娘,我们大厅再见。”
果然世家子弟们,都练得一手变脸好戏法。
汐娘微抽了下脸,忙点了点头。
风驰山庄比她想象中要大的多,直等到走过一叠又一叠涂着淡金粉的朱栏。才寻到了有些熙攘的人声,应该就在这些树叶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