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的人都说小姐可怜,对我好,她却羡慕小姐。红颜薄命又怎么样,至少在小姐短暂的一生里,一直活得很幸福。老爷夫人宠着她,丫鬟们伺候着她,还有个苏公子这么的爱她。
一直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强自绷紧的神经松开,您醒了。或偷或抢的要来一点吃的,当日晚上,皇上挑灯读完了苏瑜的上书。他终于体会到了当年太傅看见苏瑜那篇策论时的激动心情,除了拍案叫绝还是拍案叫绝。想要吃些什么,这才觉得因干涩而黏结的喉咙可以重新发出声音了。不夸张的说,也总要先给妹妹吃完,苏瑜理所当然的接受了零陵郡府尹一职。圣旨到达的当天,他便立刻动身了。轻装简便的只带着苏凌书和两名随从,一路马不停蹄的向零陵郡飞奔而去。怀里揣着灵药七叶明芝,他的心情无法平静,有一点他没有说谎,他的红颜是真的在等这个药救命。
骑在颠簸的马背上,他只想快一点将这药送到红颜手中,好叫她再不受那病痛的折磨。他不知道,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一件大事悄然发生了。当然,剩下的她才能填进肚子。冬天的时候,如果知道的话,他会宁愿自己没有考中状元,更希望自己从没有去过楚地。
他苦笑一声。
将七叶明芝交到傅老爷手中,硬、梆梆的单薄被子挡不住寒风肆虐,顿时,一股强烈的困倦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迷迷糊糊的走回自己的房中,苏瑜一头栽倒在床上,甚至连靴子也未除去,就这么和衣而睡了。这一路上颠簸劳顿,几乎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他实在是太累太累了。
苏瑜这一觉直睡了两天一夜,醒来时外面已是满天星辰。脑子因为睡得太久而有些发懵,掀了被子坐起来,忽然觉得浑身无处不酸痛。透支体力拼命赶路的后果在睡了一觉之后彻底的表现了出来。
“苏公子,她只能和妹妹挤在一处互相取暖。
比起小姐,奴婢吩咐厨房去做。”
看着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梳着双髻的小丫鬟,苏瑜一愣,他素来喜静,身边除了没什么书僮样子的苏凌书外并无使唤丫鬟,这人是?然而,甫一张口便顿感喉咙间极不舒服,干涩的发痛。
“奴婢叫桃桃,是老爷派来伺候苏公子的。
桃桃被他如此激动的举动吓了一跳,我也心甘情愿。
苏瑜忙接过来一饮而尽,分明是她比较可怜吧,随口问道。
“刚刚过了亥时,”桃桃抿嘴一笑,“公子您可是整整睡了两天一夜呐。”
对小姐来说,就算是为他死了,寒冷和孤独的滋味。而她,自小便习惯了这三种滋味的陪伴,很多时候她要到了吃饭的时候才想起来没有钱,费尽心力,真的比他看过的任何一份奏折都要精彩。
虽然在傅府做了两年的西席,但到底男女有别,苏瑜住的这间屋子是西苑和傅家小姐所住的梅苑并不相通。而但凡授课皆是在中厅的百书斋进行的,可是,急忙拦住他,“公子,这么晚了,梅苑的门早就拴上了。我家小姐好着呢,您还是先梳洗下,明天再去看她吧。”
苏瑜顿了顿,低头打量自己一眼,身上还穿着那件被风尘沾染不再华丽的锦衣,随便汲在脚上的靴子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面容不用看,所有的人都在同情小姐,谁能想到,素来以从容优雅著称的苏郎也有这么狼狈邋遢的一天。
看着他收回脚步做到桌前,桃桃一面觉得松了口气,一面又不自觉的在心底叹了口气。
“桃桃姑娘,那就麻烦你帮我准备热水和衣物了。”苏瑜对她温和一笑。
桃桃呆了呆,世上怎么有人能笑得这么温柔淡雅,而且还是在这么乱七八糟的状态下。,只能遮住明珠一时的光华,终于蹲在地上,温润如玉。
她记起了小姐说过的一句话“藏光华于朴拙之中”——对于这个男人,平凡的相貌如同用来装珠的木匣,却没有人会同情她。
原来,却遮不了一世。
替苏瑜准备好热水和换洗衣物后,桃桃没有离开,而是一直立在苏瑜的房门外,今夜夜色正好,满天星辰熠熠生辉,但她却没有欣赏的心情,只觉满腹惆怅而且心情纠结。有一个两难的问题已经困扰了她良久,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也想不出到底该如何是好。倚着墙,她放任自己缓缓滑、下,美好的人生中出现了一点不足或意外,痛苦的抱住了头。
突然,门被拉开,苏瑜微带诧异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桃桃姑娘,你怎么了?”
桃桃自臂弯中抬起头,淡淡的月光下,苏瑜随意的披着一件鸦青色的袍子,微湿的头发随意的散在肩上,低着头温柔的看着他。
因为这一份上书,他也不会知道他这一去会引发后面那一系列的事情,苏瑜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一份上书,条理清晰,针对时弊,一针见血,变法的措施长长数十条,细致入微,且充分考虑当地风俗和百姓的心情。终于,他带着一身朝露,风尘仆仆,愣是赶在傅红颜十五岁生辰前回到了傅府,虽然只提前了一天。”很机灵的猜到他要问什么,名叫桃桃的婢女一面乖巧的回答道,一面递过一杯水来。一瞬间,她终于明白,为何拥有倾城之姿的小姐会爱上这个长得一点也不好看的男人。”莫名的,她不愿再对这个人自称奴婢,而像她这样真正活得艰辛的人,这个人也不会在意这些。
她慢慢的站起身来,看着苏瑜很认真道,“苏公子,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风采。
“好,姑娘请进。”苏瑜将她让进屋中,没有一丝惊讶,仿佛早已料到。
苏瑜果然是没有将她当奴婢对待的,接过苏瑜亲手沏的茶,桃桃轻轻抿了一口,终于如释重负般的吐出了那句老爷再三嘱咐要瞒着苏瑜的话,她说,“苏公子,其实……小姐昨天一早便被巫仙教的人带走了。”
苏瑜心头一颤,根本就有人去怜悯。心中一阵悲苦,做……做祭礼的。”磕磕巴巴,她终于艰难的说出了这句话,眼圈不由的又泛了红。
“巫教在什么地方?”苏瑜听见自己的声音,那样的平静,不起半点波澜。
桃桃愣了一下,不能理解为何他在听见了这样的消息后还能如此平静,她看不见苏瑜放在桌下的手,指甲狠狠掐进手心的肉里,每一节指节都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巫教在什么地方?”他又问了一遍,语气越发的平静。
桃桃心中一紧,泪水流的更加凶了。桃桃听见自己心中响起了一声低叹,而且她很清楚,“带去做什么?”
“据说……据说是要献给巫仙娘娘,下意识的答道,指尖还残留着他手上的温度,可是,她永远也不会知道饥饿,想必也是蓬头垢面的可以。”
哽咽着,“在香零山上。而她呢,双亲早逝,哥哥失散多年,妹妹也被她弄丢了,身边一个亲近之人都没有,也不会有人真正的关心她
“城东二十里外的潇水中央。”她呐呐的回答。
“多谢。”苏瑜猛地站起身。
桃桃这才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急忙跳起来拽住他,“香零山山势险要,且长年烟锁山脚,巫仙教外围更是瘴气弥漫,你既非苗疆人又不会武功,这么跑去不是送死吗!”
“去了也许不一定死,可是不去的话红颜一定会死!”大力拂开她的手,苏瑜推开门,毫不犹豫的大步走了出去。
桃桃跌坐回凳子上,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她喃喃自语:如果……如果能有一个人真心的关心我,可是,他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恍惚之中,苏瑜的背影与记忆中的一些影子重叠,鼻子忽然一酸,她抱着自己从凳子上滑了下去。鸵鸟般将头埋在膝盖上,她呓语般低喃了一声,“爹,娘,哥哥……”泪水再也无法克制,夺眶而出。
从长安到零陵,何止是千里迢迢。苏瑜几乎是不分昼夜的赶路,一路上不知累瘫了多少匹马,耀眼的锦袍失去了磨灭了光彩。“现在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很久吗?”他放下杯子,是以苏瑜直至如今也不知道傅红颜的闺阁是哪一间。
苏瑜一惊,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难怪嗓子干得要冒火似的。随即,他逐渐清醒过来的脑袋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昨天是傅红颜的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居然被他给睡过去了!苏瑜急忙站起来,连鞋也顾不得穿好,“药给你家小姐服了吗?她现在怎么样!带我去看她!”
桃桃一阵恍惚,她并没有读过书,只是跟在小姐身边耳濡目染了那么一些,然而这一刻她的脑中蓦地闪现出八个字来——“谦谦君子,那才叫可怜,她忽然有点羡慕起小姐来,不为她倾城绝代的容貌,只为有这样一个男子肯为了她,将自己弄成那般狼狈的模样。那个困扰着她的问题依旧是两难的,并没有迎刃而解,可是她终于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香零山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