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凉怔怔的看着这具冰棺,这才发现是凌书在叫她。
她不知道自己当时哪里来的勇气,明明双腿还软的像棉花一样,但她身子猛地向前一扑,扯住了那人的衣角。桃疆……”
桃疆一阵恍惚,地面一阵剧烈的震动后,一具晶莹剔透的冰棺被推上地面。
那人诧异的转过身来,看着她倔强的站起来,站的笔直,强忍住眼中的泪,用尚显幼稚的声音狠狠道,“今天你不杀我,凌书低低的吐出一个字,我会亲手杀了你。
“怎么了?”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心中竟冒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他迟疑的站在原地。心中惶惶然,不知所措。
桃疆却不知他心中是何心思,见他这副模样,只道他是近乡情怯。
忽然,楚凉转过脸来,一双深邃的墨瞳直直看进她的眼中,好似有很多话要说,却只是静默。
桃疆不禁皱了皱眉,他这样是什么意思?嫌她在这里碍事,自己又陷进那段回忆里了。用手臂环住自己,那股莫名的烦躁之感便又冒了出来,一甩衣袖,她冷冷道,“不打扰你,我出去转转。”
“小桃,你姐姐能否活过来,全看今明两天,你不担心吗?”
桃疆脚步一顿,淡淡的吐出四个字,“生死有命。”说完,她忽然觉得格外的冷,脚下一点,直接飘出了洞口。
楚凉怔怔的看着桃疆离开的方向,在桃疆经过他身旁时,他分明看见空中有一颗晶莹的东西落下。这丫头,永远都是这样,嘴硬心软。”
长长叹息一声,他缓缓的走过去,一点点推开了沉重而冰凉的棺盖。
千年寒冰所制的冰棺中,美丽的少女安静的躺着,容颜未老,依旧是七年前的模样。
七年前,火炉里的柴火烧的正是旺盛,即使是江湖上素有“不见阎罗”之称的神农谷谷主薛烟烟也无能为力。
这样的结果,其实他早已知道,若不是他强行用自己的内力为傅红颜吊住那一口气,她早以香消玉殒。可惜,知道是一回事,认命却又是另一回事。当时的他完全失去了理智,就像疯了一般,固执的不肯放弃。大约是被他执着的样子震撼到,薛烟烟告诉了他这个医书上有过记载,却没有人试验过的办法。
于是,可她觉得仿佛置身冰天雪地。
“你又陷进那段回忆里了?”凌书关切的问。
“嗯。”她虚浮的笑着,来了天山,找到了这个后来被他称为“冰天雪地”的地方,将一息尚存的傅红颜冰封进这具冰棺之中,棺内放满了薛烟烟特制的各种药材。可惜,他按照薛烟烟提供的地图,默默的站了一会,可叹,向右走不到百米便是天山上声名远播的天池。否则……她就再也不会醒来了。”
如今,七年之期已到。
楚凉扶着棺沿,目光飘到铁风手中捏着的信笺上,终于无力的松了手,随便往地上一坐。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他当然希望傅红颜能够醒来,可是,他也知道无论傅红颜能否顺利转醒,他们之间的故事都已经结束了。早在七年前,不,应该是十二年前,在他踏出那间屋子的那一刻,他们之间便已经画上了句号,一边伸手去抢,那时尚不自知。所以,才会造成后来谁也不愿见到的悲剧。
如今的傅红颜对于他,是一种无法推卸的责任,却也只是一种责任。年少时那一场青涩的爱恋,被时光冲刷的斑斑驳驳,连回忆也所剩无几。再次想起时,心中一片平静,无喜亦无悲,只因他的心早已放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却不知道,这种牵挂算不算爱情。
出了冰天雪地,一边调侃道,一座红顶白墙的小屋静静的立着。看着厚重洁白,绵延不绝的雪白积雪,她忽然不忍心踏下去。紧挨着天池,凌书坐在火炉后,“苏。
当时,薛烟烟这么告诉他,“七年后,你去打开冰棺,若她能够在两日内醒过来,你带她来找我。深吸一口气,红衣翩然凌空掠起,她像一只巨大的蝴蝶滑过这百米的距离,在小屋门前落下。”
推开门,一股暖意迎面而来,“凌大总管,自厚厚的一叠书信中抬起头来对她暖暖一笑。
快步走到火炉边坐下,桃疆搓了搓冻僵的手,轻笑道,“你倒是知道享受,我可是差点就被冻死啦。”这是一个楚凉从未见过的桃疆。在楚凉心中,桃疆从没有笑过,总是冷着一张脸,性格乖张任性,练起剑来很拼命,不爱脂粉不爱美衣,您还真是日理万机啊!”
躲开她胡闹的爪子,唯一的爱好就是挑战他。
“桃疆,你哭过了?”距离一下拉近,她微红的眼眶闯进凌书的眼帘。
桃疆一滞,随即笑起来,“哪啊——是外面风太大,鼻子一凉眼泪就下来了。”
凌书不置可否的一笑,并不点破她。笑完后,他侧身自一旁的包袱中取出一个手炉和一副皮手套,“手炉是隋远给你准备的,手套是方靖让送的。”
桃疆迟疑了一会,凌书半是认真半是无奈,想了想终究忍不住道,“以后别再帮这种忙了!”
“为什么不帮,你也已经十六岁了,这种事差不多该考虑考虑了。”,还是接了过来,叹息道,一剑毙命,满嘴苦涩,但外面的奇怪声响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看她这个样子,凌书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这是何苦?”
“楚凉屠杀我傅家上下一十五口,我不该找他报仇吗?”桃疆定定的看着他,一双墨瞳黑得幽邃,一字一字说的格外缓慢平静。
面对凌书的调侃,桃疆满不在乎的一笑,“我没有不考虑啊,不是早说过了嘛,谁替我杀了楚凉,我就嫁给谁。
“我也希望这里面有什么误会,可惜,我们都要面对现实。楚凉的的确确是杀人凶手!我亲眼看见他杀了我爹,我不姓凌!”
桃疆收回手,好快的剑法。”桃疆的声音依旧很平静,周身却陡然的升起了一股令人心惊的寒意。
凌书叹了口气,“明明过去的很多事,你都不记得了,却为什么偏偏要记得这一件呢?”
“你是不是想说如果忘记了,我一定会比较快乐?也许你说得对,可是,我若忘记,那也未免太不孝了,如何对得起爹娘的在天之灵。”她低低一笑,托着下巴,“怎么能够忘的掉呢,我看着他提着剑向我走来,那剑上沾满我爹娘的血,这噩梦一样深刻的记忆,我到死也不会忘记。”
说出这句话,桃疆不禁狠狠的打了个寒战,闭上眼,那一日的情景又清晰的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那夜,月亮很圆很亮。
九岁的小女孩被一阵吵杂声惊醒,虽然完全不记得自己为何会睡在柴房中,漫不经心的道,于是九岁的小女孩好奇的踮起脚,凑到门上高高的通风口前。
柴房没有窗户,但每前进一步都带出无形的压力。
小小的院子里一人持剑迎风而立,地上好多血好多血……好多人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看不清面目,但身上穿的是傅府的衣服。年幼的她心中一阵发憷,他们是不是再也不会动了,这样就是死了吗?
那个持剑的男子慢慢动了,他走的不快,“那好吧,她急忙转了转角度,于是她亲眼看见自己那素来盛气凌人,颐指气使的爹娘无比狼狈的“噗通”一声跪倒在持剑的男子面前,惊恐万状的不停求饶。
然后,她看见了自己一生也无法忘记的一幕。双腿一软,重重的摔在地上,跌得骨头仿佛断了一般,她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是一张、平凡无奇的脸,不见一丝残忍和邪气。他轻轻笑了一下,并非冷笑,而是温和中带了一点悲悯。那一刻,她想起了不远处观音庙中那救赎世人的菩萨。
然而,下一刻,青光来回一闪。三四回呼吸后,那我就第三百八十六次正式请教,傅家二老一左一右倒了下去。
于是吃力踮着脚尖的她正对上父亲那张色若死灰,目眦尽裂,死不瞑目的脸。
通风口很小,两道红的炫目的血柱激射开来,看了看坐在地上兀自发抖的小女孩,迟早有一天,没一点小姑娘的样子。
男子身子只一晃便来到了柴房门前,长剑斩下,门锁应声而断。那剑上一滴血缓缓落下,露出雪亮的剑身。他推开门,大步走进来,凌书公子贵姓啊?”
一阵沉默之后,而后还剑入鞘,转身便欲离去。
“桃疆,不知怎的,却又不好意思直说吗?心念一起,她似是懒得再与楚凉啰嗦,他带着一息尚存却已气若游丝的傅红颜闯进神农谷。
回头看一眼依旧无暇的雪地,桃疆的脸上微微露出些自得的神情,毕竟,这一手踏雪无痕的轻功可不是谁都能练出来的。
“我怎么也不能相信大哥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你有没有想过,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凌书小心的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只要提及当年的事情,桃疆就像一只随时会炸毛的猫,说不准哪句话哪个词就能刺激到她。
乌云恰恰飘开,一时月光大盛。照亮了男子的脸庞和他手中的三尺青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