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你们就对我很严格,什么事都要求我做到最好,一直到现在都没变过,不管是上学、工作还是结婚,所有的一切都必须让你们满意,不能容忍任何意外。说的好听点是为我好,说的难听点你们不过是将我当做一个发扬林家的工具。其实我也不是很反对这种状态,毕竟我自己也享受政治奋斗的快感,所以,目的相同,我也就不在乎过程了。”林思安用很平静的语气说着应该很激愤的话,这样的平静让纪可蓉和林父都感到丝丝心惊。
“我一直没有反对过你们,即便是和肖维结婚这样的事也没有。当初,你们说她很好,门当户对,我对这些事本来就无所谓,再加上感觉还好,所以就和她结婚了。可是,你们是如何对待那个你们自己选进门的儿媳妇的?冷嘲热讽,这也不满意,那也不顺心,成天挑剔这个挑剔那个,只有在她怀孕的时候你们想抱孙子的时候才好些,可生完孩子后你们更是变本加厉。后来好了,她受不了了,抛下小北和我离婚,行,我不反对,而你们更是乐不可支吧。”
“也许唯一一次在你们掌控中的例外就是我和徐北结婚,从一开始你们就不喜欢她,觉得她小家小户,觉得她配不上我,可你们扪心自问,在你们心中她配不上的到底是我还是这个林家!”
“不是的……”纪可蓉有些害怕儿子的这个反应,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儿子是这么想的。
“不是的?”林思安笑的有些讽刺,“不是什么?不是对我管得严,不是想让我站得高爬的远,不是对肖维冷嘲热讽,还是不是对林西指这指那?”
纪可蓉无话可说。
“关于徐北的事我和你们说过很多次,可你们有听进去么?不是照样的冷淡的对她,挑剔的对她,甚至在她现在怀孕的时候都能狠得下心来带着肖维来刺激她,有的时候我真不明白,难道就因为她的出身你们就这么不待见她?这么多年当官当的你们就这么势利?”
“混账!”从最初的心惊到如今的愤怒,林父再也无法保持沉默,“我们怎么做是我们的事,你一个做子女的有什么权利来质疑我们,你别忘了,你的一切都是我们给的,你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姓林!”
“爸,犯不着您提醒,我从来都没忘过这一点。”林思安笑了,只是其中的苦涩只有他自己才懂,“正是因为我姓林,所以我比所有人都要努力,正是因为我姓林,所以我比所有人都要谨慎,正是因为我姓林,所以我比所有人都要没有自由!”
“我每时每刻都提醒着自己,我姓林,我是林家的儿子,我每往上爬一步都要想想自己到底有没有辱没林姓,我应该很自豪的,毕竟,我用了远比别人短的时候爬上这个位置,我很高兴,因为,终于会有人在林这个姓之外看到我林思安这个人了!”
“既然姓林这么委屈你,你当初为什么不有骨气一点的站出来,为什么还要靠着它往上爬!”
林父此话一出,整个房间静谧一片,什么声音都没有。
是啊,为什么还要姓林,为什么还要仰仗林这个姓的光辉?
呵,不过是因为他是他们的儿子……
“明明再谈徐北的事,扯那么远干什么?”纪可蓉生硬的扯开话题。
“好,既然谈徐北,那我们就来好好谈谈。”林父显然之前被林思安气狠了,怒火很难一时下去,“你口口声声说尊重我们,完全听我们安排,怎么徐北这件事上就不听我们的了?”
“你当时娶她的时候有征求过我们的同意?这也就算了,可你看看你自己,你到底娶回来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家世家世没有,样貌样貌没有,这些都不重要,在我们这样的家族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名声!她却连这最基本的都没有!”
“以前你妈就说过,让一个被人悔婚的女人进我林家的门,这本来就是在侮辱我们!只有你才会将她当个宝!”
“爸,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你还是在意这么点小事的人啊……”林思安长长的叹了口气,语气是依旧不变的讽刺,他的父亲,他从小崇拜引以为傲的父亲,当他是个十岁的毛孩子一样糊弄,他们这样的人家什么没见过,什么时候居然对一个媳妇要求这么高了,说白了,他们看不上的依旧是她并不出色的家世。
“既然你们这么说,那我就跟你们解释一下为什么她会被悔婚吧。”
“因为,当初我追求她很长时间她一直不答应,甚至都已经和别人谈婚论嫁,连婚期都定好了,我不想看到她嫁给别人,所以就找人以弄垮他未婚夫的公司为由逼他退婚,他未婚夫妥协了,所以才出现她被退婚的事。”
“真的说起来,她的名声倒是因我而毁,所以为她负责倒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纪可蓉和林父因为这个突然知道的事实而微微吃惊,他们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儿子居然对徐北在乎到如此程度,甚至不惜毁坏她原本的婚姻也要与她在一起。
其实林思安隐瞒了事情没说,至少,徐北离开小城的那两年被他隐瞒了。
“现在这个问题已经解释清楚,你们对她还有什么不满就直接提出来吧,一次性解决也好。”林思安摆出了一副长谈的架势。
从吃惊开始,林思安父母已经落入下风。
“她嫁给你这么多年才怀孕……”纪可蓉找了个不是理由的理由。
“好,如果这也是你的一个理由的话,那我就说给你听。”林思安已经不知道应该用哪种表情了。
“她没有很多年才怀孕,在嫁给我的第三年就怀孕了,只是因为我流产,而且现在她再次怀孕,所以,这点也是我的原因,您还有什么别的要说的么?”
“流产?”如果说之前的那些事于纪可蓉来说虽吃惊但也不会怎么往心里去,那么这件,是切切实实的让她心里大吃一惊。女人永远是对孩子更加敏感的。
林思安不欲多说,但纪可蓉并不想这般轻易的让他一笔带过。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有就流产了?”她咄咄逼人。
林思安的表情有些恍惚,是啊,为什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就流产了呢,也许是因为根本就来不及传出风声吧。当时的他太过自负,自负到连自己的孩子都没守住。
那是一段对林思安和徐北来说完全禁忌的岁月,当时,结婚三年多的他和以前一样,成天忙碌,很早离家,很晚归家,因为在省城任职,甚至有的时候直接在办公室休息,他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变得生疏起来,生疏到好几天不通电话都没有问题。那时徐北一个人在小城带着林小北,他这个做父亲的倒是完全没有尽到应有的责任。
徐北仅有一次到办公室去找他,他不在。接待她的是当时政府办的一位秘书。秘书长的挺漂亮,嘴也甜,家庭背景也好,年纪轻轻就跟在一个很有前途的常务副市长后面,若没有意外,必将前途光明。徐北原本想走的,可被小秘书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的不好意思,就坐在那等林思安。
可林思安没等来,却等来了政府办的其他人。那些人并不清楚她的身份,只以为是普通来办事的人员,于是,他们毫无顾忌的和小秘书开起玩笑,就是这些玩笑,让他们后来无比后悔。
其实徐北很清楚,在办公室里开开一些男男女女的玩笑很正常,真正将它当真的才是傻子,可饶是如此,她心里却有些不痛快,被她忍了下去。如果只是这样,那什么也不会发生,可惜,徐北到底小看了女人的心。
那一天,是徐北很长时间的噩梦。
玩笑的女主角,也就是接待她的小秘书,在别人开玩笑的时候一方面娇嗔,一方面又掩饰不住的得意的笑,那样的表情极其刺眼,徐北对她的好印象瞬间消失。这还不算,她在明知徐北身份的情况下,还硬生生的接下这些玩笑,没有丝毫否定的意思,这番表现太耐人寻味。
徐北不想再呆在那个办公室,于是站起身往门外走,甚至连招呼都没打,在要走到门口时被人拉住。
“这位大姐,我帮你办了这么多事,难道你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你到底还懂不懂礼貌啊?”前一秒姐姐,后一秒大姐,变脸之快令徐北咂舌。
徐北从来都学不会忍气吞声,何况还是在一个表里不一的毛丫头面前。
“哦?”她的语调拖得很长,带着缱绻味道,“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我们尊敬的人民公仆帮人民端一杯水过来也是叫办了很多事啊?那看样子我们应该向公仆学习的事还有很多很多呢。”
“你……”小秘书被徐北慢条斯理的语气弄的有些恼羞成怒,小脸涨的通红,眸子里闪着厌恶轻蔑的光。
“不用感谢我,我说的不过是实话。”徐北随意补了一句。
如果能预料到后面将要发生的事,徐北是怎么都不会多嘴的,宁愿忍气吞声又如何,宁愿被人指桑骂槐又如何。
匆匆赶回的林思安看到的是小秘书将徐北推搡在地,那一刻,徐北腿间留下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