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元培多年从事教育,提倡美育。他懂得,要发展教育事业,培育天下之英才,办好图书馆是当务之急。千里之行,始于校勘《绍兴先正遗书》
在孤家寡人的王朝专制时代,读书实在不易。
公元1883年,十七岁的蔡元培考取了秀才。但因无财力购买图书,只得向叔父借阅藏书,除补读《仪礼》、《周礼》等经书,还检读了很多考据和词章之书。他依靠自己的强记,由约到博,由博到约,掌握了不少国学基础知识。
叔父见他好学,就介绍上同乡徐树兰家校订所刻图书。
绍兴徐家是晚清出名的豪富。徐树兰曾在1880年捐银10万两建屋置书,创建“古越藏书楼”,所藏经史子集四部及其它书籍都15万卷,且编辑《古越藏书楼书目》6册,石印于世。徐树兰还和兄弟编刻《绍兴先正遗书》四辑,凡12种,一百五十八卷。
这是一部丛书。旧时编印丛书,通常是主持者出资刻印,聘请学者文人校勘、书写跋语;跋语落款却具名主持者,有似今日某些官员或大款高价雇佣文人为其捉刀代笔。古皆有之,并非新创造。当时蔡元培就是做这样的工作。
蔡元培为《绍兴先正遗书》做了大量校勘、题跋工作。
若干年后,蔡元培在南京找上中央图书馆筹备处负责人蒋复璁,说这两天想借一部《绍兴先正遗书》看看。在拿到手后,蔡元培说:“这部书是我编的。”蒋把书打开一看,上头刻有一行“赐进士出身翰林院编修蔡元培编校”。据蒋复璁后来回忆,就是这部书里,发现蔡元培所校的有四种,即《重订周易小义》、卢文弨《群书拾补初编》、《群书拾补补遗》、王端履《重论文斋笔录》,且都分别有跋。
蔡元培在“古越藏书楼”校勘达4年之久。而对他最有收获的,还是遍读了楼中所藏的十余万卷书。得读人间未见书,乃读书人一大幸事。其中若干书,蔡元培还做了点读和批注。据林文铮后来在藏书楼见到的,就有《管子》、《墨子》。它们都分别有批注,有用红笔的,也有用墨笔的,书的每页天头地脚都密密麻麻写满了小楷,真可谓是间无插针之地。
学无止境,蔡元培当然渴求更多的学识。
1894年,也就是甲午战争爆发这年的春天,蔡元培应散馆考试,授职翰林院编修。在翰林院几年,使他接触世界,开阔了眼界。这个时候,他还读到梁启超的《西学书目表》,这是近代中国最早的一部译书目录。蔡元培颇感新鲜,称赞此书目表,“这书名、撰译人、刻印处、本数、价值、识语六品,甚便翻检。识语皆质实”。此后,凡新式目录、索引都能引起他的兴趣。以致在1917年任北京大学校长期间,因赞识林玉堂(林语堂)所著《汉字索引制》,为他撰写序文。
1898年始,蔡元培先后任绍兴中西学堂监督(校长)、嵊县剡山书院院长和南洋公学特班总教习,任教期问,他很注意图书馆与学校教育的配合。几十年后,原南洋公学学生黄炎培回忆当年读书生涯,他说学校本行半日读书、半日习英文及数学,“其读书也,吾师(蔡元培)手写修学门类及每一门类应读之书,与其读书先后次序。其门类就此时所忆及,为政治、法律、外交、财政、教育、经济、哲学、科学——此类分析特细。文学、论理、伦理等等,每生自认一门或二门,乃依书目次序,向学校图书馆借书,或自购阅读”。
早年蔡元培把利用图书馆放到了学校教育的坐标轴上。
为北京大学图书馆奔走效劳
1917年1月,蔡元培出任北京大学校长。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汉书·董仲舒传》
蔡元培在北京大学作了很多卓有成效的革新,取得巨大成就,其中之一是办好学校图书馆。他是深知图书馆于学校发展有重要关系的。上任后他立即表示,要尽力为图书馆“筹集款项,多购新书”,做到“典籍满架,自可旁稽博采,无虞缺乏矣”。由此他规定图书馆经费专款专用,原先学校是没有图书经费预算款的;还规定购书程序先由图书委员会向教授征集应购之书单,然后再作审核予以选购。
而办好图书馆,很关键的一环乃是选择图书馆领导人。图书馆当时是隶属文科的。蔡元培推荐陈独秀为文科学长。陈独秀也很重视图书馆建设,《北京大学日刊》载有他的启事:“文科各门拟各派阅览室,以为学生读书之所。希请诸君各将所授科目至不可少之参考书(汉文或译文)约需若干部开单赐下,以备采要购置。”因而当章士钊辞去图书馆主任,且推荐李大钊继任,即获得陈和蔡元培的赞同。
北京大学图书馆很快就成为当时藏书量颇多的一个学校图书馆。尤为可贵的,它也本着蔡元培治学兼容并包的精神,采购图书也是“对各类图书兼容互需”,诸如英、日文版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资本论》、《共产党宣言》、《家族起源》和俄国十月革命的有关书籍;为此,还开辟了“时事报刊阅览室”、“介绍俄国革命经验”等专室。
蔡元培很注切北京大学图书馆事业兴衰与否。1920年10月,他出国考察,还准备采集仪器,为建筑图书馆募捐。在考察美国教育期间,还多次发表演说,讲述欧美大学教育和中国大学教育的比较;也请华侨捐款,支援北京大学建筑图书馆,由此各地华侨为筹建北京大学图书馆作了很多的募捐活动,洛杉矶华侨还专门成立了北京大学图书馆集捐队。据梁柱《蔡元培与北京大学》称,当时规定的捐款条件为:(一)图书馆经费,定为美金百万,如有热心好义之富翁,如陈嘉庚先生一样,单独捐一百万者,即以其大名名图书馆;(二)如有捐10万或20万者,则估量图书馆一部分之建筑费多少,藏书价值多少,以其大名名之,写作某人书库,永垂不朽;(三)照普通各大团体办法,以捐多少定照相大小;(四)题名或赠以纪念章,表示谢意。半年以后,蔡元培回国在北京大学欢迎大会上说,关于北京大学建筑图书馆捐款,美国华侨已允代为募集,国内亦应设计筹款。后来就以这笔捐款为学校建筑了新图书馆。
蔡元培还与美国等有关部门洽谈,取得他们对北京大学图书馆的支助,终于使该馆被列为获得卡内基国际和平会出版品的图书馆之一,美国国会图书馆也同意为它提供一套完整的该馆藏书卡片。
北京大学图书馆从此始具规模。20世纪20年代初期,它就拥有中文图书20多万册、外文图书2万多册。
蔡元培为它奠定基础,真是功不可没。
为《中国图书馆名人录》题签
1922年,蔡元培在北京市民大会上发表演说《市民对于教育之义务》,提出要为儿童增设小学,为年长的人,设立平民大学、图书馆、戏剧院,还在《北京大学日刊》发表《何谓文化》,指出发展文化要从普及教育人手,而教育并不专在学校,图书馆、研究所、博物院、展览会、音乐会、戏剧、印刷品等都很重要。以后他在不同的场合,多次提出开办和发展图书馆,并直接参与,诸如经他中介,北京图书馆收购了绍兴李慈铭的越缦堂全部藏书。这批书后经图书馆人员辑录李慈铭在书上批校的文字,编成《越缦堂读书记》、《越缦堂读史札记》。
蔡元培对图书馆的关注,多次被聘任为北平图书馆馆长,并出任中国图书馆学会理事长。
30年代初期,蔡元培寓居上海,经常参加图书馆组织的讲演和其他活动。在他的关切下,中国图书馆协会还出版了宋景祁编著的《中国图书馆名人录》。这是中国第一部现代图书馆学者和创办人的传记汇集,编入了张元济、王云五、冯平山、杜定友、刘国钧等200余位的小传。蔡元培欣然为之题签,予以推广。
旧中国的上海,商贾八方云集,文化出版亦颇为发达,有识之士也有开办图书馆,以资助广大民众提高文化知识。1931年,《申报》总经理史量才创办申报流通图书馆,附设读书指导部,以小市民、工人、店员为主要对象,以期加强联系,辅导读书,蔡元培和章乃器、杜定友、陈望道等均被礼聘为指导部的特约专门委员。他经常为申报流通图书馆提供图书选购和辅导内容、方法,参与指导部工作计划制定的审议,积极关心它的成长。
1933年3月,蔡元培在申报流通图书馆一次会议上,就新书书目选择和介绍作了即席发言,在发言中再次高度评价申报流通图书馆:“中国从前本无图书馆,只有私家之藏书楼,后来虽辟有图书馆,但从未有如申报流通图书馆之普遍于民众间者,更从未有如读书指导部之创设负起指导一般人如何读书之责任者”①。
蔡元培关心图书馆事业,因此,就在这次会议后不久,在上海市图书馆、博物馆筹备委员会召开的会议上,他和王云五分别被推选为临时董事会的正、副董事长。
图书馆浩若烟海的书籍,使蔡元培有如深入宝山,云深不知处。他确懂得图书馆的功能,因此在青岛避暑时,常赴山东大学图书馆阅书;赴南京访友,经常出没在龙蟠里国学图书馆查阅善本;当抗战爆发后,他携家远走香港,虽然眼睛不好,看不清过细的小字,还常向王云五借阅商务印书馆藏书。这时为他情钟的是《陆游全集》和《王阳明全集》,经常翻阅,爱不释手。
①《申报》:1933年3月10日。
(上海社会科学院盛巽昌)
链接蔡元培任北京大学校长时,有次上课时他突然问学生:“5加5是多少?”学生以为校长所问必有奥妙,都不敢作答。好一会,才有一学生率直地说:“5加5等于10”。蔡笑着说:“对!对!”并鼓励说:“青年们切不要崇拜偶像”!余思今版《蔡元培全集》里有多少篇论述图书馆学的文章(含讲演),请写出其中5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