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儿,多谢了,这几文钱还请你喝碗糖水……”
孙天仓客气地把手里的十文钱塞到守角门的小厮手上,这才转身走向顾思晓。
看着孙天仓,顾思晓虽然强压下心头激动,可嘴角却已经翘了起来。
这才不过一个多月不见,孙天仓已经又长高了不少。
人也壮实了,做事也看着更沉稳,虽然身上穿的仍是旧衣裳,可是却没了补丁,看起来也显得干净,再不是当初那个小叫花子的模样。
“天仓,”叫了一声,她的眼圈不知不觉已经有些红了。
孙天仓眉毛一掀,沉声问道:“谁欺负你了?!”
听到这一句,顾思晓忍不住笑了。
虽然已经大变样了,可骨子里孙天仓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乞儿哥哥。
也不避忌,她拉了孙天仓,低声问道:“哪儿来的钱?是在码头赚的?赚的辛苦钱,你自己就留着,何苦装那个大头?!”
虽是在抱怨,可是顾思晓也知道孙天仓打点看角门的小厮,也是为着以后见面方便。
“府里有规矩,一月可以和亲人见上两次面的,这月我还一次都见过呢!”
托了出面买菜的厨房采买,叫了孙天仓过来,她可没想让孙天仓花这个冤枉钱。
孙天仓一笑,低声道:“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我省得的,什么钱该花、什么钱不该花。还有啊,你放心。你哥哥我是什么样的人物?现在啊,我在武馆里混得风生水起,师傅很看得起我,还说让我继承他老人家的衣钵呢!”
偏了头,顾思晓盯着孙天仓,见他掳了衣袖,弯起手臂,显示肌肉,不禁莞尔一笑。
“好好好,知道你孙天仓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眼一扫,她拉住孙天仓的衣袖,道:“等一下,这里,肩膀这开线了……”
拍拍孙天仓,示意他坐在长条凳上,顾思晓掏了荷包坐在他旁边。
孙天仓抻了脖子,看她从荷包里取出针线,不觉笑了,“呀,还随身带着针线啊?”
“我就知道,你是个费衣服的人——怎么着?我没在你身边,是找哪家嫂子帮你缝补衣服的?啊,要不然是哪家大姑娘主动帮我哥哥缝衣服……”
弯着眉眼,逗着孙天仓,看他闹了个大红脸,顾思晓笑得更是开怀。
“哪儿、哪来的大姑娘啊!你没看出来这是我自己缝的吗?”孙天仓开头还有些结巴,后头就是话说利落了,可脸却仍是红了一片。
“是,针脚有些粗……”顾思晓笑着,手上灵巧的把线头打了个结,眯了眼俯低头去咬断他肩头的线头。
她俯得太近,孙天仓不自觉地把背挺得笔直,头也往后仰去。
顾思晓咬断线头,抬起头,正和孙天仓瞥过来眼神对上。
似乎是愣了下,孙天仓立刻就扭过头去。
眨了眨眼,顾思晓有些奇怪地看着孙天仓,手指一伸,却是戳在他的脸上。
“你变白了啊!现在脸红都能看得出来了——真是,不就逗了逗你嘛,现在脸还这么红……”
被她一戳,孙天仓脸更红了,急急拂开她的手,他横横地叫:“乱碰什么啊!我、我是男人来着……”
“哦,是男女有别哦!好哥哥,我知道了,下回再也不乱碰了……”
捂着嘴偷笑,顾思晓抬眼望向门口,看顾小贵撇着嘴转开头了。这才凑近,压低了声音道:“帮我买点东西——我有要紧用处。”
孙天仓面色一正,也压低了声音:“什么东西?你尽管说。”
张了张嘴,顾思晓脸上倒染上一抹红晕。
有些难张嘴,可是到底还是咬牙悄悄道:“就是闺房之中,男女用的那个——助、助兴的药……”
孙天仓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助兴?”在嘴里念了一遍,他才反应过来。
脸上火烧一般热辣,他咽了下口水,“你要那个做什么?”
“你别问,”顾思晓也是脸热,别过脸,她闷声道:“我有用——这个你拿着,当了,能买多少就买多少……”
心里奇怪,可孙天仓到底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没有再多追问。
揣起那对金坠子,他站起身,点了点头。
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盯着顾思晓道:“你知道的,不管是什么时候,我都在你这一边。”
顾思晓抿唇一笑,点了点头。
好似松了口气,孙天仓笑笑,转身大步而去。
出了角门,又回过头笑着和顾小贵道:“兄弟,我妹子还劳烦你多帮衬着,回头你有闲了,来镇上武馆找我,哥哥带你去耍——提孙天仓的名叫人喊我就是。”
这话说得敞亮,顾小贵不禁站起身,还客气地送了两步,“哥哥放心……”
等孙天仓走远了,他回过头看着走过来的顾思晓,笑道:“看不出来啊!小妹子的哥哥还是个人物儿!我可听说,镇上武馆的陈馆主,那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三教九流,熟人多得很,谁都得给三分面子……”
“是吗?这倒不知道,不过我哥哥就是陈馆主的徒弟,听他说陈馆主很喜欢他,还要让他继承衣钵呢!”
现成的大旗自然得扛,顾思晓笑着说了,又顺手塞了一块碎银过来,“贵哥,以后还请你多关照,我哥要是来瞧我,还请你多通融通融——我就这一个亲人,实在是想得慌……”
手往袖里一揣,顾小贵笑眯了眼,“没事没事,这角门就我说我算,你放心,你贵哥我不是那种爱为难人的,只要你家哥哥来,我一准请妈妈通知你。”
顾思晓笑着道了谢,转过照壁,绕过甬道,在二门上又塞了块碎银给花婆婆,径自回了后书房。
她一回来,彩衣就急着过来拉着她问:“怎么样?办成了?”
顾思晓眨巴着眼,装着老实样,“我已经和我哥说了,也把你给的钱给她了,可我也不知道我哥能不能买着。彩衣姐,你说的那个是啥药?怎么你和柳姨娘都给官人吃那个?补吗?”
“补,大补!”彩衣白了她一眼,“不懂就别乱问——画儿,我可和你说了,你可别和人乱说这些。就是之前在园子听着玉翠她们说的这些个话,也不能乱和人说,要是让人听见,可要打死的……”
顾思晓忙捂着嘴,似乎真是吓了一跳,“我、我不乱说,谁也不说——彩衣姐姐,那药买回来,官人真的就会回后书房了?”
“那是自然!”彩衣低哼一声,满是自信。
要怎么抓住男人的心?从前有人说得先抓住男人的胃。
那是说混话呢!要抓住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男人的身体。
下半身,决定着男人的脑子还有心。
夸得画儿在园子里偷听到玉翠和人说话,才知道柳姨娘给官人用了春药,才把官人一直留在了沐春院里乐不思蜀。
这样的手段,别人能使,她也会用。那时候,她就不信,她这身段,她这脸,会比一个老女人差!
皱起眉,彩衣反手摸了摸屁股。
这被打的地儿,还没完全好,真是,这要是留疤了可怎么办?官人可是最爱摸她这一块儿的……
偷眼看了眼彩衣,顾思晓垂下眼帘,只装着没看到彩衣的动作。
真爱重一个女子的,不会去在乎她的身体有没有瑕疵,在乎的,就只是在乎那具身体。
彩衣不懂,或许不是不懂,而是她能凭借的,也只有这具身体了。
把事情办好,在竹林里削蔑片时,顾思晓很是平静,该做的她会做,但最后到底能不能成,还看那些人心底的欲望到底有多重了。
最终把一个人推入深渊的,只会是他们自己的欲望。
“画儿——”听到外头的叫声,顾思晓站起身,快步跑出去。
“师傅?”挑起眉,她有些惊喜,“这是要砍竹子?”
也是,这几天她把之前砍的那几根竹子都劈完了,是该砍竹子了。
“嗯,这回就由你来砍,让师傅看看,你能不能砍断。”
顾石头笑着把刀抛过来,示意顾思晓自己过来砍竹子。
接过柴刀,顾思晓往手上吐了两口洗漱,握紧了柴刀。
从前觉得这样的动作粗俗又难看,可是现在她倒是做得自然。
咬着牙,她猫着腰,重重地砍了下去,每一刀,都像是在砍仇人,既快又狠。
顾石头在旁边看着,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
这丫头,还真是把这竹子看成仇人了?
不管是怎么样,发泄发泄也好……
正想着,就听到外头有人嚷嚷。
顾石头挑起眉,看着带着狗腿子走进来的顾福,从鼻子里哼了声。
“老石头,你这是干什么呢?砍竹子!这竹子是你随便能砍的吗?怎么着,你忘了上回是怎么说我的了?有句话,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这是真把自己当州官了啊!”
顾石头啐了声,回头看顾思晓已经停了手,抬眼盯着顾福,不禁咳了声。
“画儿,做你的事……”
这顾福是讨人厌,但这孩子也别盯得那么明显嘛!这家伙,可是个记仇的,容易过后报复……
“顾福,我和你可不一样!你上次砍竹子是要做笛子,我可不是——这梅绿竹,是做扇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