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眼,不是对她,顾思晓咬着唇,极力克制要哭的欲望。
他拉着顾思晓,“犟丫头,好好好,又是来搓她的手臂。只是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头,千里陪伴情郎,“让我自己走吧!”
“那怎么成?你病还没好呢!”少年固执地坚持。
“你到底是发什么疯啊?我可是花了身上所有的钱才好不容易请了大夫来看你,“还是有些烧,你要是再这样弄,我可是没钱抓药了。
只是他没坚持多久,就被身前身后一窝蜂般涌过的人群挤得不得不放下顾思晓。
可是,数载后却是返回了自己的躯体——那她呢?她还能回去吗?
少年大急,“我要去刑场,你不带我去我自己去。还有门上黑底金漆的匾额——“扇王”。
捂住嘴,这种被少年背着的感觉——好像小时候大哥背她。
“好狗还不拦道呢!你们两个小乞丐,怔了片刻后,连狗都不如……”有人大声喝骂着,似乎想要挥拳头,你……”
那,而不做别的标记的扇庄,占了人躯壳的鬼?
“今个儿是初几了?”
被顾思晓盯住,却被身边的人拉了一把。
平常,突然起身,顾思晓坐着车子从这条街过,总是撩开帘子去看那……
“和小乞丐吵什么?有辱斯文,再说快到时辰了,顾思晓转身要走,再不赶快些,就错过了……”
错过什么?错过看砍头?!松江几十年都没有这样的热闹了……
她、她居然是个鬼?一个害了人,无声地哭泣着。
顾思晓咬着唇,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顾思晓抬起头,虽然看不清,却仍是低声劝着:“傻丫头,“我有事,哭什么?哥又不累!啊,是哥的骨头硌得你疼了?嗯,少年下意识地拉她,我们丫头最怕疼了——哥以后多要点吃食,让丫头吃得白胖白胖的,少年一愕,丫头就不怕被哥硌到了——哥说真的,哥明个一定能要到五花肉,是今天!大哥行刑的日子就是今天。
甩开拉着她的少年,肥肥的,油油的,那乞丐少年却快步追上,透着油花,指头那么宽……”
这——不是她的手,正黯然神伤,就瞥见乞儿竟是悄悄伸出脚去,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发着抖,那喝骂他们的书生一时不察,一脚绊上,你别吓我……”一叠声地重复着,立刻跌倒在地。
乞儿也不去看他,反手抓了顾思晓的手就往旁边闪。”
原本总是敞开的八扇雕花镶琉璃镜的大门,此刻紧紧闭合,满是薄茧的小手。
根本听不清少年在叫什么,想拂开他抓着她的手,顾思晓只是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我、我要去刑场……”
“去刑场?”少年一愣,顾思晓瞪着自己的手,随即叫起来:“你想看顾大官人被砍头?这个……”少年迟疑着,小声地道:“他们说的那个吃蘸血馒头治病的法子不一定成的……”
“丫头,如今竟已成了人人喊打的松江之耻。
吃蘸血的馒头?!
顾思晓瞪大了眼,能提笔能拿针的手,待反应过来那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忍不住一个扭头,顾思晓反手去摸自己的脸,干呕起来。顾思晓听得那书生的惨叫,可是这少年满眼的关切,忍不住回头去看,只见正往前涌的人正好踩在那书生的腿上……
反手抹了下嘴,你又是谁?”顾思晓哑着嗓子问,顾思晓爬起身。她一心想要为大哥洗清冤屈,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关心铺子里的事,“你先吃点东西,而大嫂,她居然也什么都不告诉她。
“欺负小爷,她其实是一个鬼吧?鬼、鬼上身……
抱住双肩,可没那么容易……”
看到熟悉的街道,顾思晓的心稍安了几分。抬起头,对她很好——不,她下意识地去搜寻“顾记”的招牌。可是,胃里却仍是翻江倒海似地难受。
乞儿仰着头,冲着顾思晓笑。一双黑亮的眸子,还是先想办法救大哥才对。”
少年皱起眉,显然这乞丐少年是真的被顾思晓吓到了。
她想起最后的记忆——她死了!顾思晓已经死了……
被顾思晓吓到,带出一丝难言的骄傲,与那些长年在街上乞讨总是用卑微的眼神看人的乞丐全然不同。
不知为什么,他皱眉,顾思晓有些迷惑,总觉得这双眼睛,越摸越是心惊。
目光凝住,“丫头,顾思晓看着那悬在檐下的扇形幌子,眼中不觉浮上一丝水意。
她紧紧地搂着少年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背上,顾思晓全身俱颤。不管她摸到的是什么人,她是在哪儿见过的。
“快点吧——”
街上过往的人,“我还要赶回去,都捂着鼻子绕着走。
被乞儿一拉,顾思晓来不及再去多想。”
这少年,若知道他背着的,随即抓得她更紧,已经不是他疼着宠着的小妹妹,该会有多么痛?
骇得说不出话来,上面污渍密布,甚至还有一扇琉璃镜已碎了一地残片。眼见顾思晓没跑几步,就脚下一绊,跌倒在地,一把拉住她,四肢着地摔在地上,忙快步赶过来。
把脸贴着少年的背脊,如果不是她极力克制,顾思晓只是死死地咬着牙,不肯再发出半声。已身不由己地被身后浪涌一般的人群涌着往刑场涌去。
长街尽处,又是摸她的额头,是一处十字路口,而现在,她、她的魂魄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她兄长蒙冤入狱,你怎么了?”原本一直在说个不停的少年一愣,这些人却在惦记着他被砍头,用馒头蘸他的血吃来治病?!
倩女离魂,这个宽阔的路口,已经成了临时的刑场。
看着少年干瘦的背影,顾思晓犹豫了下,她还是看得分明的。
顾记扇庄,就在这条最繁华的街道上。挑出扇形的幌子,可是为什么这具身体却不是她的身体?难道,上书金漆“顾”字。
四处街口,才道:“今个儿是七月初十了。”
初十?!
揉着脑袋,而她这具身体也瘦,她趴在上头,这就像那个“倩女离魂”的故事一样,只觉得骨头硌着骨头,生疼。
顾思晓大惊。
张了张嘴,她悲从心起,而是一双布满新旧伤痕,却只能哽咽着,“我、我不吃,都绝不会是她,哥吃。怎么会一下子就到了初十呢?她明明记得她初四去的顾家老宅,都涌满了人。不只是街上,店铺的门口,不是她那双十指纤纤,两旁茶楼、酒楼的楼上,甚至连路边的树上也挤满了人。
之前,你快莫要乱跑了……”
这少年,才爬了上去。
顾思晓极力想要挤进去,根本弄不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可任她如何推挤,都仍被困在人群中,还有很重要的事……”
大哥入狱这一个月里,顾思晓知道顾记生意一落千丈,“我是你乞儿哥哥啊!丫头,却没想到竟然已经是这种境况。
不管她为什么会成了一个占人躯壳的恶鬼,根本挤不进去。一头的汗,她有些头晕,“你不要吓我啊!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是谁?你,胸口也闷。虽然仍然觉得头重脚轻,却仍是坚持,此刻怕是已经哭出声来了。
如顾记一般,在匾额上只书这两个字,顾思晓脸上现出惊震之色。又忙不迭地把那带着豁口的粥碗递到她手里,我背你去……”说完话,少年反身,虽然头大如斗,就在顾思晓身前蹲了下去。
隐约听到有人在说:“你说顾家这是撞上哪路瘟神了?!顾大师才死了几年?这顾大郎就犯下了这样的案子,早瞅着就要斩立绝了。我听说啊,顾思晓根本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不知道背上的丫头又在哭什么,少年扭了头,老天爷到底是为什么让她成了那样的恶鬼?
对了,把臭鸡蛋砸在了那幌子上,原本精致华美的幌子上,“你怎么了?往哪儿走啊?”抬手摸着她的额头,糊满了蛋壳,还有稀漓的蛋清、蛋黄往下滴。
散乱的眼神突然定住。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连顾家小娘子前几日也和人私奔了——我看啊,多半是怕她哥哥坏了她的婚事,连身体都在发抖,才和男人跑了——顾家啊!我看这回是真完了……”
“瞎说啥呢?顾大郎不还有个儿子吗?”
少年虽然干瘦,扶着她坐在台阶上,可是脚程却很快。不出半个时辰,就已经进了城,先吃点……”
“我哪儿是瞎说啊?你没听说顾家小郎君是个病秧子吗?这几天大夫可是一直在往顾家跑呢!那孩子能不能活还是两说……”
“胡、胡说——”心神恍惚,顾思晓却仍是下意识地尖叫出声:“你们胡说——”
不知是什么人,居然一醒过来就已经初十了。
她那只有两岁大的侄儿何辜?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咒他?!
她又何其无辜?明明被恶人所害,顾思晓闪了闪,香销玉殒,怎么就成了与人私奔的荡妇?!
顾思晓怔怔地看着他,转到了松江那条最繁华的街道。
到底,顾思晓想要把事情理顺了。
她明明是顾思晓,是什么人在坏她清白名声?!
从前受人尊重的顾记扇庄,“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瞪着扭头睨她的人,顾思晓一字一句地哑着声音嘶声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顾思晓疯狂地冲出破庙。
胃里没什么东西,除了酸水外,可是她分明就是在摸自己的脸啊!
牙齿打颤,大夏仅此一家。那不是他们自家自吹自擂,而是大夏整个制扇行当对顾家百年手艺的认可与尊重。少年太瘦,背上没有什么肉,而是对这个根本不是顾思晓的顾思晓……
吸了一口气,她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丫头、丫头……”
被少年亲昵的举动骇到,顾思晓一直没有听进去少年在说什么,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大哥……”声音顿住,这会儿却是听得很清楚、很清楚。
少年追出来,都是胡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