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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天衣无缝的雀金裘

《红楼梦》第五十二回《俏平儿情掩虾须镯 勇晴雯病补雀金裘》中写到贾母送给宝玉一件乌云豹的氅衣御寒,这件大氅名叫“雀金裘”,是以乌云豹为里子,以孔雀羽毛织呢为面料,金翠辉煌,碧彩闪烁,属于高级贵族享用的珍贵毛料皮衣。所谓的乌云豹,是指沙狐颈下部位的皮毛,颜色青灰,毛质轻柔,为狐皮中最珍贵的品种。因为其面料是用孔雀羽毛拈线织成,所以色彩金黄碧翠相映,随着观察角度的变化,也呈现出光彩闪烁的效果,足显高贵奢华。

《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不愧为一位多才多艺的大作家。在这部被誉为“古代社会百科全书”式的长篇小说中,他不但把形形色色的人物塑造得活灵活现,而且还精于状物写景。从大观园的设计意境到四季花木的栽培育养,从贵族们的衣物用具到琴、棋、书、画,治病吃药,莫不描述得头头是道,尤其对各类丝织品的描写更是极其专业。这也难怪,曹雪芹的曾祖父曹玺、祖父曹寅、父辈曹和曹颙三代担任江宁织造先后达65年。江宁织造是清代专门负责为宫廷御用制作各项衣料、彩缯丝帛等纺织品的官职。曹雪芹出身于这样的家庭背景,从小生活在一个锦衣玉食、富丽堂皇的环境中,自然使得他对各类纺织品的品种、性能、用途、特点都是如数家珍,创作起来也是得心应手,对于织物的描写是十分真实可靠的。

我国古代用鸟类羽毛捻线制成衣裘的工艺,由来已久。西汉的大文学家司马相如曾穿过鹔裘,据学者考证是用野鸭颈上的毛制成的,类似于《红楼梦》中贾母送给薛宝琴的凫靥裘;南齐文惠太子曾经织孔雀毛为裘,光彩金翠,宝玉的雀金裘与之相似;唐中宗之女安乐公主有一件百鸟羽毛裙,正看侧看、日中影中色彩不同,变幻多姿;武则天的面首张昌宗有集翠裘,价值千金;另外北京定陵出土的一件缂丝龙袍,其胸部团龙补丁中龙纹的部分,就是用孔雀毛绕在蚕丝之上织成的,出土时,孔雀羽线仍保持原有之色,绚丽如新。这些名贵的华服,是以蚕丝、毛线为主,辅以雀鸟羽毛捻成的线,掺入混合后羽绒具有立体感,在光线的照耀下就会形成流光溢彩的视觉效果,反映了我国古代纺织工艺的精湛无比,出神入化。

晴雯抱病织补的如此华贵珍稀、工艺复杂的雀金裘究竟是什么样子呢?是不是像影视剧中设计的那样,被制作成一件满是孔雀翎子的大斗篷呢?北京故宫博物院珍宝馆里陈列着一件清宫旧藏的孔雀羽穿珠彩绣云龙吉服袍可作一参考。其与贾宝玉的雀金裘差异在于材质:此件为丝质夹袍;贾宝玉的是羊毛呢地上铺翠,乌云豹皮里的氅衣斗篷。这件吉服袍身长143厘米,袖通长216厘米,袖口宽18厘米,胸围长134厘米,下摆宽124厘米。其形制为圆领、大襟、右衽、马蹄袖、左右开裾、直身。周身绣五爪大龙9条,并以“八吉祥”“八仙”“八宝”“三多”以及五彩流云、蝙蝠、寿山福海等传统吉祥图案饰中华锦绣满龙纹之间。“八吉祥”,是指象征佛教威力的八种物象,由八种识智即眼、耳、鼻、音、心、身、意、藏所感悟显现,描绘成轮、螺、伞、盖、花、罐、鱼、肠八种图案纹饰;以八仙手中所持之物(汉钟离持扇,吕洞宾持剑,张果老持鱼鼓,曹国舅持玉版,铁拐李持葫芦,韩湘子持箫,蓝采和持花篮,何仙姑持荷花)组成的纹饰,俗称“暗八仙”,寓意祝颂长寿之意;“八宝”,由象征财富的金锭、银锭、宝珠、珊瑚、犀角、如意、方胜、金钱组成;“三多”,即以石榴、佛手和桃寓意多福、多寿、多子;此外还有五彩祥云、红色蝙蝠象征洪福齐天,海水江崖象征寿山福海。吉服袍,是帝王在节庆日子穿的,相比礼服和常服都要华贵。全袍在蓝缎地上以绿孔雀羽捻线大面积铺绣,此即所谓的“铺翠”,这是清代苏绣精湛的杰出工艺,再用五彩丝线和金银线绣上图案,达到以闪着孔雀蓝绿色光芒为主色调,而又五彩缤纷的瑰丽神奇的艺术效果。

特别令人叹服的是,龙身为穿米珠绣法,龙身边的火焰纹为穿珊瑚珠绣法,即用小如米粒的珍珠和珊瑚珠子组成图案。龙鳍、角口、尾、发、髯使用圆金线、圆银线绣成,技法绝伦,世所罕见。这件吉服袍带有典型的苏绣之精细玲珑、俊雅秀美的风格,可谓天衣无缝、巧夺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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