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3月14日,全国“两会”新闻记者会上,温家宝总理在回答台湾记者提问时讲了一个故事:“元朝有一位画家叫黄公望,他画了一幅著名的《富春山居图》,79岁完成,完成之后不久就去世了。几百年来,这幅画辗转流失,但现在我知道,一半放在杭州的博物馆,一半放在台北故宫博物院,我希望两幅画什么时候能合成一幅画。画是如此,人何以堪。”温总理的这番期许,让《富春山居图》的合璧受到了两岸民众的普遍关注。2011年6月1日至9月25日,浙江省博物馆和台北故宫博物院在台北故宫博物院联合主办了“山水合璧——黄公望与《富春山居图》特展”。
《富春山居图》以约二丈的长卷生动地描绘了富春江的美丽景色,是我国绘画史上最伟大、最著名的作品之一。它的作者、元代著名的书画家黄公望,苏州常熟人,字子久,号一峰,又号大痴道人。年轻时曾任小吏,45岁时蒙冤入狱,出狱后隐居江湖,入道教全真派。黄公望晚年曾隐居于富春江,江北有大岭山,他常写生于此山水之间。元惠宗至正七年(1347年),黄公望准备创作一幅富春山全图,当时他已近80高龄,画作历经数载,磨砺而成。此图为纸本,水墨,纵33厘米,横636.9厘米,描绘的是富春江两岸孟秋景色,峰峦起伏,林木深秀,墨韵纷披,苍茫简远,是黄公望水墨山水画中的杰作。至正十年(1350年),83岁的老道士黄公望将此图赠予至交好友、一位老和尚——无用上人,《富春山居图》便有了第一位藏主,从此开始了它在人世间600多年的坎坷历程。
明成化年间,我国画史上另一位著名的老画家——沈周收藏到《富春山居图》。沈周请人在此图上题字时,却被题图人的儿子藏匿而失。后来此图又在市场上高价出售,敦厚的沈周既难于计较又无力购买,只得凭借自己高超的记忆力背临了一卷以慰情思。被沈周丢失的真迹《富春山居图》经多次辗转易手、颠沛流离,后被明代大书画家董其昌收藏,董其昌对其爱不释怀,也曾临摹效仿。
董其昌晚年又把它卖给了宜兴一个叫吴正志的人,之后又传到他的儿子吴洪裕之手。明末逃难时,吴洪裕置其家藏于不顾,唯独随身带了《富春山居图》和《智永法师千字文真迹》。吴洪裕临死前叮嘱家人准备把《富春山居图》付之一炬用来殉葬。千钧一发之际,吴洪裕的侄子吴静庵从火中救出了《富春山居图》。画虽然被救下来了,中间却烧断为一大一小两段。到了1652年,吴家子弟吴寄谷将此损卷烧焦部分细心揭下,重新拼接画面。其中一幅中恰有一山一水一丘一壑,画面虽小,但比较完整,几乎看不出是经剪裁后拼接而成的,于是人们把这幅画称为“剩山图”。另一幅画图尺幅较长,保留了原画主体内容,但损坏严重,修补较多,在装裱时为掩盖火烧痕迹,特意将原本位于画作根基部位的董其昌的题跋切割下来放在画首,这便是后来人称的“无用师卷”。因为当年无用和尚曾与黄公望同游富春江,此画最初为他所拥有,故有此名。稀世国宝《富春山居图》一分为二,分散飘零。
顺治九年(1652年),大古董商吴其贞从宜兴吴家买走了“剩山图”,经过裁剪接拼、重新装裱并加上吴其贞自己的钤印,使得“剩山图”焕然一新,成为一件艺术佳品。康熙八年(1669年),吴其贞将“剩山图”卖给扬州通判王廷宾,王氏在图卷后题有长跋,记述了它的流传经过,并把“剩山图”装裱成册页收藏,从此便不闻于世。直至20世纪30年代,“剩山图”流落到江阴陈某手中,他竟将画册拆页零售。后被画家吴湖帆购得残卷,倍加珍爱,从此自称其居为“大痴富春山图一角人家”。新中国成立后,供职于浙江博物馆的大书法家沙孟海得知“剩山图”的下落,屡次去上海与吴湖帆商洽捐赠事宜,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吴湖帆被沙孟海的至诚之心感动,终于同意割爱,将“剩山图”献给了浙江博物馆。
“无用师卷”从宜兴吴家流出后,历经丹阳人张范我、泰兴人季国是、高士奇、王鸿绪诸人之手辗转收藏,最终归于大收藏家安岐。乾隆十一年(1746年)经大学士傅恒介绍,安氏将此图转给了清内府。可是,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当这幅珍宝级的杰作呈现在乾隆皇帝面前的时候,他毫无喜色,错愕万分。原来在前一年,已经有一幅《富春山居图》被征入宫,乾隆皇帝见到后爱不释手,把它珍藏在身边,时常取出来欣赏,并且在6米长卷的留白处赋诗题词,加盖玉玺。出乎乾隆意料的是,现在竟又出现一幅《富春山居图》。两幅《富春山居图》,一幅是真,一幅是假,可是两幅画实在是太像了,真假难分。
其实,乾隆皇帝先前收罗的《富春山居图》,也即后世称为“子明卷”的《富春山居图》,是明末文人临摹的。后人为牟利,将原作者题款去掉,伪造了黄公望题款,并且还伪造了邹之麟等人的题跋,这一切都把乾隆帝蒙骗了。事实上,“子明卷”仿制的漏洞并不难发现。元代书画上作者题款都是在绘画内容之后,而“子明卷”却将作者题款放在了画面上方的空白处,这明显不符合元代书画的特点。但以乾隆皇帝的书画鉴赏水平,显然并不足以看出这些漏洞。这卷后人仿造的“子明卷”不但被他视为珍宝时时带在身边,而且对此画还大加褒赏,屡屡题赞,甚为惜爱。然而真迹“无用师卷”的出现,并没让他推翻自己的错误判断。更滑稽的是,乾隆皇帝一边坚定地宣布“无用师卷”是赝品,一边又以不菲的价格将这幅所谓的赝品买下。理由是,这幅画虽不是真迹,但画得还是不错。为此他还特意请大臣来,在两卷《富春山居图》上题跋留念。来观画的大臣无一例外地歌颂了皇帝热爱艺术、不拘泥真伪的宽广胸怀,可谁也不敢点破“无用师卷”就是真迹的事实。在梁诗正、沈德潜等大臣的附和下“无用师卷”被认定是赝品,编入《石渠宝笈》次等行列,而且乾隆帝还命梁诗正书贬语于此本之上。直到1816年,胡敬等奉嘉庆帝编纂《石渠宝笈》三编,“无用师卷”《富春山居图》始得正名被编入,终于洗去冤尘。
不管乾隆帝的鉴定结论何等荒谬,安岐所藏的《富春山居图》真迹从此进入宫廷。就在这座乾清宫里,它被静静地存放了近200年。而今,这真伪两卷《富春山居图》都存放在台北故宫博物院,共同见证了中国书画收藏史上的一段笑谈。
《富春山居图》在辗转收藏的过程中,各大名家也多对其进行临摹,因此今天有很多《富春山居图》的临本传世。其中最好的还是沈周的临本,先后经董其昌、王时敏等名家之手,近代被民国大总统徐世昌收藏。“文化大革命”时期徐家所藏沈周的临本被抄走,落实政策之后又返还给徐家。后经拍卖,此画被北京故宫博物院购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