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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百炼成钢的利刃

西晋时期有一位大英雄刘琨,他早年和祖逖一起闻鸡起舞,立下宏伟的志向。西晋王朝在经历了八王之乱、永嘉之乱后,步入颓势,大将军刘琨北抗匈奴,决心要匡扶晋室,无奈天不遂人愿,英雄失路,最后惨遭谗杀。他在临终前抒发了自己壮志未酬的痛苦,吟下了“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千古绝唱。诗中用千锤百炼的精钢象征着豪杰坚忍的斗志,以百炼钢为喻,反映的正是当时汉晋时期冶金技术的高超技艺。

我国古代的冶铁技术十分先进,而且长期领先世界。和世界上其他民族一样,我国先民最早冶铁的方法是块炼铁,由于技术限制,温度达不到铁矿石的熔点,只有经过很长时间的还原反应才能得到海绵状的固体铁块。由于矿石没有熔化,矿石里的杂质不能在还原反应中完全排出,所以冶得的铁块杂质含量较高,而含碳量很低,是硬度低的软铁,再经过锻打成为可以使用的熟铁,但是这种铁不适合制造兵器。

另一方面,由于我国青铜铸造技术十分成熟,能够很好地控制炉温,所以早在春秋时期就掌握了熔化炼铁技术,常高,这种高硬度的生铁非常脆,容易折断或开裂。在西汉时期,我国又发明了一项新的炼钢技术——炒钢,顾名思义,这是由于在冶炼过程中不断搅拌,类似炒菜一样而得名。炒钢是把生铁加热成液态或半液态,加入铁矿粉,大力搅动(这就是所谓的“炒”),让粥状生铁脱碳,并去除部分杂质最后成钢。由于工艺简单,原料易得,生产效率高,所得钢材质量优良,所以炒钢技术得到广泛应用。在炒钢的基础上,将钢材经过反复加热、折叠锻打,在锻打的过程中,杂质进一步被排出,钢的内部成分更加均匀,结构更加细密,这就形成了质优性强的百炼钢。我国古代有许多宝刀、宝剑都是用这种方法制成的,锋利无比,可以销金断玉。文献记载,三国时期曹操有“百炼利器”五把;孙权有三把宝刀,其中有一把就名为“百炼”;刘备令蒲元造宝刀五千把,上刻有“七十二炼”的标识。地下出土的刀剑,有很多也是采用百炼钢的技术制造的:1974年,山东临沂苍山出土过一件铭文为“卅湅”(卅,意为三十;湅是“炼”的通假字)的钢刀;1978年,江苏徐州出土了一件“五十湅”的钢剑;金马书刀;与我国一衣带水的日本,也出土过几件我国制造的汉魏时期的百炼刀剑。

中国国家博物馆收藏了一件环首错金钢刀,就是一件百炼刀剑的精品。钢刀长79.8厘米,椭圆形环首,上有错金工艺的几何形卷云纹饰,镡部以上、刀身两侧均饰有错金流云纹,间有羽饰,这种纹饰比较罕见。刀脊有错金铭文54字,字下还饰有错金火焰纹及勾连云纹。这种制式的环首长刀,具有典型的汉代风格,据文献记载,只有诸侯国君以上地位的高级贵族才能佩戴。整个钢刀尽管锈蚀较重,但错金装饰内容丰富,瑰丽考究,工艺精湛,保存良好。铭文字数为迄今发现的汉代铁刀中最多的一件,内容也极为重要。

铭文首先标识了这件钢刀的制造年代为“永寿二年”,永寿是东汉桓帝的年号,这一年是公元156年。最重要的是铭文描述了钢刀的制作工艺为“廿灌百辟”,即经历了20次灌和上百次辟的工序。灌和辟分别代表什么工艺呢?

灌就是灌钢法。据文献记载,早在东汉末年我国就发明了灌钢法,即在冶炼的过程中选用品质优良的铁矿石,冶炼出上佳的生铁,然后把液态生铁浇注在熟铁上,经过几度熔炼,使铁渗碳成为钢。在高温下,液态生铁中的碳及硅、锰等成分与熟铁中的氧化物夹杂发生剧烈氧化反应,这样可以去除杂质,纯化金属组织,提高钢铁质量。灌钢法操作简便,易于掌握,便于推广。北朝魏、齐间的冶金家綦毋怀文总结了历代炼钢工匠的丰富经验,对灌钢法做出了突破性发展和完善,冶炼出一种“宿铁刀”,异常锋利,能够一下子斩断铁甲30札。

辟是“襞”字的减省,襞原义为折叠衣服,借用在冶金工艺上就是折叠锻打钢材。这件钢刀就是经过20次灌钢,同时再经历上百次的折叠锻炼,才造就出如此精良的利刃。其十分重要的科技价值在于它是我国灌钢技术的最早物证。

铭文中还说明了它的制造处——濯龙。濯龙是东汉洛阳城内规模很大的一处宫苑,汉桓帝晚年经常在濯龙宫活动,祭祀老子和佛祖。这件刀应该是专门为皇帝制造使用的。

铭文里面还记载了这件刀不同工艺的制造者、主造者和监造官,这种将器物制造者的名字铸刻在器物上,以便管理者检验产品质量和核查生产者绩效的制度叫作物勒工名制度。物勒工名制度始于战国中期,是古代手工业生产和管理模式的一项基本制度,对确保产品的质量和技术进步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由于是为皇帝制造的刀剑,所以监督者、制造者的名字都要镌刻清楚,责任到位,监管严格。

这件钢刀价值非凡,创下了几个之最:它是灌钢法最早的实物证据,它的铭文是迄今我国发现的同类刀剑中字数最多的,它的使用者的身份和地位是最高的。这件工艺奇巧的错金钢刀蕴含着丰富的历史内容和科技含量,有待人们深入探索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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