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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蛹之生6

上回爬大屯山回来后,秦泉便有了新的灵感,那是赵一风在山上所说的一番话启示了他。他决定要以“蛹”为题目,写一个中篇小说,内容准备以他们几个朋友的大学生活为主干来发展。但是他计划慢慢地来写,反正他现在才大三,至少要在毕业后才能完成这篇作品。上回他写了一篇《螳螂之死》,大约三万字,是在他父亲逝世后极悲伤的心情下写完的。内容就是写他的父亲如何为了培育下一代而牺牲自己,像雄的螳螂为了保全下一代,情愿让自己作为怀了孕而行动不方便的母螳螂的食物一般伟大。

当他写到悲伤处,曾几度搁笔无法继续写,小兰也在他旁边默默地陪他流泪,然后安慰他,鼓励他继续写。终于这篇文章像他那篇《浊流》一般,轰动了整个文坛。如果说是秦泉的才华使得这篇文章能赚人眼泪,那倒不如说是他和父亲之间真挚的感情打动了每位读者。于是读者的信又像雪片般飞来,忙得小兰团团转,回信回得手发酸发麻。秦泉在一旁觉得很过意不去,就说:“小兰,慢慢地回,不要那么急,休息一下。”

他看了一下腕表,“我请你去看场电影,现在还来得及赶一场四点五十的。”“好哇!”小兰收拾着信,“我也好久没看电影了。”于是小兰很快地换了一套衣服,和秦泉匆匆地赶去西门町了。电影院前面人山人海,大摆长龙,虽然距离开演还有半个小时,恐怕已经买不到票了,秦泉对小兰说:“碰碰运气吧。”于是他们便排在长龙的尾巴上。这时的秩序有些紊乱,虽然有警察先生在维持,但也难免顾此失彼。这时有个彪形大汉从后面往前挤,一副霸王硬上弓的姿态在插队。别人看他的样子,不是地痞就是流氓,谁也懒得去管他,以免“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秦泉却无法容忍这种事情,高中时那火爆的脾气又犯了,他大喊着:“喂,前面的那位先生,请别插队!”那大汉头也不回。这时大家都用好奇的眼光看着秦泉,小兰扯扯秦泉的衣袖:“看你,这么爱管闲事,一个大学生,犯不着和这种人生气。何况这些坏人可不好惹呢。”“就因为大家都不敢管闲事,所以才使得这些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为所欲为。”秦泉大声地说着:“大学生又怎么样?连这点事也学会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哼!可笑的妥协!”越说越气,于是秦泉走上前去,拍了拍那大汉的宽肩膀:“对不起,先生,请别插队!”

那个大汉这下子才转过脸来,粗眉大嘴,一副狰狞的面孔:“×伊娘,想打架啊?”他挽起袖子,露出粗壮的臂膀。“你这个人不讲理嘛!”秦泉丝毫不肯让步。大汉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时下不了台,于是便恼羞成怒,先发制人,挥拳便往秦泉的脸上揍了过去。

秦泉没防到这一着,于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他定了定神,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大汉就像他高中时代在拳击台上和他比赛的选手,秦泉左拳虚晃了一招,接着一记右勾拳便击中大汉的下巴。顿时旁边的人群乱哄哄的,怕自己遭到伤害,都往两旁闪躲,但又舍不得离开,想看一场免费的“拳击比赛”。大汉正想还击,秦泉又是一记重重的直拳,打得大汉眼冒金星往后跌。小兰这时跑来拉住秦泉的手:“秦大哥,我们快走,你闯祸,会被记大过的。”

“不,这种人是该教训教训。”正在说话之际,忽然大汉在地下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朝着秦泉就狠投了过来,秦泉慌忙地闪躲,在小兰的尖叫声中,他感到左手臂上一阵疼痛,这时尖锐的哨声划破了嘈杂的叫喊声,一个头戴钢盔的警察跑了过来。那个大汉拔腿就跑,被警察一个箭步赶上抓住,一个“过肩摔”,那个大汉像条狗熊般被摔在地上四脚朝天,警察便用擒拿术制服了他。秦泉用右手扶着左手手臂,一滴滴血便从右手指缝间渗了出来,小兰连忙挥手叫了辆出租车,扶着秦泉赶到台大医院急诊室。

好在伤口不深,涂了点药用纱布包扎一下就好了。不过在临走前,小兰听到那位医生很感慨地说:“唉,这些年轻人,没事干就打架。”回家路上,小兰一直怪秦泉:“你看,多不公平。你主持正义,换来这种后果,多划不来,以后你一定不要再管这种事了。”

“……”秦泉看了小兰一眼,不再说话。秦泉并没有听小兰的忠告,他又做了另一件事,那是他伤口还没复原的某一天。那是一个没有星星的晚上。秦泉正从同学家里出来,想到那家挺有名的米粉摊吃碗米粉,于是他从漆黑的小巷子拐进去,低着头快步地走着。风冷冷地灌进他的衣领内,他干脆把衣领竖了起来,用一手紧抓住领口。当他再拐进一个巷子时,忽然为眼前的一幕景象止住了脚步。

两个男的正围着另一个女的,拉拉扯扯,看不清楚是在做什么,他想也许是他们之间私人的纠纷,不用自己多管闲事,于是继续往前走。可是前面那个女的看到秦泉走过来,突然喊了起来:“先生,救命啊!”秦泉先是一愣,继而热血向上冲,直窜上了脑门!于是他放下手上的书,快步跑了过去:“住手!你们想干什么?”那两个男的仗着人多,便穷凶极恶地说:“妈的,这小子欠揍!”话没说完,其中一个高个子就侧面飞出一脚,朝秦泉脸上踢来,从基本动作上看,是学过跆拳道的。

秦泉反射动作般用左手一挡,这一脚不偏不倚便踢在他的伤口上,他有一种痛彻骨髓的感觉。另外一个胖子也围了过来。秦泉想,这一场架又免不掉了,于是他对那个女的说:“喂,你先跑。”那女的却站在一旁呆若木鸡。秦泉也顾不了这许多了,忍着痛咬紧牙关准备迎战。高个子又踢出一脚,秦泉往后退,胖子趁虚拦腰一抱。高个子跨前一步,狠狠地给了秦泉一记重拳,打得秦泉嘴角冒血。秦泉奋力挣脱了胖子,狠狠地给了胖子一拳,再转过来面对高个子,他趁高个子一个后旋踢扑空后,逼了过去,也狠狠地回敬了他两拳。

究竟是学过拳击的,这两拳真不轻。高个子和胖子是明眼人,知道今晚遇上了克星,还是选了三十六计里的最后一招--溜。当然他们嘴里仍然念念有词,不外乎“走着瞧”之类的“战败语”。秦泉用袖子把嘴角的一丝血迹揩掉,看了那个已经吓呆的女人一眼,蹲下身子把地上的书拾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一声不响地走了。他没走几步,听到后面有急促的脚步声赶了上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谢谢你,先生。”

秦泉回过头来,苦笑一下:“没什么,应该的。”在月光下,他这才看清楚了被他救的女孩子,有着一张极吸引人的脸,虽然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有点惨白,似乎犹有余悸,但是她的那种气质,却是使人忍不住要多看一眼的那种。“我看你受了伤,要不要涂些药?”那个女孩子说。“没关系,这是我原来的伤口。”秦泉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手臂的纱布,“记得下次千万别走这种黑巷子了。多行夜路必见鬼的。”于是他们一边走一边聊了起来。

秦泉看她的打扮很朴素,就问她:“小姐,你还是学生吧?”“是的,我还在师大,念生物系。”“什么?这么巧?那你该认识赵一风吧?”秦泉瞪大了双眼。“赵一风?”提到这三个字,那女孩子露出很惊讶的表情,“不但认识,而且同班。”“那你也一定和吴霜同班了?”“吴霜?”她眼睛亮了一下。

“是啊,那个冰霜美人啊?”秦泉进一步解释。“冰霜美人?她并不美啊!”那个女孩似笑非笑,却满脸疑惑地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是听赵一风说的。”“……”那女孩想了想,“你贵姓,我倒忘了请教。”“我姓秦,你贵姓?”“我姓梅,梅花的梅,叫梅庭过,庭院的庭,过是走过的过。”“好名字,我猜你父亲一定是诗人。”秦泉很有把握地说,“我喜欢和诗人的女儿做朋友。”“对了,你说你姓秦。我记得赵一风有个很有名的作家朋友叫秦泉,你是不是秦泉?”“在下就是。”秦泉鞠了一个躬。

他们分手后,一路上秦泉好兴奋,好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他想,赵一风也真差劲,班上有这么漂亮、这么有诗意的梅庭过,怎么没听他说过?不过这样认识也相当戏剧化!当他回家后,赵一风已经睡了,他只好一个人抱着棉被去寻梦了。就在第三天,秦泉收到了一封信,信封上写的是“梅缄”:秦泉:谢谢你那一晚救命之恩。不过有一点很抱歉,为了想多向你打听一点对吴霜的批评,我向你撒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谎,因为我就是吴霜。有得罪之处,请多多原谅。我会亲自登门道谢的,但还不能肯定哪一天,因为我很忙。吴霜天哪!这怎么可能?这个世界未免也太小了。

秦泉一手拿着信,一手拍着自己脑门,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哈哈,梅庭过,梅庭过,‘没听过’,好一个没听过。果然我是没听过。上当了!上当了!”秦泉越想越好笑,便把这消息告诉小兰,小兰笑秦泉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秦泉认为小兰乱用成语),于是他们便想了一个计策,以牙还牙由秦泉写了一封信约吴霜,请她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一定要赴约,并且要让她在见面时惊奇一下。当然,吴霜是赴约了,她在百忙中赴约了。

只是她见到的不是秦泉,而是赵一风。这一次的见面,虽然是在带点儿恶作剧的情况下发生,但是对吴霜和赵一风两人,却是非常重要的。两个没有缘分的人,就是让他们朝夕相处也没有用。但是若他们彼此之间早已倾慕在心,那只需要一根火柴,就可以使几磅的炸药炸开,火花四溅。这一次的约会,便可以算是一根火柴吧?小兰曾经劝了赵一风多少次:“脸皮厚一点,问她什么时候有空。”而赵一风总是觉得有些“低声下气”,不肯做。现在却在小兰一手导演之下成功了,而且“进展”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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