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怀瑾先生《论语别裁》中有这样一段话:“有人说,清代中兴名臣曾国藩有十三套学问,流传下来的只有一套--曾国藩家书。其实传下来的有两套,另一套是曾国藩看相的学问——《冰鉴》。”冰鉴,取其以冰为镜,能察秋毫之义。《冰鉴》从整体出发,就相论人,就神论人,从静态中把握人的本质,从动态中观察人的归宿。讲究均衡与对称、相称与相合、中和与适度、和谐与协调、主次与取舍等等,是我国古代专论文人的理论著述之一。
以形观骨,以骨观德
——神骨鉴
清浊易辨,邪正难辨。
欲辨邪正,先观动静;
静若含珠,动若木发;
静若无人,动若赴的,
此为澄清到底。
《冰鉴》原典
语云:“脱谷为糠,其髓斯存。”神之谓也。“山骞不崩,惟石为镇。”骨之谓也。一身精神,具乎两目;一身骨相,具乎面部。他家兼论形骸,文人先观神骨。开门见山,此为第一。
文人论神,有清浊之辨。清浊易辨,邪正难辨。欲辨邪正,先观动静;静若含珠,动若木发;静若无人,动若赴的,此为澄清到底。静若萤光,动若流水,尖巧而喜淫;静若半睡,动若鹿骇,别才而深思。一为败器,一为隐流,均之托迹于清,不可不辨。
凡精神,抖擞处易见,断续处难见。断者出处断,续者闭处续。道家所谓“收拾入门”之说,不了处看其脱略,做了处看其针线。小心者,从其做不了处看之,疏节阔目,若不经意,所谓脱略也。大胆者,从其做了处看之,慎重周密,无有苟且,所谓针线也。二者实看向内处,稍移外便落情态矣,情态易见。
骨有九起:天庭骨隆起,枕骨强起,顶骨平起,佐串骨角起,太阳骨线起,眉骨伏犀起,鼻骨芽起,颧骨若不得而起,项骨平伏起。在头,以天庭骨、枕骨、太阳骨为主;在面,以后骨、颧骨为主。五者备,柱石之器也;一,则不穷;二,则不贱;三,则动履稍胜;四,则贵矣。
骨有色,面以青为贵,“少年公卿半青面”是也。紫次之,白斯下矣。骨有质,头以联者为贵,碎次之。总之,头上无恶骨,面佳不如头佳。然大而缺天庭,终是贱品;圆而无串骨,半是孤僧;鼻骨犯眉,堂上不寿。颧骨与眼争,子嗣不立。此中贵贱,有毫厘千里之辨。
原典精译
俗话说:“去掉稻谷的外壳,就是没有精髓的谷糠,但稻谷的精华——米,仍然存在着,不因外壳磨损而丢失。”这个精华,就是人内在的精神状态。俗话又说:“山岳表面的泥土虽然经常脱落流失,但山岳却不会倒塌破碎,因为它的主体部分是硬如钢铁的岩石,不会被风吹雨打去。”这里所说的“岩石”,相当于支撑人的身体构架的坚硬部分——骨骼。
一个人的“神”,主要集中在两只眼睛里;一个人的骨骼丰俊与否,主要体现在面部。像工、农、兵、商等类人士,既要考察他们的精神状态,也要考察他们的体势情态;读书人则主要是考察他们的“神”和“骨”。神和骨就像两扇大门,命运就像巍巍立于门外的大山。考察“神”、“骨”,犹如打开两扇大门,山势的起伏自然尽收眼底。 “神”和“骨”——是从外表考察人物的第一要诀。
古之医家、文人、养生者在研究、观察人的“神”时,一般都把“神”分为清与昏两种类型。清与昏是比较容易区别的,但因为清又有奸邪与忠直之分,这奸邪与忠直则不容易分辨。要考察一个人是奸邪还是忠直,应先看他处于动静两种状态下的表现。眼睛处于静态之时,目光安详沉稳而又有光泽,真情深蕴,宛如两颗晶亮的明珠,含而不露;处于动态之时,眼中精光闪烁,敏锐犀利,就如春木抽出的新芽。或是双眼处于静态之时,目光清明沉稳,旁若无人。处于动态之时,目光暗藏杀机,锋芒外露,宛如瞄准目标,一发中的。以上两种神情,澄明清澈,属于神正的神情。两眼处于静态的时候,目光有如萤火虫之光,微弱而闪烁不定;处于动态的时候,目光有如流动之水,虽然澄清却游移不定。以上两种目光,一是善于伪饰的神情,一是奸心内萌的神情。两眼处于静态的时候,目光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处于动态的时候,目光总是像惊鹿一样惶惶不安。以上两种目光,一则是有智有能而不循正道的神情,一则是深谋图巧又怕别人窥见他的内心的神情。具有前两种神情者多是品德欠高尚、行为欠端正之人,具有后两种神情者则是内心藏奸,深藏不露之人。这两种都属于奸邪的神情,都混杂在清莹之中,因此必须仔细加以辨别。
一般来说,观察识别人的精神状态,那种只是在那里故作振作者,是比较容易识别的,而那种看起来似乎是在那里故作抖擞,又可能是真的精神振作,则就比较难于识别了。精神不足,即便它是故作振作并表现于外,但不足的特征是掩盖不了的。而精神有余,则是由于它是自然流露并蕴含于内。道家有所谓“收拾入门”之说,用于观“神”,要领是:尚未“收拾入门”,要着重看人的轻慢不拘,已经“收拾入门”,要着重看人的精细周密。对于小心谨慎的人,要从尚未“收拾入门”的时候去看他,这样就可以发现,他愈是小心谨慎,他的举动就愈是不精细,欠周密,总好像漫不经心,这种精神状态,就是所谓的轻慢不拘;对于率直豪放的人,要从已经“收拾入门”的时候去看他,这样就可以发现,他愈是率直豪放,他的举动就愈是慎重周密,做什么都一丝不苟,这种精神状态,实际上都存在于内心世界,但是它们只要稍微向外一流露,立刻就会变为情态,而情态则是比较容易看到的。
九贵骨各有各的长势:天庭骨丰隆饱满;枕骨充实显露;顶骨平正而不突兀;佐串骨像角一样斜斜而上,直入发际;太阳骨直线上升;眉骨骨棱显而不露,隐隐约约像犀角平伏在那里;鼻骨状如芦笋竹芽,挺拔而起;颧骨有力有势,不陷不露;项骨平伏厚实,又约显约露。看头部的骨相,主要看天庭、枕骨、太阳骨这三处关键部位;看面部的骨相,则主要看眉骨、颧骨这两处关键部位。如果以上五种骨相完美无缺,此人一定是国家的栋梁之材;如果只具备其中的一种,此人便终生不会贫穷;如果能具备其中的两种,此人便终生不会卑贱;如果能具备其中的三种,此人只要有所作为,就会发达起来;如果能具备其中的四种,此人一定会显贵。
骨有不同的颜色,面部的颜色以青色为贵相。俗语“少年公卿半青面”说的就是这个意思。黄中透红的紫色比青色稍差一些,面如枯骨薄粉的白色则是最下等的颜色。骨骼有一定的长势,头部的骨骼,以相互关联,彼此贯通者为高贵,支离散乱的则略次一等,只要头上没有恶骨,比较而言,面部再好也不如头好,但是如果头大而天庭骨不丰隆,最终是卑贱的品位;如果头圆而佐串骨却隐伏不见,多半要成为僧人;如果鼻骨冲犯两眉,父母必定不会长寿;如果颧骨紧贴眼尾而颧峰凌眼,必无子孙后代。这里的富贵与贫贱的差别,有如毫厘之短与千里之长,是非常大的。
智慧解析
一、观神识人
曾国藩说的“神”并非日常所言的“外在精神状态”,它内涵广阔更加丰富,它是由人的意志、学识、个性、修养、气质、体能、才干、地位、社会阅历等多种因素构成的综合物,是人的内在精神状态。它不会随着人外在表情的变化而有所改变,也不会因人相貌的美丑而受到影响,这种内在精神是“打扮”不出来的。换句话说,“神”有一种穿透力,能越过人外貌的干扰而表现出来。比如人们常说“某某有艺术家的气质”,这种气质,不会因他的发型、衣着等外貌的改变而完全消失。,“神”会随着个人知识、阅历、才能的变化而会有所变化。“神”不会依附于外在物质而存在,但必须通过外在形象表现出来。我们是可以通过观察一个人的外貌特征,来洞察一个人的内在精神世界。
神有清浊之分,可以根据神的清浊来考察人的忠奸。神清者,道德高尚、意志坚定、敢于坚持真理;神浊者,品格卑下、心怀邪念、容易见利忘义。这种人平时善于伪装自己在条件成熟时才会显露本性,是大奸大贼的一种。
1、透过“眼神”辨人
观其人先观其眼,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与人的感情、内心活动等都有联系。血气运行为精,因此透过眼睛可以准确把握人的精神世界。人的喜、怒、哀、乐、爱、恶、欲、痛等各种感受欲望,都会从眼睛中流露出来。甚至人的智愚忠奸、贤不肖明浊,都能通过眼睛看出一点名堂来。因此,眼睛是观察一个人各种属性能力品质的指明星。“一身精神,具乎两目”,就是《冰鉴》对上述思想的一种纲领性的总结。
据说曾国藩见到了容闳。寒暄数语后,曾国藩含笑不语,再三注目于容闳。 容闳从曾国藩的笑容中,看出曾国藩很高兴。之后,曾国藩又以锐利的目光,将容闳从上至下仔细打量一遍,似乎要看看容闳与常人有何不同之处。 最后,曾国藩双眸炯炯,盯着容闳的面部, 问他居于外国有几年了,是否有意于军中任职。容闳回答说,固有此愿,只是不懂军事。曾国藩说,由貌相看,容闳是一“好将材”,因为二目含威,一望便知是一有胆识之人。必能发号施令,以驾驭军旅。容闳后来并未从军,却是帮助曾国藩筹办了近代中国最大的官办新式军用企业——江南机器制造总局。可见确实有胆识之人。
眼神是人的行为语言的最富个性特征的表现,人们总是把眼睛比喻为“心灵的窗户”。
孟子曾有过对眼睛的论述,他说:“胸中正则眸子明焉,胸中不正则眸子暗焉。眸子不能掩其恶也,善恶在目中偏。善者正视,眼清、睛定;恶则斜视,不定、神浊。”因此古人把眼睛称为“监察官”。
在电影艺术中,一些制作用心的电影加上演员的精湛演技,不用刻意化妆,一个人的好坏善恶从眼神中就表露无遗。
一些恐怖片中,若剧中人物心性邪恶,从眼神中也感觉得出来。所以要想演员的演技形象逼真,就必须透过眼神表现出其扮演角色的意念与行为。
同样,在日常生活中,若能经常对他人表示关怀,付出爱心,以善意对人或事,在长期的培养之下,自然就会流露出关爱的眼神。如果一天到晚存心算计他人,嫉妒怨恨,眼神必会常露凶光,令人害怕。
一个人最容易被他人看穿的也是眼神,在心理学中讲的心灵透视,就是常常从眼神里探究出一个人的心性、成就高低等。如果一个人的眼睛长得细长,黑白分明,看上去很深邃,有光彩,即所谓“黑光如漆,照晖明朗,瞳子端定,光彩射人”,则反映出这个人比较聪明,有智慧,因为眼睛透出了一股灵气。反之,如果一个人两眼浅短,眼神浑浊呆滞,表明其人无才华,反应比较愚钝。眼球转动较快的人反应较快,反之则慢。眼睛最忌“四露”,即露光、露神、露威、露煞。眼神是透视人的品格和个性以及聪明才智特别重要的部分。例如从大商家或高层政治人物的眼神中可以看到自信、肯定及权威,他们的眼神与普通人的眼神一定有所差异。
2、神情的两种区别
人的精神从其外显而言,可以分为两种,一为自然流露,一为勉强振作。所谓自然流露,是指有所见或有所感而发,完全出自内心的自然本真,显示出的情态举止自然而然,情真意切,毫无故意造作之态,矫揉之象。所谓勉强振作,则与自然流露相反。
有丰富人生经验的人,能比较容易地看出他人是情真意切,还是故意造作。尽管人的情感和精神状态有不同的表现,可能会给辨别“神”的真假带来干扰,但综合人的各种言语行止表现,完全可以察看“神”之真假的。
当初,项羽初次见到威猛雄武、一统中原的秦始皇时,大声叹日:“彼可取而代之。”从这儿可以发现项羽的真性情,真个性——朴直率露而又有大胆或“莽撞”。而刘邦见到秦始皇时,则说:“大丈夫该当如此。”两人的话语神情不一样,但从中却能真实地表明他们的内心活动和个性,刘邦与项羽相比,就要含蓄婉转得多。
社交中观人、识人,实际上就是一个由外向内、顺藤摸瓜、循流探源的过程。在观察人的精神状态时,也是这样,即由外在的情态举止,去察探其隐伏在内的精神气质,窥视到他的心灵深处真实的活动。这一过程虽然似乎有一种无征无兆、无声无息、无色无味、无形无状的神秘性,但还是有理可循的,不是空谷来风,无基之楼。
人的精神外显,如上所述,有自然流露和勉强抖擞之别。凡属自然者,出于真诚,无意作态,因此气终不绝,流露持久,其“神”自然有余,所以称为“续”。而勉强者,故意造作,缺乏真诚,因此底气不足,抖擞短暂,其“神”自然不足,所以称为“断”。
“凡精神,抖擞处易见,断续处难见”,抖擞处易见,就是故意抖擞。断处,精神振作起来,但后继乏力,神不充足,因而不能持久,振作起来的精神一下子懈了气,但重新振作又不能立刻补充。续处,精神状态自然流露,因源渊充厚,后继有力,能够持久,是神充沛有余的表现。
“断者出处断,续者闭处续”。断者,可以理解为神不足,神不足会因后继乏力而暂时中断;续者就相当于神有余,不会因后继无力而中断。这犹如黄河断流一样,雨季时,黄河之水天上来,滚滚东去;枯水季节时,中下游则干涸如死河。又像滴水,积蓄一会儿再滴。神不足,中断的地方恰是它重新振作之处;神有余,接续不断的地方正是看似要关闭之处。这是判断神有余与神不足的根基处。
收拾入门“道家所谓‘收拾入门’之说”。“收拾入门”四个字在老子《道德经》中是没有的,疑为道家后来发展出的新词汇,是修身养气的一种方法,与“收视反听”有异曲同工之妙。从词汇源流上看,元代王实甫的《西厢记》中有一句话:“毕罢了牵挂,收拾了忧愁。”收拾的含义是解脱。为便于上下文的连贯,可理解为:考察人物的心性才能,要待他把事做定之后再下结论,不可只持初端就做判断。
不了处、做了处“不了处看其脱略”。不了处,指事情尚在进行中,还没有完成。脱略,洒脱、漫不经心的样子。全句意思是,在事情还没有完成之前,应看他应对的态度,是潇洒自如,还是胸有成竹。如果在进行中就能信心十足地把握住未来的发展方向,那即使有困难,有压力,但心中分寸已经安定,会有挥洒自如的外在表现和乐观的信心,以这种心态来引导事业,其前景是可以期望的。反之,则使人提心吊胆、惴惴不安了。
“做了处看其针线”。针线,古代指女红,从妇女们的针线活做得粗糙还是精细,能判断善不善于持家,这儿是指做事的方法是否有计划性。事情尚未完成时,考察他的心态;事情完成了,既要看结果,又要看所运用的方法和手段。如果只以成败论英雄,必然会错失未显达时的管仲、张良(管仲在未佐齐桓公时,什么都不成功;张良未遇刘邦时,刺杀秦始皇也不成功)。事情的成功会受到许多偶然因素的干扰,运气好时,瞎猫也能撞上死耗子。运气不好则不然。如果仔细考察做事的方法和手段,即便他这次未成功,但可以知道他的特点,是胆大心细?是计划周密?还是凭偶然性完成了这项任务?计划周密、胆大心细的人,即便这次不成功,下次也会成功。有的人才能很高,只因为时机不成熟,才能一直得不到发挥。如果只以成败论英雄,错过的“时机未到”的人才可就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