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我看着他的手指,心一阵子泛疼,泪水不知何时已是滚落了下来。
“不要说你仅是因为别无选择。”他低沉的声音听来有几分恐怖。
我摇着头,已经哽咽得快要说不出话,“不是的,我……”
他嘴角露出了一丝的苦笑,“告诉我,你对我的感情是爱情,还是……纯粹的恩情?”
我微一怔,许久以来不曾想到的‘报恩’两字冲入了脑海,是的,在很久以前,在很小的时候,我的确怀有对他这般的感情,因他是我的养父,是我唯一的亲人。然而,再次见到他,心头却滋生了一种莫名的情愫,我晓得那已经不再是简单的亲情了。
似是看我半天没有吱声,东方夔闭了下眸子,再次睁开,眼底尽显出一抹失望之色,“二十多年来,我从来没有此刻这般痛心过!”说完,他甩手走了出去。
我恍过了神思,赶忙追上前去,“不,不是这样的,”拉扯着他的袖口,嗓音带着哽咽与胆颤,“不是的,我确定这不是恩情,真的不是……”
他顿住脚步,瞥过头,嘴角现出讥笑,表情变得陌生而疏远,“然后呢?不是恩情,莫非是亲情?你该是知晓的,我与你的生活,不该仅是亲情!”他长舒了口气,“或许,该是正视下自己的内心了,到底在你的内心中什么才是重要的?你与我到底是什么感情?倘若连和皇上的友情皆比不上,那我索性不如放弃,这样追逐真的很累!”
“放弃?”我的身子一下子瘫坐到了地上,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在他的身影消失在面前之时,泪水一下子决堤了……他倦怠了,他真的倦了……
接连过了三日,东方夔始终没有回府,突然一道圣旨降临,令府内的所有人大惊失色。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因东方氏品德优秀,宅心仁厚,为军师一职之时,深得百姓人心,现下为人妇,更是遵从妇德,懂得相夫教子。遂,特封东方氏为邹子国第一任一品夫人!举天同庆一日,礼炮三响,钦赐!”
莫名其妙地封赐,令我愈加迷惑,明明我并未作出何等优秀之事,可现下为何单独要赏赐于我?我恐慌了起来,抓着那公公的手就是追问东方夔的下落。
“娘娘莫要折煞了老奴,老奴不过一个卑微的奴才,如何能知晓东方大人的去处呢?”公公半是自嘲地说道。
我一听,心理着实发了慌。看了看天色,我便叫人备了马车,一直到了宫内。
正巧的是,邹子毅正在园中作画,此时此刻,他的周围站满了大臣,然,尽管如此,却依旧没有望见东方夔的身影。
我满头大汗地走近那圈地,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前面的刘海儿更是被汗水浸湿,服服帖帖地趴在脑门儿上,样子看上去有几分的落魄。
邹子毅随着众人的好奇目光向我看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稍露一丝的笑意,他放下笔杆,正面对我,“朕,有些累了,你们先退下吧!”
“是!”众人再次瞥了我一眼,便走开。
刹那间,这偌大的院落中仅剩下我和他两人,当然我是晓得,他身为九五之尊,暗处定有好多人保护。
在与他相隔一米远之时,我顿住脚,“皇上可知我夫君有没有来过?”
“东方夔?”邹子毅表情稍收敛,他定睛地望向我,听出我的疏离称呼,半晌,他的嘴角现出一抹冷笑,“一品夫人逢人就问夫君去处,是否有欠妥当?”
“什么妥当?我管不了这样多了,因我的错,他才离开我的身边,我现下只想他是否安全,希望他能……”
未等我话讲完,邹子毅接话道,“回府?”看我睁着水汪汪的眼眸点头,他脸上莫名地闪过一抹懊恼之色,背过身,不再看我,“你以为朕害了他?”再次冷笑,“你可以去问问天下苍生,有几人希望他有活路,又有几人有胆子与之抗衡?我们皆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是垂死挣扎的小角色罢了!”
我的心蓦地一陡,这些我知晓的,为了这个国家,他不惜扮黑脸,得罪了百姓和官员,试图让邹子国走上富裕安宁之路,然而,随着一年年过去,每个人眼前看到的仅是那物质的享受,却惟独忽略了为此奋斗来的孤单之人。
“遂,你恨他?”我眼眶噙着泪水,不禁问道。
邹子毅瞥了我一眼,向前迈了两步,“你知晓他的过去吗?”
我身子僵了下,心中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他并非是你想象之中的那样英雄人物,你以为他是暗帝,为了邹子国付出了前所未有的代价?”邹子毅转过身,双眸炯瞪向我,“或许当我说出他曾经的事实来,你就会觉得百姓们对他的评价一点不为过,他在琰立国之时,就是那杀手组织的首领,早儿先你追问我的范大人被杀害,还有一系列的暗害,你以为谁人所为?”
“你说……是他?”泪水不知不觉地随着脸颊滚落到了嘴角。
“我根本从未见过他的面,但是当我看到你手上戴着的这枚玉指环时,我的脑子一下儿蒙了,犹记当年他就是戴着这枚指环亲手在我面前杀害了我的哥哥,那般血腥残忍,根本不给我任何的解释之机,他说他是叛徒,叛徒就该是这个下场!”邹子毅咬牙愤恨,“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有多人因他而亡,他分明早已将杀人视为自己的一个游戏!”
我的身子一颤,在得知被东方夔如此看重的邹子毅亦是对他恨之入骨之时,莫名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流个不停。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地了,到底是在为那些百姓们哀痛,还是在为东方夔心疼,他曾在我耳畔对我说过,“每每我抱你的一刻总是那般的踏实,莫名心安!”
我一听此话,不觉一笑,“为何?”感觉潜意就是说我胖。
“从未这般去接触一个人,仅除了你!”他双眸忽变得深邃,“望着你的眼睛,我冰冷的心就会柔和,我毫无温度的身子亦是随着升温。”
我的脸颊不由得臊红,“哪里有这般解释的。”以为他在故意取笑于我。
他叹了口气,眼底尽显出无限地宠溺之色,他将我身子揽入了怀中,身子微弯,将头耷向我的肩膀,轻声道,“你的善良无时无刻给我着警示,在你面前,我不敢去放肆的杀人,你身子上与生俱来的祥和气质令我的心安定,只是有时我用这双曾经沾染鲜血的手去碰触你时,总是心生罪恶之感,我害怕有一日我将不能再拥你,害怕自己再回到从前那般,过起只有冬季的寒冷之日。”
我的心随之揪起,感动得泪水汩汩流出,我双臂紧紧拥着他的腰,“你若不弃我,此生我定不离你!”
他说他是孤单的,打从一生下来,就注定要孤单,在皇朝之中,奋力拼搏,没有所谓的交心朋友,就连自己唯一的亲情亦是在支离破碎的碎片之中寻求。曾经幼小的他,希冀能像是普通孩子那般过上幸福而甜美的生辰,然,梦想一再打破,那夜,他下发了许多的帖子,给自己的兄弟姐妹,给自己的亲生爹娘,终究在子时的一刻,偌大的院落之内,回响起那敲锣之声,打破了这一夜嘲讽的寂静之音……
“那……他现在人在哪里?”我哽咽着再次问道。
两人四眸相对,邹子毅看到我脸上的斑驳泪水,表情再次一怔,“他皆这般之人,你还要找他?”
我闭了下眸子,再次睁开,不禁露出一抹嫣然笑容,“他是我的夫,我既是嫁与了他,便要信任于他!”
邹子毅震住,须臾,拉回了神思,他垂下的双手不由得攥起了拳头,好似在下着何种决心。
“能否请皇上告诉我,到底我夫婿去了哪里?”我跪在地上,不禁再次问道。
“为了这样一个恶徒,你竟是委屈至此?”邹子毅楞了下,他摇着头,不敢置信,“莫非你忘记为何你会到邹子国来寻求谋生?你忘记那范大人之死?还有你险些几次的遇难?这些你都能如此宽厚于他?我不信……”
“信不信由皇上!”我垂首说道,“或许,皇上不知,其实我与他并非只是在邹子国这般短暂之交,”我抬起了头,泪眼朦胧,“我是他的养女,从六岁跟了他!”
邹子毅连退了两步,表情严肃不已,紧闭着双唇始终再发不出一个音来。
“皇上,时辰不早了,刘大人已是在上书房的等着了。”这时,太监走了过来,躬身说道。
邹子毅转过身,颔首,提脚欲走。
我声嘶力竭地喊道,“皇上?”语气中带着一抹哀求。
他脚步顿住,像是在思考一般,半晌,他毫无语调的声音回道,“他自告奋勇去边境杀敌,再有两日将会凯旋而归,这是他向朕下的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