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的昏睡,让她不得不坚持下来,若不是因着夜七寂昏睡,她恐怕早已坚持不住,只是不知他何时醒来?一旦明白他的心意,在他面前,她便也很难坚强起来。此时此刻的她,多么希望他能清醒,在自己将死去的时候,在他怀里静静离开。
在坠崖的时候,他咬上自己的唇角,鲜血流出之时,她便已经明白他的生死相随,因为不仅仅她知道,迷灵毒,只要沾染中毒者的鲜血,便能染上,有絮红棂在身旁,夜七寂自然不会不明白迷灵毒的传染性。
当初冉伯泱便是这般,而他,又是如此。
笑,缓缓的在她眸间燃起光芒,很是灿烂,却在夜半无人时。
今生,她何德何能,能拥有他们的爱?
爱?呵!多好听的一个词,却是那般的让人痛彻心扉,毫无顾忌。
夜,渐渐的暗了下来,身边的小松鼠,倒是躁动个不停。
手,轻轻抚上它的毛发,轻声吐出:“小家伙,你可是也知道我大限将至了呢?”话刚说完,手便滑落,人亦沉沉的睡去。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凭着仅有的挣扎,连伊挣开双眸,抬首看他,却望入了一对深邃的眸子,那让她沉沦的墨玉之间。
泪,不争气的在那一刻流下,在他面前,她慢慢的不再坚强。
“连伊,好久不见!”声音,分外的沙哑,却是证实他存在的信号。
好眷恋的声音呵!好喜欢看到他的似笑非笑。
她,淡淡的笑了……
手,柔柔的爬上他的俊脸,这张脸,带上笑容,果然是那般的闪光:“爷,你终于醒来了呵!”若是再不醒来,怕是她也不能坚持多久。
他的手,覆上她的冰凉:“不怕,不怕呵!我绝对不会不打招呼便离你而去!”唇,轻轻的吻上她的额头,两日不见,她似乎更加的瘦弱。
“奴婢知道!也相信爷不会如此轻易离开!”他,终于醒来,重重的一个松气,却在没有挂念之后,人再一次趴下,闭眸昏迷……
“连伊……”猛地起身,却只能看到她唇间缓缓流出的鲜血,手缠缠的伸向她的鼻下,微弱的呼吸,只能脆弱的证明她的存在:“傻女呵!也只有在昏迷的时候,你才敢让自己的脆弱让人一览无遗。”
一旁的小松鼠,“吱吱”的在哀怨着,仿佛明白连伊的生命已到了尽头。
抱起她的身子,夜七寂拭去她唇角的鲜血,而后试着运了运气,虽然感觉有东西在体内阻挡着,相之于先前,却也好了许多。
四处看了看,却见自己取回的隐阳花放在桌上,连忙起身,摘了些微花瓣,嚼碎后以唇喂入她的唇间。
紧张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即使是一根头发的微颤,亦能引起他内心的喜悦。素闻隐阳花能解万毒,那日冉伯泱也说过,隐阳花能解迷灵之毒,只是不知仅仅是隐阳花,对她的迷灵毒可有作用?
在她跳下悬崖之前,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己会如此在意这个女人。人们总是说一些事情,只要自己不断的否定,到了某一种程度,真正的事情,也会便成一种谣言,而蒙蔽事实的谎言,反倒成了真相。
而他一直在欺骗自己,说着对她的不屑,埋藏着对她的感情,残忍的剥夺她的自尊,但为何,到了紧要关头,那为她转动的一颗心,竟然放弃了所有,只为了追随她寻死的脚步。
她跳崖的那一刻,他只感觉到心被生生的撕裂,看着她那淡漠天边的笑,竟然想要将她拥入怀里珍藏起来,带她远离世间一切。
从何时开始,她竟然深入他的骨髓?从何日开始,她竟然噬他心魂?更从何年开始,她已经成为他生命中的旋律?
看着她,便只想拥她入怀,会感觉一切的恨不过是昨日繁华;想着她,便只想日日相见,感觉所有的怨不过往年烟云。
这样的一个女人,谈不上美丽,却成为他灵魂上最唯美的女子,甚至超越了若幽给他的美好,余留连伊的翩若惊鸿之清灵,仅剩她的游龙惊凤之唯美。
窗外的雪,悄悄的停下,苍茫的世间,只是一片白色成为黑夜的妆点,时间,不快不慢的滑动,床榻上的人儿,始终没有转醒的迹象。
“连伊,若还不醒来,我的性命,怕你也是白救了!”手,缓缓的身上她的眉头,用自己的性命,威胁着她的清醒。
只在片刻之间,连伊幽幽转醒,看着眼前的人儿,展眉微微的笑了。
那笑,没有花的美丽,却有着追随不到的飘渺。
傻傻的望着她的笑容,夜七寂鼻间一阵酸楚,多少年了,他都不曾有过感动,如今因着她的清醒,他竟然热泪盈眶。
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儿有泪不轻弹,如今,为了她,他已经感动的泪水氤氲双眸,久久不曾散去。开了几次的口,始终发不出声音,终究只得合拢。
他是多么的害怕,她就这样长睡不醒,余留自己在无尽的仇和恨里面,找不到出口,迷失了自我。
泪,虽然不曾落下,却仍然触动了她的灵魂:“爷,奴婢醒了!”轻轻摇头,清醒着自己的头脑,也给他暂时的安心。
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夜七寂撇开头去:“谁担心你的死活,我只是太饿了。”而后站起身朝火盆走去,因着担心她的毒,他一时竟然忘了她总是发寒的身子。
连伊笑了笑:“奴婢这就去给爷准备一些吃的。”
夜,虽然很深,但相对于恋人来说,反倒是另一种浪漫。
害怕连伊再次睡去,夜七寂不得不主动找着各种各样的话题,让她无法入眠。
“爷以前找的那些侍寝丫鬟,都有喜欢过么?”
“谁说非要喜欢才能让她们侍寝?”
他的回答,让连伊很是无语,不想面对他的咄咄逼问,只得静静的看着熊熊燃烧着的火焰。
许是觉得自己太过凶狠,怕对话无法继续下去:“即便是有那么多,也不曾见你讨厌过谁?反倒是和杏儿感情极好。”这一点,是夜七寂藏在心里许久的不满,每当看到连伊关心着杏儿,他倒巴不得杏儿是坏人,干脆是陷害连伊的人才好,那样连伊也就无需对她那般好。
“呃……明明是爷专宠杏儿,怎的又与奴婢有关了?”许是没有爱到那个份上,又许是对他的所作所为已经麻木,她对杏儿,竟然没有太过的怨。
“你说什么?”眸光骤然变冷。
又不高兴了,若是说谎,他定然更是不悦,干脆不再说话。
静看着她的沉默,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因着从小受伤,对于爱,她从来都不曾太过用心,因为害怕伤害,所以选择无情,不想却碰到自己,虽然用心,却也是可有可无,这一点,他从一开始就能明白,也是他不能释怀的地方。
想到这一层,他紧张的将她拉入怀里:“不许你不说话!”
“奴婢说话,爷又不爱听!”
“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么?”一看她张开的唇,夜七寂抢先说道:“罢了,还是我问你说,这些日子,你可曾怨过你娘亲?”
先前两人虽不至有说有笑,但也不曾说过这样的话题,一直以来,她都将娘亲的问题深藏起来,不愿触摸,只当自己天生天养。如今被他提起,反倒没有先前的悲伤:“怨,也谈不上。或许是人的价值观(想不起来用什么词,请允许我用这个词),娘亲虽然因为连熙放弃了奴婢,但不能说娘亲就不疼奴婢了,只是在两者之间,娘亲选重舍亲。”一直以来,承袭的重男轻女,已让娘亲格外的在意连熙,娘亲会那么做,只能说是对自己心的坦白。
“也就是说不怨了?”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是或不是的极端。
“不是不怨,只是再也不会去思念,不会去承认,她生奴婢,亦卖奴婢,她得到她想要的,而奴婢,失去奴婢该失去的。”
相之于他的仇恨,她的做法更为极端,不怨,不念,只会淡漠,淡漠……
被她出口的话吓出一身冷汗,自己如此待她,若如此算起,她该是与自己没有丝毫交集才是,如今终于得到她,不曾淡漠了对他的感情,该是幸运才是:“你的思想,果然非一般女子所能及。”害怕伤害,便是远离伤害之源。而自己,却在仇恨中苦苦寻仇报复,是否太过的善良,毕竟不理比起不放手,更加的残忍。
“嗯?爷是何意?”
自然不能说出自己的想法,若是让她察觉,岂不勾起她对自己的怨恨?“没有什么意思。”
金黄色的火焰,映在她的脸上,氤氲出一轮昏黄的光芒,微颤的睫毛,仿佛扇子一般,在他的心头一扇一扇的吹起阵阵涟漪,喉间不觉一紧。
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连伊身子挣了挣:“不要……”迷灵毒如此传染,自己如今毒素沁骨,虽他已经染上,但仍然不愿自己过重的毒素再次种入他的体内,与他缠绵,不定能传他,但哪怕有一丝丝可能,她都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