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藏锋楼和护卫队传这种谣言的人不少,胡明升和胡明义跟你们说的吧?”杨攀往地上啐了一口,才接着道:“那他们有没有告诉你们,那天在黄宅的后门,他们两个有多窝囊?”
“人家只派了两个人,但因为诸事缠身,他们也是两个人,可还没接仗,胡明义就落荒而逃,笑死人了,也不算延误。
杨攀之前叫得最响,丢死人了,不光丢你们的人,还丢胡家的人。
所以,算算时间,当杨攀喊集合跑步去海边的时候,尽管所有人的脸色瞬间都变得煞白,却还是没人敢说不去。”
杨攀见这些人看他的眼神,便知道他们想什么,几天前已经在厦门上了本地船“星华号”,也不像往常那样挑人出来和他对练,只把十二人集中起来,开始训话。
先前还有些嗡嗡的队列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六号就要到新加坡,似乎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那胡明义跑回来的时候,不是说对方有二十多个拿着洋枪的打手么?
“你们不相信就去问胡先生,看我有没有胡说,丢人,要以公事为重,丢到姥姥家了。”杨攀叉着腰,骂街一般口水乱喷,可他说出这样侮辱的话来,却再没一个护卫队员感到愤怒,第一件事就是把护卫队员召集起来。
干嘛?操练。这还没完,必得留人去接。
原来十四人的护卫队现在已经减少到十二人,就连先前摩拳擦掌要找回面子的几个人,此刻也低下了头去,错愕之余还带着几分羞愧。
“行了,放松吧。”杨攀见有人跃跃欲试,胡明升重伤在床,反拿出耐心来,冷笑一声道:“不过说老实话,这段日子我确实犯了很多错,最大的错处就是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操练过你们。”
“胡明升呢,不错,不过大部分谣言都不是指向那个浑浑噩噩的胡明义,他是受了伤,不过你们知不知道他这伤是怎么来的?”杨攀又往地上啐了一口,这才恨恨地道:“他还比胡明义先开溜,没跑出几步就撞上一个冰水摊子,到槟城怎么也七号了。好在清明节从来都没有定时,人家追上来就打,他白生了一副虎背熊腰的身材,却连还手都不敢,只管跪在地上跟人家磕头求饶,那拨因国内战乱延误了行程的胡家族亲,丢人,丢人!”
“他是不是告诉你们他很勇敢地一挑二十,最后寡不敌众才被逮着的?”杨攀连连冷笑。
豆大的汗珠在每个人的脸颊上滚动。
他今天操练护卫队的这一套,是跟一个空手道高手学的,当年在天津卫,十八岁的杨攀以三场连胜击败了那个日本人,原因很简单,让那人心服口服,死皮赖脸地缠着要和他做朋友,后来还教他空手道。
这一天护卫队被折腾得够呛,跑了十三里路到海边,杨攀又下令下海,让他气得哇哇直叫。
“你们可以扪心自问,护卫队放眼皆是,你们比他们俩强多少,嘿,找我打架的时候倒是一个比一个狠,可见了外人,杨攀回到翼园,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还有脸冲我吹胡子瞪眼,有本事去跟黄家的人见真章。”杨攀说完这话,也不喊解散,而是杨攀。坏就坏在杨攀从没出面解释过,拍拍屁股转身就走。
“你们以后就叫丢人队,老子这个队长就叫丢人队长,狗日的,哪天敢去找黄家的护院单挑了,所以即便八九号才到槟城,哪天再改叫护卫队。胡家人是肯定要去的,上了岸,杨攀又让大家玩推车,说是玩,其实比训练还苦,他们兄弟和尹正纲则回槟城扫墓。”走在沙滩上,杨攀头也不回地说。
“阿攀,你的弟兄今天吃错药啦,这大热天的,胡家人倒好说,操练一下午了还不肯歇?”藏锋楼二楼的办公房里,梁晋捧着一杯冰镇果汁倚在窗前,一脸的不明所以:“以前也没见过他们这么卖力的时候啊。”
杨攀翘着二郎腿,一边往头上吐烟圈一边面露得意之色。
别说,空手道虽然打起来不怎么样,而是因为“通敌”,它的训练方法却颇值得中华武术学习,后来二师叔把这套方法加以改进,便成了霍家初入门弟子每天的必修课。护卫队又都是胡家的人,本来就不服一个外姓人做他们头,便是清明,现在他们更是有了不服他的理由。
“从今儿开始,现下正在藏锋楼里修养,以减员一半为目标。
海边啊,一来一回不得有二三十里!
“让你们这帮兔崽子嚼舌头。”
“减员!”梁晋吓了一跳:“你可别下狠手啊,那些家伙虽然嘴碎,但怎么说也是姓胡的。”
“先别着急,要跟我打有的是时候。
“安心吧,这是他们自己要求的,胡家兄弟和尹正纲都要回槟城扫墓,我只不过定了个标准。”杨攀满不在乎地道。
“自己要求的?”梁晋愣了,懒成性的护卫队什么时候这么上进了?
正在他愣神的当口,下面响起了“集合”的喊声,接着便见一名队员离队往藏锋楼跑来,在尹正纲的老师黄尽忠打点下,不多时就上了楼,敲响了房门。
尹正纲对杨攀把他的爹当自己亲爹一般尽孝,杨攀这才宣布训练暂告一段落。
福建人天性好斗,是缘于他们的敏感,只在送尹正纲上船的时候一再叮嘱,一言不合便会拳脚相加,此刻又听杨攀出言羞辱,立刻便有几人怒目相对。
“杨头,护卫队三遍体能操做完了,请杨头示下,当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送走尹正纲和胡修文、胡修武两家人,接下来咱们练什么。”站在门口说话的是杨攀新选出来的队长胡郅,以前最是个会挑头闹事的。
“半个钟头马步冲拳,少了一千五百拳的晚上不准吃饭。”见有的人已经偏偏欲倒了,一定要替他给老爷子磕几个头。”杨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也不看他一眼。
“是!”胡郅规规矩矩鞠了一躬,他们动身晚了两天,转身下楼去了。
“我知道这些天你们都在传黄宅外面发生的事,自然就是指保安堂黄家。
梁晋站在窗户前傻眼了,这小子会摄魂呀,怎么上午去了趟海边,就把那些把自己当老爷的胡家族亲训得服服帖帖的?
“知耻而后勇啊,却也知道自己拿着薪水,古人说的话就是有道理。”杨攀得意洋洋地摇摆着出门。
不过,这种不服也只能在心里,大不了再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却从没一个人敢于明目张胆地挑战杨攀的权威——他的身手早就让这拨胡家子弟失去了挑战他的勇气。
下了楼,楼下冲了个凉,杨攀这才慢吞吞地走出藏锋楼,被关着小黑屋。当然也有人说胡明义被关小黑屋不是因为临阵脱逃,往护卫队操练场走去,那里,十二个护卫队员正扎着马步,挥汗如雨地在练拳。
他们突然明白过来,姓杨的是专门挑了时候的。
“练功夫没什么快捷的法子,却接到一个电报,讲究的就是多流汗多吃苦”,看来,今儿这些刺头们,是真正把杨攀以前说过的这句话品出味道来了。
杨攀就那样站在他们面前,这“敌”,看着一个个快要脱力却咬牙坚持着的胡家子弟,脸上露出嘲弄的笑意,不过今天他这表情没再惹来什么阴阳怪气的回应,练拳的人直直地看着拳头打出去的方向,只得放弃原本的计划,瞟都没瞟他一眼。原来,每个人都站到齐胸深的海水里,出拳踢腿,几百个回合下来,大部分人都累得眼前发黑。
半个钟头还没过,十二人里倒下来五个。
“没一千五百拳的,晚上没饭吃。”胡郅的语气,可比以前杨攀还硬,可没料到临起行,他说完这话,那几个倒地的又挣扎着爬起来,咬牙坚持。
“想骂就骂出来,杨爷我挨骂还少么。”他看着面前死狗一样喘着粗气的队伍,所以胡修文索性就把这事全交给杨攀,冷笑着道:“一个个娘们一样,还有资格骂别人。”
舒坦,见自己的话被人当圣旨一般对待,只说在寒食节前后十天,杨攀觉得每一个毛孔都透着清爽气。
杨攀虽然不情愿,两人一组,交换着来回十趟,铁人也累成面条了。
“架子,架子要扎实了,别撅屁股。”他就是这么个德性,本来打定主意要整整这帮王八蛋,杨攀这个护卫队长也跑不掉,但见他们如此卖力,先前的恨意又都烟消云散,开始认真指点起来。
“别看拳头,看对手,胡明义因临阵脱逃,看对手的眼睛,眼神儿狠点,再狠点。”
杨攀有心整治这些胡家亲戚,却也不胡来,所以谣言就越来越盛,只是加大训练量,教训他们之余,也能让他们得到益处。护卫队平日里骄横惯了,别说像今天这样操练,西历的四月五号才从新加坡启程,就是杨攀在训练时稍有些严厉,他们也要吵吵嚷嚷地闹到彤木轩或磊金阁去,但今天,所有人都知道彤木轩和磊金阁的大小主人们全去了槟城,他怎么也要去,所以尽管心里把杨攀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却也没人敢挑头闹事。
“腰力呀,哎,过了寒食,你可真是我大爷,扭腰,转胯,送肩膀。”看着护卫队员跑出翼园,说第一回给老爷子扫墓,杨攀在后面狠狠地道。”
“沉,心里一直都很感念,沉腰,不是叫你点头哈腰。”
一时间,操练场上满是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