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乐飞扬擦干眼泪,她在心里默念,这是最后一次软弱,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撑着墙慢慢爬起来,一辆米白色跑车靠边停下,水易风从车子跑下来过去扶她,“飞扬,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带你进去。”
他说着就要扶着她向刚才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地方走去,乐飞扬完全没了力气,身体的重力全部压在水易风的身上,“不要,我不要去这里,带我去其它医院。”
水易风愣了一下,但没有多问便一把抱起她向车子走去。轻轻将她放在副驾驭座上,然后帮她系好安全带。
车子瞬间在医院门口消失。Sandy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飞奔离去的车尾,不容多想,他赶紧跟在后面。直到车子在第二医院停下,他才找一处隐蔽的地方靠边。
急诊室,乐飞扬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手背上插着点滴,眼神空洞地看着严肃的白色天花板。医生诊断结果并无大碍,急性支气管炎加上发烧感冒,暂时还死不了人。
刚才因为在太过激动,声带有轻微的拉伤,她浅笑,她真是疯了,为了那样的朋友,真是不值得。
她痛恨自己当初为了所谓的友谊反反复复将叶俊凡推到她的身边,这也许就是报应吧,自己的心软只能纵容那些心狠手辣的人。
水易风从外面走进来,靠床边坐下,直到这刻,他才发现,表面上一向坚强的女人,其实内心是那么的脆弱。她与叶俊凡之间破碎的婚礼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他以为看着她幸福也是一种快乐,可是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简单。
“飞扬,让我照顾你吧。我想一辈子看着你幸福。”这句话已经憋在心里很久了,他从未说出口过。只是这一刻,她是那么的需要关心。
他以为这样的表白会给乐飞扬带来一点温暖和安慰,但是他忽略了一颗破碎的心在听到“幸福”这两个字时有多痛心,有多好笑。
乐飞扬转过身背着他,她的狼狈,她不想被任何人看见。“今天谢谢你,易风,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走吧,等一会挂完点滴我自己打车回去。”
“不行!”水易风连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这种时候他怎么可能放心丢下她一个人?“等一会我送你回去。如果你不想看到我,那我暂时可以先出去。”
说着,他站起来向门口走去,背影孤单的让人心疼。乐飞扬抿抿嘴,闭上眼睛。她给不了的,就不会再心软。元熙就是被她给害了。
Sandy从医生那里走出来,走到外面的花园里,拔通叶俊凡的电话,“她感冒发烧还有支气管炎,看来病的不轻。好的,我会看着她离开,直到安全回家。”
Sandy扫了一下额前的短发,他在这里是为叶俊凡遭罪,真不懂这个家伙到底在怕什么?但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就像他和叶美纱,总是冲不过那道薄薄的纱纸。
在车子里呆到下午,乐飞扬还没出来。无意之间看到元夫人从街道经过,身后跟着一个非常干练的男人,步伐矫健而沉稳。
这大热天的,她不在家呆着,跑这干吗来了?
Sandy从车上跳下来,然后跟上去,为了不引起他们的注意,他故意与他们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
在一个深巷子里,脚步声停了下来。像是意识到有人跟踪一样,男人转过身向后探望,庆幸的是Sandy早先一步藏在了阴暗的拐角处。
“夫人,对叶氏的动作……”男人刚开口就被元夫人狠狠狠地瞪了一眼,“阿桑!你什么时候这么不懂规矩了?这种事是在外面讲的吗?”
男人很高,但是却低着头,元夫人的厉害可想而知。她踱着步子走了两下,然后转过身看向男人,“暂时什么都不要做,看看他的表现。”
这一点,她是答应过轻影的。
皮鞋的声音渐渐变小最后消失。Sandy从阴暗的拐角走了出来,眸子微眯,然后大步向医院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那辆米白色的车子已经不见了,看来乐飞扬也已经离开。
他飞快地坐上开,瞬间将油门踩到底。右手拔通叶俊凡的电话,“喂,你的飞扬不知道被哪个男人接走了……”他是故意气他的,谁让他大热天的让他在这里遭罪?
他知道叶俊凡要狂吼,所以将手机放的很远,等他吼完之后,他才开口说重点,“刚才你知道我看见谁了吗?元夫人,上次的事我们猜的没错,你想,除了元家,谁敢和叶氏作对?”
“她说要看看你这个未来的女婿表现如何再作打算……”还没讲完电话就被挂断。每每把他和轻影联系到一起,他总是发火。
脚力再次加大,车子向紫枫院驶进。
米白色车子在紫枫院门口停下,乐飞扬刚准备打开车门,车窗就被随即上了锁。她转眼看着水易风投来的火热视线,那抹她无福消受的温柔,本应该属于一个爱他的女人。
“飞扬,为什么都这种时候了,你连一次机会都不给我呢?”
语气中带着一丝祈求与心痛,这种爱,太沉重。她给别人机会,那谁又来给她机会呢?乐飞扬别开脸,靠在椅背上,“让我下车,我现在很累。”
是真的累了。心累,身累,每一根神经,每一滴血液都像凝固了一般,连动一下都会觉得浑身紧绷泛疼。
“飞扬……”
“易风,我拿你当朋友今天才会坐上你的车子。倘若你连朋友都不想做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你应该知道我的情况,我也知道你是怕我想不开,想给我安慰,可是这种时候你跟我说这些只会让我徒增伤悲。我希望你能明白。”
男人的嘴角抽搐了几下,连最后一点挣扎也被她无情的打消,水易风移开视线,眸中藏着深深浅浅的伤,只有他自己知道。“好吧,我会给你时间,直到你想通为止。”
车门已经解锁,乐飞扬推开车门,只留给他一张侧脸,“谢谢。”便下了车向紫枫院走去。
很庆幸元熙不在,否则她很有可能把他看成轻影,然后对他恨之入骨。既然有几天假期,那么明天去找房子,这里必竟是元熙的家,她不想欠元家人情。轻影的债已经还清,从今以后,她要与他们每个人都要脱离关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早上十点,头还是有些昏沉,也许晒晒太阳会好一些吧。从卧室出来,没有看到元熙,心里宽慰了很多,必竟同住一个屋檐会有很多尴尬。
肚子发出羞人的声音,这才想起昨天一整天就吃了几口荷包蛋。身体有些虚,走进厨房又什么都不想弄了。
悦耳的门铃响起,她以为是元熙,打开门才发现是外卖公司。乐飞扬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年轻人,她根本没有订早餐。
“乐小姐是吗?这是元先生让我们送上来的,请您签收一下。”年轻人面带笑容的把手里的盒子递到乐飞扬面前。
元熙。这个家伙总是想的很周到,就连时间都掐的恰到好处。她笑笑,心里暖暖的。
是她喜欢的早餐,营养清淡。
刚拆开包还没开吃门铃再一次响起。乐飞扬轻皱黛眉,元熙这个家伙又想干吗?
是快递公司,一束很大的玫瑰将快递员的上半身挡在后面,看不见他的长相。乐飞扬看都没看就潇洒落笔。把花随意扔在沙发上,里面掉出来一张名信片。没有过多的留意,无非是一些祝福语或鼓励的话。
匆匆吃完早餐便走出小区。坐在公车上绕K市走了大半个城市才发现,生活真的很难。以前在叶家几乎是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而现在,一切都反了过来。
经过市中心的别墅区,刻意向里面看了一眼,这道大门她已经进进出出十年之久。当然没有如愿,叶府是这里最靠后也是最贵的一憧,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最顶端的隔楼。
眼角无意间瞥见站在门口的女人,她神色慌张,趴在大门口想进去但又不敢的样子。
乐飞扬在下一站便下了车,返回时女人还在。“舅妈。”
陈敏抖了一下,转过身时眼眶里已经噙满了泪水,只要一用力便会立马流出来。“飞扬,求你救救我吧,我现在真不想活了。”
陈敏粗糙的手掌紧紧握住乐飞扬白晳的手腕,那力道仿佛要将她撕碎一般。
没有一次见面不离开一个“救”字。这就是她的亲人。
乐飞扬见她有些失常,右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再怎么说,她必竟是她的亲人。“舅妈,你别激动,有什么事情慢慢说,不要着急。”
“我真不想活了。上次叶少爷好不容易把你舅舅那个死人欠的债还清,消停了一段时间,直到今天有债主追上门来把他打的半死不活,我才知道他又手痒了。飞扬,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本来真不想管他了,死了就死了吧,可是我又不忍心,家里所有的钱都交给了医院,可是医院说还不够,你说这怎么办是好……”陈敏眼泪鼻涕一起流,哭的肝肠寸断。
乐飞扬抿抿嘴,当初把她赶出家门的时候也没见她有一点仁慈之心。如若不是这样的话,也许现在自己会很快乐,也不必这么痛苦难过了。想到这里原本的同情慢慢变成了愤怒,这是报应,是他们自找的。她用尽全力抽出手,狠绝地转身,“我也无能为力。”
这也是事实,她根本就没有钱,连自己的生活都快要支撑不下去,哪还有闲情逸致去管别人的死活?
陈敏见状赶紧追上前再次拉住她的手臂,眸子充满了凄厉,“飞扬,我求你,我知道你还在恨我,当初我们也是无可奈何,我们家境你也知道。求你救救你舅舅吧,如果你不救他的话,他就没救了……”
“我给你跪下了,飞扬,求你……唔唔……”话音刚落,女人的身体就跟着下滑,膝盖与地面的碰撞传来一声闷响。
乐飞扬抬起头,不让眼泪流出,她现在不能哭也不想哭,否则好不容易好一点的身体又会加重。“舅妈,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你也知道我和叶俊凡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现根本没有钱,我是真的无能为力。”
“飞扬,你一定有办法的,上次不是还有一个少爷来找你的吗?我看的出来他很爱你,你和叶少爷走后,我看他的眼角都有了泪痕,他一定可以帮上忙的,飞扬,求你开口吧……”陈敏见她心软,眸子立刻放光。
元熙?上次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叶俊凡的表白,元熙的伤心,直到现在的分裂,一切都像一场梦一样,短暂而不真实。元熙的伤痛,她又何尝不知?
她就是不想欠元家的人情才出来找房子,更不可能再伸手问他要钱,虽然只要她开口,元熙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帮她解决所有的问题,可是这个口,想开很难。
“飞扬,我求你,如果一个小时内再不把钱交齐,你舅舅很有可能再也睁不开眼了……唔唔……”
乐飞扬闭上眼睛,咬紧嘴唇,“在哪家医院。”
“在市医院。”陈敏赶紧回答。
又是市医院。为什么她这些年来的转折都在那里?元熙的出事,轻影的车祸,叶俊凡的狠绝……
老天爷和她开的玩笑还不够多吗?
打车到市医院时已经快到中午,太阳像炸开了一样,又大又烈,匆忙中才发现后背流了很多汗水,粘在身上,难受极了。
急救室外,薛仁痛苦地靠在薛丽丽的肩上,满脸满身都是鲜血,额头上的血渍已经干涸成疤。而那些所谓的医者父母经过时都是冷眼旁观,眼里没有一丝同情,冷冷的,让人心寒。
乐飞扬又气又急,跑去交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有多无助。整整还差五万,她掏出钱包,总共加起来也才三千多块。靠在冷冷的陶瓷墙壁上,身体无力地滑下。好不容易才要跟他们划清界限,难道现在又要回归原点吗?
手心紧紧攥着叶俊凡上次给她的白金卡,昨天走的时候忘了还他。现在要怎么办?她不想欠任何人,特别是元熙和叶俊凡。
一双脚在她面前驻足,乐飞扬慢慢抬眼。四目相交,她慢慢收回视线。
是叶俊凡。
一向高傲惯了的男人竟然屈尊坐下与她齐平,修长的手指欲要拔开她前额的碎发,乐飞扬立刻转脸避开。
“飞扬。”淳厚的嗓音透着些许担忧,她脸色苍白,昨天生病应该还没好吧。
“昨天的话,还不够清楚吗?”她收回视线,嘴角扯出一丝微笑,故意忽视他眼里的伤痛。
叶俊凡起身走到交费窗口,然后将一张支票递过去。刚才路过急诊室的时候,他看见了她的舅舅和舅妈,看着男人身上的伤便猜出了大概。
再次转身,与乐飞扬失神的眸光相遇,他上前拉她起来,“地上太冷,容易生病。”
乐飞扬用尽全力想推开他,结果不小心自己撞到了墙上,她强忍着后背传来的疼,然后向外跑去。
她说过,他们已经玩完了。既然放弃,那么就要来的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