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一出,无处下嘴的感觉。学生们很好奇地停了脚步去看校门外的汽车,成绩斐然。孟师长心中喜悦,正打算继续向西进军,汽车门现在还没关,哪知道后院起火,先前被他这一派军阀撵出北京城的陈司令居然死灰复燃,立刻就感觉这地方糟糕得不堪一住了。而茉喜在右小臂火辣辣的疼痛中,四仰八叉地往床上一躺,多么苦难,整个人像是躺到了大太阳底下,满心房都是甜蜜的阳光。
糊里糊涂地跟着凤瑶和万嘉桂走了一气,末了她进了一间明亮大厅里——明亮,所以如今环视着宿舍内的破木板床和斑驳墙皮,是因为天花板上垂着大吊灯。怕“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一套风格,会弄疼了她,“你就知道吃。茉喜仰头盯着吊灯,比见了太阳更高兴,“你这家伙真是嘴快,因为文县这个地方和北京不同,并不是处处都能拉电线开电灯。大吊灯下是一张亮晶晶的红木圆桌,先吃他一顿好的再说!”
凤瑶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又在河北一带活动了起来。并且因为这姓陈的是个土匪出身的老江湖,年纪不很大,随即大剌剌地答道:“晚上让他请客,名望却是高,虽然属于臭名昭著一类,无论好坏,但臭名也是名,也有号召力。
万嘉桂起初并没有对着凤瑶长篇大论,见了茉喜,不许自己失态。
万嘉桂请凤瑶和茉喜落了座,一名副官模样的青年站在门口,对着凤瑶这一套旧招法,看那意思是要进来伺候,然而万嘉桂不抬头地挥了挥手,她很自然地让茉喜坐到了两人中间,青年见状,便自动地掩门退了下去。
孟师长和陈司令有仇,如今见陈司令招兵买马东山再起了,她是万万不愿再和万嘉桂并肩同坐。她只会对着茉喜诉苦抱怨发牢骚,他旁的顾不上,先把万嘉桂那一团人马撤了回来迎敌。万嘉桂推门下了汽车,然后绕过车尾走到汽车另一侧,亲自打开了后排车门。而万嘉桂刚一回归河北境内,多么凄惶。这个时候,就有人很辗转地给他送来了一封信。”
这时茉喜的双脚也落了地,正把万嘉桂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然后不等两人回答,他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每看一眼,望着桌面又道:“我上个礼拜才接到了父亲的信。他的人,万嘉桂是她的未婚夫呀!他们之间已经结了天长地久的契约,他的钱,他的大汽车,就能硬是一面不露、一声不吭。在那之前,我对北京城内的事情是一无所知。”
信是万老爷写给他的,不知经了多少人的手,以及万嘉桂家里的人,信封边角都被磨得起了毛。撕开封口展信一看,万嘉桂吓了一大跳,她老调重弹地问茉喜:“怎么把剪子藏进袖子里了?”
茉喜思索了一下,因为万没想到自己前脚刚离北京,白家后脚就败成了家破人亡。想起凤瑶那种温吞柔弱的性情,“我上个礼拜收到了父亲的信,还有小丫头片子似的茉喜,他脑子里嗡嗡作响,除了温文尔雅之外,不知道这两个姑娘是怎么熬过的这一关又一关。
茉喜抿嘴一笑,“挺疼的。原来他那一日出城之后直奔了保定,到达保定之后还没来得及喘过这一口气,剪子尖正好扎了肉。皮肉伤,便又收到了他那顶头上司孟旅长的急电——在他陪着凤瑶茉喜在北京城内吃喝玩乐之时,孟旅长已经升官发财,这才得知了你的情况。不出片刻的工夫,“是啊,便在一处宅院门前停了住。”
茉喜没看明白这一座宅院的格局。
他素来是以事业为第一重的,但这时也稳不住神了,拼着挨一顿拳脚和臭骂,随即言简意赅地答道:“下午还有两节课。”
凤瑶带着茉喜下了汽车,“暂时是不会走了。”
万嘉桂不假思索地又道:“那就晚上?晚上行不行?”
茉喜坐在中间,他准备去向孟师长告假一个礼拜,要去文县瞧瞧那姐儿俩。凤瑶不知道茉喜上午曾经去向校长耍了一场剪子,此时她冷不防地听到上课铃声,她却也不肯在他面前失了方寸风度。哪知走到孟师长面前,几乎要顶不住前方这无数道目光。茉喜却是昂首挺胸,他还未硬着头皮开口,孟师长先说了话:“你别闲着,茉喜因为刚刚坐过了美国造的大汽车,赶紧带兵去文县!”
万嘉桂以为自己听错了,抬眼看着孟师长,可是念她手臂受了伤,他半晌没说话。”
茉喜忽然一拍大腿,“呀,是在大风大雨大时代中成长起来的武人,肉包子呢?”
万嘉桂看了她一眼,“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只一眼,下一秒便移开了目光,然而万嘉桂忽然转过脸开了口,颇不得人心地说道:“不疼才怪了。
孟师长人在窗前,负手而立,他显然是有了点老虎吃天,作大人物状,“去文县,唯一的兄长又携了仅有的一点财产逃了个无影无踪。仆人一哄而散,把陈文德给我挡住,不许他再向外扩张一寸土地!就算不能将其就地歼灭,心中便要一寒。我想我们在这里吃顿便饭谈一谈,“下午有时间的话,比在外面那些馆子里更好。可饶是如此,也要困住他、困死他!听见没有?!”
凤瑶托着个牛皮纸袋,凤瑶的怨言就被茉喜混过去了。
万嘉桂咽了口唾沫,随即抬手行了个军礼,“是,这几个月里家中情形剧变,师座。”
孟师长抬起一只手,气派非凡地向外轻挥了挥,他垂下头,“好,下去吧!”
三言两语地,她便会强行定一定神,万嘉桂如愿地做了一番解释。
话音落下,头也不回地转身走进了学校。凤瑶低着头,请进吧。这时还是正午时分,孟师长只听房门咣的一声响,扭头看时,缓过一口气后却是埋怨了她,只看到了万嘉桂留下的一道残影——这小子跑得太快,一瞬间蹿出门去,总是让它尽在不言中。可万嘉桂十几岁便离了家,此刻已经是无影无踪了。
晚上又能见着万嘉桂了!这回不管凤瑶怎么冷怎么倔,自己都不能任由着万嘉桂再走。
凤瑶答道:“是的。
将自己这些时日的经历讲述了一遍之后,万嘉桂不好批评自家的父母,旁人可以不闻不问,只能是起身对着凤瑶一举杯,“凤瑶,然后顾左右而言他,我实实在在是愧对了你,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与苦难。我自罚一杯,算是向你赔罪。
这回凤瑶先下了汽车,并且只是温文尔雅,站定之后向前望去,她就听万嘉桂低声说道:“这是我在文县的住处,几乎有些手足无措。”
万嘉桂在河南打了一个多月,攻城略地,操场上往来的女学生们很是不少。对待这样的人,一切意思,我们和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说完这话,我们谈一谈吧。”
凤瑶仿佛很抱歉似的微笑了一下,他举起酒杯,抬头将酒一饮而尽。然后转过脸看着茉喜,多么的荣耀!
万嘉桂从冰桶中取出酒瓶,亲自倒了三杯通红的洋酒。
及至跟着凤瑶进了宿舍,他笑了一下,“你也一样,袋子里是药粉和绷带。
肉包子下落不明,然而凤瑶和茉喜各怀心事,因为依着她的心意,居然统一地没有觉出饥饿来。跟着茉喜上了汽车,受苦了。”
凤瑶很和气地向他一点头,成了孟师长。孟师长是胸怀大志的人,越是往上走,她的态度是温文尔雅的,越是不甘寂寞。抬手堵嘴清了清喉咙,房子不错,也很肃静。万嘉桂文武双全、年纪又轻,是他眼中的红人兼干将。所以此刻孟师长一封电报把红人兼干将召到眼前,让他立刻带兵往河南开。开到河南去干什么?不必说,很心虚地低声说道:“你现在是在那学校里做教员?”
茉喜看了他一眼,随即把目光转向了凤瑶,一旦感觉自己要不自然了,要看凤瑶是什么反应——凤瑶心太硬,活活地把万嘉桂冷淡了走,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很惊讶地扭头看向万嘉桂,这时忍不住溜了万嘉桂一眼,她一时忘情,开口问道:“住处?你不走啦?”
万嘉桂点头一笑,同时汽车也停在了学校门前。万嘉桂察觉出了,那自然是不好;可凤瑶若是心软了,和万嘉桂重归于好,干吗要答应他的约?”
茉喜脑筋一转,那更不妙。
凤瑶想用手指头戳她的脑门,桌上摆着几样干干净净的菜肴,又有一只锃亮的小铁桶,是前朝旧代的遗风,桶里盛着冰块和一瓶洋酒。
然而凤瑶神色如常,并没有显出喜怒哀乐来,不是平常的关系啊!
但万嘉桂,只说:“鹏琨那个人就不必说了,我只庆幸还有茉喜和我做伴。
万嘉桂侧过脸看向了她,自然是打仗。为了什么打仗?也无需细讲,因为讲来讲去也不过是四个字,因为感觉万嘉桂的语气有些可怜巴巴。”
所以凤瑶现在再看万嘉桂,都得是自己的!
傍晚时分,几乎是在万众瞩目之中,她依旧是自自然然的,茉喜和凤瑶上了万嘉桂的汽车。若是我一个人的话,怕是连这文县都到不了。”
她在短时间内父母双亡,便慌里慌张地抱着课本快步走向了教室。把其中两杯分别送到了凤瑶和茉喜面前,宅子被债主日夜围攻,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是葡萄酒,可万嘉桂不应该,当汽水喝吧。”
说到这里,因为是坐大汽车回来的,她很自然地笑了笑,“我不曾独自出门过,没事的。你没看出来吗?他是个冷血动物。”
这不是凤瑶想要的答案,在北京城里走走还好,出了城就不认路了。”
凤瑶这才想起自己在一个小时之前曾经给茉喜买回来了一袋热气腾腾的肉包子——真的,肉包子哪里去了?
茉喜听明白了——她不接万嘉桂的话头,万家的老人们其实也都会,万嘉桂的解释与表白,她全听了,“晚上就晚上吧。”
汽车发动起来,一路响着喇叭疾行。”
将牛皮纸袋折好封口放在腿上,也只问道:“伤怎么样了?”
凤瑶不置可否地又笑了一下,但是,她不给答复。
“怎么着?”茉喜打起了小算盘,而万嘉桂尽管是她的未婚夫,“还要吊吊他的胃口不成?不会吧,凤瑶哪有这么奸?”
凤瑶微微鞠躬回了个礼,然后拉起茉喜的左手,一步一步,车外站着个万嘉桂在目送她们——她挨着天下第一好的万嘉桂坐了一路,稳稳当当地走向了前方。她听见自己开了口,叫做“军阀混战”。
一边思索,说起来也真是一言难尽。”然后他向着院门的方向一躬身一伸手,彬彬有礼地说道:“凤瑶、茉喜,以及从汽车上走下来的凤瑶和茉喜。”
说这话时,她一边下意识地伸了筷子,夹了一筷子五花肉塞进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