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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野天鹅(2)

太阳又升高了,伊丽萨看见瞬息变化的美丽的幻宫。伊丽萨用眼盯着宫殿。突然,宫殿倒塌了,出现了十二座宏伟的教堂,全都一模一样,教堂有高耸的钟塔和尖顶窗子。忽然教堂又变成了一队船,最后只剩下了雾霭弥漫在水面上。终于,她看到了真正要去的地方。那里有美丽的青山,长着松杉树林,有城市和宫殿。在太阳还没落山前,她便落到了一座山的一个山洞前。

“看看今晚你做什么梦吧!”最小的那位哥哥对她说,并把她的卧室指给她看。

“要是我能梦见解救你们的方法就好了!”她说。她非常虔诚地祈求上帝给予帮助,在梦中她还在不断地祷告着。她好像飞到了莫甘娜仙女的幻宫,来迎她的仙女非常漂亮,焕发着青春,但又十分像那位在森林里告诉她戴着皇冠的天鹅的行踪的老妇人。

“你的哥哥们是能够得到解救的!”她说,“你有勇气和毅力吗?你看见我手里拿着的这毒荨麻没有?你睡的那个山洞周围生长着许多这样的荨麻,但是,只有教堂坟地里长的那种才能发生效力,你必须采摘那种荨麻,尽管它会毒得你满手是泡。你用脚把它踩烂,就会得到麻。你用这种麻搓成绳子,再结出十一件长袖披甲,把它们披到那十一只野天鹅身上,附在他们身上的魔力便会退去。你必须记住,从开始做这件事起一直到干完,无论用多少年,你都不能说话,你说出一个字,便会像有一把锋利的匕首刺进你众位哥哥的心里。他们的生命悬在你的舌头上。你要牢记。”

天已经大亮了,伊丽萨醒了过来。在她睡觉的地方旁边果然放着一根荨麻,就像她梦里见到的那样。她跪了下去,感谢了上帝,然后,走出山洞,去开始她的工作。

她伸出娇嫩的手去摘那可怕的荨麻,它就像火一样,把她的手和胳臂都毒出许多的泡。她心甘情愿忍受。她用自己的赤脚踩烂每一根荨麻,搓起绿色的麻来。

太阳落山后,她的哥哥们回来了,看见她默默地一声不吭,他们都感到惊讶。但是当他们看到了她的双手时,他们都明白,为了他们她忍受了多大的痛苦。最小的哥哥哭了,他的泪珠滴到之处,疼痛消失,红肿的泡也不见了。

她干了一整夜,在她解救出众位哥哥前,她是不会得到安宁的。第二天一整天,天鹅飞走后,她孤独地坐在那里干活。第一件披甲织完了,她现在已经开始编织第二件了。

群山间忽然响起来围猎的号角,她十分害怕。声音越来越近,她听见了猎狗的吠声,吓得躲进了洞里。她把从荨麻里得来的麻理顺,扎成一束,然后坐在上面。

一只猎狗从灌木丛里蹦了出来,紧接着又是第二只、第三只。没几分钟,所有打猎的人都站到了洞前,这个国家的国王走向伊丽萨,他还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姑娘。

“你是怎么来的?”他问。伊丽萨摇了摇头,她不敢说话,这关系着她众位哥哥的得救和生命。

“随我来!”他说,“你不能再呆在这里了!我要让你穿丝戴绒,把金冠戴到你的头上,让你住在最华丽的宫殿里。”国王把她抱到马上,她哭了起来,扭动着她的双手,可是国王说:“我是为了你的幸福!总有一天你会感谢我的!”于是国王把她放在马前,骑着马跑去,猎手们都在后面跟着。

太阳落下去时,他们来到了那座壮丽的皇城。国王把她领进王宫里。她哭着,很悲痛,任侍女随意给她穿上王室的衣装,在她的头发里插上珍珠簪,给她起泡的手戴上精致的手套。

她身着华服走了出来,美丽极了,宫廷里所有的侍从官员都把腰弯得更深,向她致敬。国王为她戴上皇冠,娶她为自己的新娘。大主教却不断地摇头,说这个年轻的姑娘是一个女巫,她蒙住了他们的眼睛,迷住了国王的心。

国王不相信,他在旁边盖了一间房屋,让她睡在里面。屋子里面装饰着最珍贵的绿色毯子,形状和她住过的那个洞一模一样。在地板上放着那一把她踩踏荨麻秆得到的麻。在天花板下挂着织好的披甲。这些东西都是一位猎手出于好奇拿回来的。

“你可以梦想着回到你以前的家里去!”国王说,“现在你穿华装,想想你过去的日子,一定是很有趣的。”

看到这些东西,伊丽萨感到十分亲切,嘴角上显出一丝微笑,脸上又出现了红晕。她心中想着解救她众位哥哥的事。她亲吻了国王的手,他把她拥到自己的胸前,让教堂所有的钟都鸣响起来,宣告结婚庆典开始。美貌的哑女做了这个国家的王后。

大主教在国王耳边讲了好多坏话,但他就是不听。婚礼必须进行,大主教必须亲自把皇冠戴到她的头上。他心怀恶意,使劲地把狭窄的王冠往下压,一直按到她的脸庞,存心要把她弄痛。然而,在她的心上只有对众位哥哥悲伤的感情。她感觉不到她身体所受的痛苦。她紧闭着嘴一言不发,否则就会使她的众位哥哥丧失生命。在她眼中流露出她对国王深切的爱情。要是她能向他倾诉自己的苦楚,那该多好,但是她必须闭口不言,必须默默地完成她的工作。夜间她悄悄地从宫殿里走开,走进酬赠给她的那间装点得和那个山洞一样的小屋里,她织成了一件又一件的披甲,但是在开始织第七件的时候,她的麻完了。

她知道教堂的坟地里长着荨麻,但她必须自己去采摘,怎么办呢?她想:“我一定要冒一冒险!天父是不会甩手不管的!”她怀着恐惧的心情在月夜里来到教堂的坟园。在那里,她看到一群妖怪用他们瘦长的指头去刨那些新坟,抓出尸体来吃尸体上的肉。伊丽萨必须挨着这些魔鬼走过,他们用恶毒的眼光盯住她,但她只管念着自己的祷告,采集着毒荨麻,把荨麻背回宫殿里去。

大主教看见了他。这一回他证实了他所说过的话:她并不是什么王后,而是一个女巫,她迷住了国王和全体人民。

大主教告诉国王他所看见的事以及他的顾虑。这时,从国王眼里涌出两行沉重的泪珠,泪水流过了他的双颊,他满心疑虑地走回家去。晚上,他装作睡着了。他注意到伊丽萨怎么爬起来。每晚她都这么重复着,每次他都尾随着,看见她消失在赐给她的那间小屋里。

国王的神情一天天黯淡下来,伊丽萨不安起来,同时,她的心里正在为她的众位哥哥承受着巨大的苦楚。她的眼泪落到了王后的绒衣紫袍上。她的工作很快就要完工了,只剩下一件披甲了。然而她的麻也用尽了,荨麻秆也没有了,她还得再去一次教堂坟园,最后再摘一把荨麻秆回来。

伊丽萨又去了,国王和大主教尾随在她后面。他们看见她走进教堂坟园的大门就消失了,他们走进大门时,看见墓石上坐着那些妖精。国王转身走开了,他认为她和他们是一伙的。

“由人民来判决她!”他说。人民的判决是:“用火烧死她!”

伊丽萨被从宏伟的皇宫里带到了一个又黑又湿的地牢里,他们把她摘集的那一束荨麻给她,她可以把头躺在上面。她编织成的那些粗硬和有毒的披甲便是她的褥子和被子。她又开始了她的工作,同时向天父祈祷着。

临近傍晚时,在格子窗外响起了天鹅扇动翅膀的声音,那是最小的哥哥,他找到妹妹了。她高兴得放声大哭,虽然即将到来的这一夜很可能是她生命的最后一夜,但是她的工作即将完成了,而且她的哥哥们也来了。

大主教来了,但是她摇了摇头,用她的眼光和表情请他走开,今天夜里她必须做完她的工作,否则,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大主教说了许多恶毒的话,走开了,然而,伊丽萨清楚,她是无辜的,她继续着她的工作。

天还没亮,一小时后太阳才会升起,这时她的十一个哥哥都站在宫殿的大门前,要求拜见国王,但是他们并没有得到允许,因为国王还在睡觉,不能叫醒。他们请求着,威胁着,卫士们来了,甚至国王自己也走出来询问是怎么回事,但此时太阳升起来了,众位哥哥不见了,在宫廷上空飞着十一只野天鹅。

全城的人都涌在一起,他们想看看女巫被烧死的情形。一只瘦弱的马拉着车子,车上坐着伊丽萨,他们给她穿上一件粗麻的大袍,她的脸色惨白,嘴唇在微微地颤动,手还在搓着绿麻,甚至在走向死亡的道路上,她也没有停缀她已经开始了的工作。那十件披甲在她的脚前,她手中织着的是第十一件,围观的人都在嘲笑她。

他们一下子拥到她跟前,要去扯那些披甲,忽然,十一只白天鹅飞了过来。天鹅落到车上,围着她,扇着巨大的翅膀,把他们的嘴凶凶地伸向四周。

“这是上天的信示!她肯定是无辜的!”有许多人说。

刽子手拉住了她的手,匆忙之间她把十一件披甲抛起披在天鹅身上,十一个英俊的王子立在眼前,但那最小的一个还留下一只天鹅翅膀没有变成手臂,因为他的披甲还缺一只袖子,她没来得及织完。

“现在我要说,”她说,“我是无辜的!”

围观的人们看见这一切,都深深地朝她弯下了腰,就像是对一位女神,她却失去知觉,倒在众位哥哥的手臂里,紧张、恐惧和痛苦一直折磨着她。

“她确实是无辜的!”最年长的哥哥说,他把所发生的一切都讲了出来。此时在他们面前立着一棵又高又大的树,上面开满了红色的玫瑰,最顶端是一朵又白又耀眼的花,它向国王致敬,落到伊丽萨的胸上。于是她苏醒了过来,心中充满了幸福和愉快。

皇城里所有教堂的钟声一齐鸣响了起来,鸟儿成群结队地飞来,围观的人群变成了参加婚礼的行列转回王宫,这样的场面还没有一个国王见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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