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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回到梦里:我们只有在梦里是自由的(2)

弗洛姆讥讽说,其实不然,这只不过是大多数有着或轻或重的精神病症的人们的一种幻想罢了。他说如果人们没有病,那怎么会出现下面这些自相矛盾又令人费解的情况呢?他描述说,当世界上千百万人正在挨饿时,我们却花费成千上万的美元来储存剩余的粮食;当武器被用来摧毁我们的文明的时候,我们却将国家预算的一半经费用在武器制造上;当我们用基督教的善和无私这些教义来教育孩子们的时候,又为孩子们准备了这样一种生活,即在这种生活中,为了获得成功,需要的倒是善的反面;两次世界大战,我们都为着自由民主而战,并以消灭了“自由的敌人”而结束这两次战争。还没过几年的时间,我们又为了“自由和民主”重新武装起来,所不同的是,以前那些自由的敌人,现在变成了自由的捍卫者,以前的同盟者,现在却变成了敌人。我们一方面极力反对那些不能容忍言论自由和政治活动自由的制度,另一方面,如果我们与这些制度结成军事同盟的话,我们就会说,其实生活在这些制度下的人是“热爱自由”的;一方面我们的生活非常富有,另一方面,我们却没有欢乐:我们都是有文化的人,拥有无线电和电视,却长期地感到厌烦。

这是多么虚伪和矛盾呀,然而,人们对此却无动于衷,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也没有去思考过。我想,用判断能力的缺失来解释,是无法说通的。

现在的人们喜欢听别人的赞美,不愿别人指出自己的缺点;喜欢听小道消息,不愿知道事情的真相,人云亦云,宁愿生活在由别人编织的虚假的世界中。这些虚假的东西大多是一个社会占主流的观念。对此,弗洛姆用讽刺的口吻描述说:

我们是基督徒;我们是个人主义者;我们的领袖是英明的;我们是善良的;我们的敌人(无论谁是我们的敌人)都是邪恶的;我们的父母亲爱我们,我们也爱自己的父母亲;我们的婚姻制度是成功的,等等。

所有这些主流观念无孔不入,只要一个人一降生,他就生活在由这些观念编织而成的梦幻世界中。从他开始学说话时,这些观念就通过父母、学校、电影、电视、报纸不停地向他灌输;在所谓的教育和宣传的鼓动下,人们头脑中仅有的一点纯真被清洗得一干二净,这些主流观念完全成为了统治者,它们控制着人们的头脑,代替他安身立命,替他思考着,欢乐着他的欢乐,恍惚里睡梦中,似乎这些都是由他们自己做出的决定。

现实中人们虽由主流意识支配着,过着整齐划一的生活,但是那些被放逐、被拘禁的无意识并没有消失,它们仍然顽强地要为自己挣得一席之地。随着时间的流失,这些无意识越积越多,达到一定程度,它们就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突破压抑、表达自己的心声,日常生活中的口误、笔误就是它们不满的结果,心理疾病就是它们的报复,还有它们让感觉生活没有意义的人去酗酒和吸毒。

也许,在这些表现方式中,梦是最美好的方式,它让可怜的人们在睡梦中重回到那久别的乐园,重温久已被压抑的本真自我。有一种声音在呼唤,“归来吧,遗忘家园的人啊!”心中那片乐园是那么的美丽,那里湖面总是澄清,那里空气充满宁静,银白的月光照在大地上,藏着你最深处的秘密,或许我不该问,不该让你再将往事重提,让你平静的心再起涟漪。

二、梦是最美的语言

众所周知,我们每一个人都通晓一种语言,那就是我们的母语。除此以外,有的人可能学会了一种或几种外语,比如说,德语、法语、汉语、俄语等;有时,多懂得一种语言也就意味着有着很好的收入,有一种所谓的成就感。

然而,获得的多丢失的也多,现时代的我们忘记了另外一种最美好的语言,这种语言人人都会讲,它就是梦的语言,也叫梦语。这是一种非凡的语言,是最通用的语言,它存在于人类历史的各个阶段、各种不同的文化传统之中。原始人、埃及法老、印第安人以及生活在大都市里的人,他们使用的梦语几乎都是相同的。

1.寻寻觅觅,梦里才是真

我们每晚都做梦,每夜都讲这种语言。尽管我们往往忘记自己梦见了什么,或是根本不记得自己做过梦,实际上,我们每天夜里都确实在做梦,回到藏着许多秘密的心灵最深处。

梦语最明显的特点在于它是夜晚时候的语言,睡眠时候的语言。我们可以举一个有趣的例子来说明,《隋唐演义》里的程咬金睡梦中武艺高强,斧法纯熟,而白天醒来时只会三招了。

另外,它还有一个特点,梦语是象征性的语言。梦语通过形形色色的、可感知的东西来展示人的内心世界。它就像文学作品一样,比如,一个作家说:“红玫瑰温暖我的心。”作家是在用可感知的事物来表述一种感情,一种心理感受。

弗洛姆以弗洛伊德的经历为例,做了有意思的说明。弗洛伊德曾经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他发现自己有一个植物标本集,里面夹着一朵枯萎了的花,这就是梦的全部内容。弗洛伊德不愧为解梦大师,他从梦中得到启示。原来那花是他的妻子最喜爱的东西,他的妻子常常抱怨说他从不送花给她。同时,那朵花与可卡因也有着关联,在当时,可卡因的医疗作用才刚刚被发现。

我们知道,花朵一般象征着爱情、性欲、性爱和生命。花朵夹在标本里面枯萎了,说明它没有别的价值了,只能作为科学研究的对象了,失去了作为生命和繁荣的象征。这个梦揭示了弗洛伊德的个性,尤其是对爱和性的态度。尽管他以一种科学的态度来研究性,但是,实际生活中他却是一个非常羞怯拘谨的人。从这个寥寥数语就可说明的、一朵枯萎的花的象征中,弗洛伊德的性格特征的一些线索就跃然显现。我想大家现在该明白梦语是何物了吧。

较之于清醒着的我们,在梦中,往往我们更能了解自己和他人。在梦中我们受理性束缚的更少,显得更聪明、更有活力。弗洛伊德的这个梦就说明了这一点。他自己说,清醒时他的性格中的一些方面被遮掩起来了,但在梦中,他抛弃了原来的面纱,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对梦中所象征事物的模棱两可的态度。在梦中,人们具有清醒时无法想象的创造力,一个人在梦中可以成为一个诗人、一个小说家或者像拿破仑那样的统帅。然而,在现实中他可能没有多少艺术能力,或者根本不可能成为一个国家元首。

众所周知,清醒的时候,人人都生活在一个特定的文化框架里面,戴着一个面具,就像参加一个化妆舞会,平常所说的话往往受制于所处的社会环境。但在梦中,所有的一切限制和假面具都被抛在脑后,我们说的是全人类通用的语言。而在白天,不管是母语还是别的语言,通常受社会的制约。人的一生都是在这两种状态下度过的,那么,怎么解释这种差别呢?弗洛姆指出,其实这就是人类存在的两种模式,我们一部分时间清醒着,一部分时间熟睡着,只不过人们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反而不大在意。醒着意味着什么?清醒时,我们顺从生活,谨小慎微;我们必须工作,必须获得生活必需品,必须保护自己免遭侵害。简而言之,我们在为生存而奋斗,而这种奋斗影响着我们的所作所为。我们必须按照社会所期待的那样行事,这样才能生产,才能工作。而更重要的是,这种奋斗影响着我们的感情和思维领域。

当我们清醒的时候,我们的言行必须是合理的,所谓合理的就是按照他人的所作所为的那样去做,只有这样别人才会理解我们,喜欢我们,而不会被当作怪物或疯子。我们按照“常识”和所谓的人之常情去思考和感受。当我们的需要得到满足时,我们感到幸福和快乐,以为自己就生活在天堂乐园中;相反的是,当需要没有得到满足时,我们就会感到悲伤失望,以为自己是最不幸的人。

事实上,或许我们根本没有感觉到什么东西,或者这时我们根本没有这种感觉,只不过多愁善感的我们给自己假设了一种适当的快乐或悲伤,于是,通过想象,我们就认为自己有了这些感觉。我们从不认为留下印象的东西是荒谬的,而那些自己没有经历的反而是不正常的。

安徒生童话中皇帝的新衣的故事,就生动地说明了这种情况。耀武扬威的皇帝在众大臣的簇拥下,赤身裸体、一丝不挂地走在大街上,但大街上的成年人们都按期待的那样,认为皇帝正穿着华丽的服装。只有一个小男孩看出了破绽,不可一世的皇帝原来什么也没穿,因为这个小男孩纯真未失,还没有被大多数成年人的思想所污染,头脑中的尝试还不多。

还有一个梦例可以说明这一点。有一天,一位在公司里居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总经理做了一个梦。平时他确信自己和老板很好,他们二人就像铁哥们,无可挑剔。在梦中,他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电话线捆住,电话还在荡来荡去。这时,他看见老板正躺在自己的旁边,好像已经睡着了。他登时怒火中烧,双手拾起一个榔头,用力砸向老板的脑袋。他击中了,但连老板的一根汗毛都没有伤着。老板睁开眼,正讥讽地嘲笑着他的攻击者。这个梦说明了尽管这位经理好像觉得和自己的老板相处甚好,实际上,他内心深处恨死自己的上司了。他感觉上司正压制束缚着他,如同捆住了手脚一样。他自己有一种无能为力感,无法自己做主。但在清醒着的时候,这种感觉却隐而不见。

睡眠给了我们清醒时无法得到的东西,在睡眠中我们是自由的。这听起来可能挺奇怪的,但在某种意义上,只有睡着时我们才是自由的。因为在睡梦中,我们不用再为生存而争斗了,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一切由自己做主,这时的思想和感情完全任凭主观。在梦乡中,我们不需要再做什么,只要存在就行了。睡梦中我们不需要目标,我们感受到的世界就是一个真正的世界,而无需像白天那样按照人人预期的方式去看世界。

可以说,在进入梦乡的时候,无意识占据了主导地位。无意识并不是那么的神秘,它只不过是我们清楚了清醒时无法知道的东西。我们甚至可以说,清醒状态下的无意识就是睡梦中的有意识,而在睡梦中,清醒的意识就变成了无意识。

在睡梦里,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天才,有着很强的创造力。我们发挥清醒时毫无所知的创造力。有一个成功的经理就做了这样一个梦。梦的第一部分他是在一个小湖边,湖水很脏,周围的气氛暗淡、阴郁、可怕。他后来回忆说,梦中的湖很像他父母住处附近的一个湖。弗洛姆解释说,其实,这不只是对一个湖,而且还是对他童年家庭贫困的不愉快的回忆。

梦的第二部分是他正坐在一辆豪华的轿车里,行驶在山边的现代高速公路上。他开得很快,有一种力量和成功的感觉,觉得春风满面。接着是梦的第三部分,他来到了山顶上,突然发现自己处身于一个色情画店里,他的妻子本来也在车上,现在也不见了,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那个又脏又乱的地方。他感到异常孤独,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这个梦揭示了这个经理对生活和命运的感受。简单地说,那就是:孩童时,他是在凄凉中度过的。现在他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到达了成功的顶峰。然而,当成功竞赛结束时,一切都成了过眼烟云,他又返回到了童年时的贫困、悲惨以及孤独中。一切都将消失,又回到从前。这个梦没有表达希望,相反,它用创造性的、艺术性的语言表达了人生的空虚。

犹太教古老法典说“没有被解释的梦就像没有启封的信”,梦并不需要翻译、解释,梦语有自己的语法和表达形式。它不描述事实,只是传递感受;它简单易学,不必成为心理学家也能懂得。

如果懂得这种美丽的语言,我们就会更多地了解自己和他人,这会给我们带来很多好处,但也会带来不少麻烦,因为我们常常不想知道得太多,知道得太多会扰乱我们的心绪。但是,我们对自己了解得越深,幻想的越少,生活就会越丰富、越坚强、越充满生机。如果我们懂得了梦语,就不会仅限于用概念去思考,用理智去分析,而且还可以发挥情感鉴别力。这决不是反对理性而提倡多愁善感,而是希望理性和情感联姻,结出丰硕的果实。梦语可以告诉我们一些生活的真谛,在梦中,我们能够成为诗人,发挥着自己的艺术才能。

2.弗洛姆解梦

随着时代的变化,人们对梦也有了不同的看法。但是,无论人们相信梦是无肉体的灵魂的真实体验,还是相信梦是由上帝或恶魔撒旦所激发;无论人们在梦中看到了非理性激情的表达,还是相反看到了我们的最高尚或最富于道德的能力。有一点是没有异议的,那就是我们所有的梦都是有意义的、重要的。如果我们获得了破译它的万能钥匙的话,那么我们就可从中获得启迪,洞察我们生命中那些最宝贵的东西。

因此,理解梦的语言是一种艺术,与其它艺术一样,它也需要知识、天分、实践和耐心。我相信,如果我们懂得了我们的梦,那么,我们就会对自己了解得更深刻,对他人和世界少一些幻想,使自己更坚强有力,更生机勃勃。

众所周知,清醒的时候,我们被暴露在伪装成真理的合理化谎言里,被暴露在伪装成常识或专家的高见的胡说八道里,被暴露在众口一词、智力懒惰、或以荣誉和成功的名义自织的欺骗里,诸如此类的太多了。然而,人们在睡梦中却不同了。因为,在睡梦中,所有的文化和道德都见鬼去了,我们性格中最好的和最坏的东西都跃跃欲试,粉墨登场。因此,在梦中,我们少了一些理智,少了一些体面,但相对清醒时来说,我们或许更美好更聪明。

有的时候,我们会发现,在梦中发生着一系列的思考。弗洛姆举了一个很有代表性的梦的例子,做梦的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她梦见一只猫和许多老鼠。第二天早晨醒来,这个女人把她的梦告诉了自己的丈夫,然后她问:“我梦见一百只老鼠打不过一只猫,这意味着什么?”丈夫回答她,这与独裁者统治百万人民而又被他们推翻的历史问题没有什么不同。

过了两天,她写了一首小诗,并读给丈夫听。这首小诗讲的是一只黑猫被数百只老鼠围在雪地里,在白雪的映照下这只黑猫显得格外醒目,老鼠们不停地嘲笑它,这只猫希望自己能变成白色的,以便不那么醒目。在这首诗中有一行她这样写道:“现在我理解昨夜困惑我的是什么了。”

当她把这首诗读给丈夫听时,她没有意识到这首诗与那个梦的关系。然而她的丈夫却看出了二者之间的联系,他说这样看来,你的诗正好回答了你的梦。你不是把自己比作老鼠,而是把自己比作了猫。在梦里,你为一百只老鼠敌不过你而骄傲。然而,你又表现出一种羞愧感,也就是说,“在你看来,如此卑微不堪的小老鼠,如果它们能够清楚地看见你的话,它们会嘲笑你的。”

下面这个梦虽然并不难解,但是却要复杂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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