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卓普拉哈长得非常漂亮,她是苏比切国王的女儿,如今已经到了结婚的年龄。那正是一个春天,瓦桑塔声称要统治这个世界,天气也变幻无常,时而晴朗,时而阴沉。那天,她和伙伴们一同在父亲的花园中散步、玩耍。
树林里灰暗而巨大的墨西哥树盘旋而生,印楝树暗绿色的枝叶和皮泡树的半圆形树叶在风中微微颤动,伊兰尼斯树绳索似的躯干一根连着一根,好像是给穿行的猴子搭建的一座座桥梁,芒刺的苔藓幔帐跟随着蔓草从最低端的枝叶延伸向最顶端,一直长到腰部……
可昏暗的树林遮挡不住这群漂亮姑娘的鲜艳青春和欢声笑语,她们迈着轻快的步履,从树林里走出来,来到一片空旷的草地上。大雨过后的草坪上零星地点缀着象征阿育王富贵的大红花,娇嫩的茉莉花也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以回报这个赖以生存的地球,它们亮白色的花瓣像喜马拉雅山上的白雪一般。还有那些笔直而优雅的槟榔树,和那些金字塔似的柏科树相比,它更有男子汉的气质,用任何美妙的词语赞美都不过分。
禁不住诱惑,她们调皮地伸手去摘芒果树上盛开的金黄色花朵,以便嗅一嗅那扑鼻而来的浓郁的花香。到处都是春暖花开,又大又黑的布拉马蜂嗡嗡地在四周穿梭。她们一路走,一路看,一路闻。这个季节对所有的年轻少女都有着莫大的吸引力,总是想方设法逗引着她们那一颗蠢蠢欲动的心。通过分享彼此心中的小秘密她们互相打趣,在山谷中光滑的小径上互相追逐,她们攀上挂在橘子树间柔软光滑的秋千,她们互相拥抱,不时地做出把对方推向鱼池的假动作来吓唬对方……其中,在这些少女中,最活泼的要数查卓普拉哈了。因为她身份高贵,所以她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吓唬她的同伴,而她的同伴对她确实众花捧月般的呵护不已。
然而巧合的是,正当公主和她的伙伴以及在暗中看护她们的仆人们正在享受这大好春光时,玛纳西威,一位婆罗门人家的儿子,也是一位非常年轻英俊的后生,来到了这里。他可能是走得有些累了,躺在树荫下睡着了。居然没有一个国王的侍卫兵看到他,当公主和她的伙伴们玩耍时,他还在呼呼大睡。这时的查卓普拉哈好象有些疲倦了,留下她的朋友们,独自一人唱着欢快的歌,向避暑房走去。
公主哒哒哒的脚步声惊醒了玛纳西威,他惺忪着一双睡意朦胧的眼睛环视着周围。公主也被这突然出现的一个陌生男人惊呆了,转身想逃。但就在两人在目光交汇的那一刻,他们产生了爱慕——这便是人们所谓的“一见钟情”。
“不可能!”愤怒地国王厉声喝道,“我从不相信卡玛·戴瓦那荒诞不经的事情。”他的情绪有些激动,因为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几次了,但没有一次有好结果。
“哦!国王息怒。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机率很小,但它确实存在。”贝塔尔小心地解释道。
“你解释不了这件事儿吧,死鬼?“国王粗鲁地讽刺道。
“那是男人才做的事,威克拉姆,我没有理由这样做!”吸血鬼反驳道,“在古代,有一位伟大的哲学家,他发明了一种有很强的自我排斥作用的流体,就像装在黄铜壶里的蒸汽。这种流体结果就像四处传播的流言蜚语,被广而告之。后来,这种排斥作用被第二位所有者进行了改进,成为一种可以支持所有实体积的积极的吸引力,它对每一个原子成分都有很强的联合作用。他把它称做“琥珀离子”——但它与琥珀没有关系。”
吸血鬼停了一下,继续娓娓道来:“那个哲学家说,不管在什么时候,这个不可称量的物质所包含的两个形体一旦相遇,就会产生一种不可估量的吸引力,从而把两个形体黏合在一起。当这种力量异常强烈时,这种作用便会在瞬间发生。因为,人们把这种不是由于它们自身的原因而导致的事情称为琥珀离子现象。‘一见钟情’便是这么来的。至于我个人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很久前我已经告诉过你,威克拉姆!你忘了吧!”
国王似乎被这么多陌生的词语搞得非常不耐烦,大声地吼道:“要么你继续讲你的故事,要么就闭上你的鸟嘴。”
“好!”吸血鬼不在讨论哲学问题了,继续讲他的故事:
且说,他们在经历了“第一眼”之后,那个婆罗门的儿子玛纳西威便倒了下去,而国王的女儿站在那儿,双腿不停地哆嗦,最后也倒在避暑房的地板上。好在她的同伴和仆人们发现了她,将她扶起来送回家了。
而玛纳西威还躺在那儿像个死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在这时,两位颇有学识、广读群书的博学家穆尔德威和莎湿正在花园中散步,他们经过这里时,被他绊了一下。
“嗨,这怎么躺了个年轻人呢?怎么一点知觉都没有?”穆尔德威说。
“肯定是某个少女的丘比特之箭射中了他。所以,他才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莎湿回答道。
“我们把他扶起来吧。”穆尔德威有些同情地说。
“有必要吗?”莎湿显得不以为然。
穆尔德威以行动作为回答。他跑到池塘边,把腰带浸湿了一头,把水撒在这个年轻的婆罗门人身上。然后,把他扶起来,让他靠墙坐着。过了一会儿,他有些恢复知觉了,灵魂好像重新回到了身体里。见他醒了,这位老人就问他,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发生什么事了?
“我可以讲自己的伤心事,但我只向那些可以解救我们的人讲!”玛纳西威回答说,“对那些听完之后不能帮助我的人讲有什么用?难道是为了博得那一点点同情或无用的安慰吗?那有什么用!”
不过,在这位博学而和蔼的老者的一再坚持下,他还是开口说话了。他说:“我刚才看见了一个公主,我只看了她一眼,结果就成了这个样子。我发誓我要得到她,不然,我就去死。”
“那好吧,跟我来,年轻人!”穆尔德威依旧很和蔼,“我会尽量帮助你,即使不能成功,我也会让你成为一个独立而富有的人。”
玛纳西威好象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淡淡的说道:“仁慈的神在世上造了许多金银珠宝,其中,女人是所有珠宝中最有价值的珍珠。有了她,才是真正的富有。对于一个抛弃妻子的人,他还有什么财富可言?不想拥有漂亮妻子的男人,他们和野兽还有什么区别?财富是美德的果实,安逸是财富的象征,而妻子则是你过安逸生活的创造者。如果没有妻子,怎么可能会有幸福?”
“那你最想要什么?”穆尔德威说,“你只要祝福上帝,它就会给你想要的东西。”
“哦!亲爱的博学家,请赐给我那个少女吧!”玛纳西威一脸诚恳地说。
穆尔德威答应了他,并把他带回了自己家中。他非常有礼貌地接待了这位年轻人,在玛纳西威坐在地毯上的间隙,穆尔德威从屋里拿出了两颗小球状的东西——看起来像是药丸,给了玛纳西威。然后解释道:
“这是我们家世代流传下来的秘密,以用它来不断发扬人性的仁慈之心。不管在什么情形下你若吃了它,你就会变成一个十二岁的少女;如果你想恢复原来的样子,也可以马上做到。不过,只有在我帮助的这些人心地纯洁、虔诚善良时,才能成功。并且,你要切记,你用它的目的只能是达成好的愿望,否则,一些灾难会降临在你身上。所以,你最好还是考虑一下吧,在这一切还未到来之前。”
说到这儿,哦!伟大的威克拉姆国王,在这种情形之下,你还会犹豫吗?你可以担保这位博学家是这个世界上最清白、最热心和最好的人吗?
至少,婆罗门人家的儿子就这样做了,并且毫无迟疑。这位头脑率真的哲学家把一粒药丸塞进了年轻人的嘴中,同时警告他别吞下去,接着把另一颗送进了自己的嘴里。就这样,玛纳西威成了一个欢快的小姑娘,穆尔德威则变成了一个受人尊敬的看起来约有八十多岁的牧师。
二人改头换面之后,步行来到苏比切国王的皇宫。因为现在是牧师的身份,他们走进大厅时未经通报。坐在大厅中央的国王看到这位尊贵的婆罗门牧师来到这里,立即起身,行谦逊礼。然后,国王拉起他们的右手,领这位父亲和女儿坐到合适的坐位上。穆尔德威向国王背诵了诗文,并施礼祝福国王的女儿永远漂亮、闻名全球。
“或许,那个神灵——毗瑟,是一个侏儒,欺骗了伟大的巴历国王;或许是一个带着猴子的英雄,曾经穿渡过盐海;或许是一个牧羊人,有着奇大无比的力量,为了在轰隆隆的雷鸣时刻拯救出那些人,用他的手掌托起高巴德汗大山;或许,这位神灵就是你的保护者!”
国王听完这些绝妙的口才表演后,问道:“你的主教身份是从哪里得到的?”
“我的王国!”穆尔德威回答道,“那是我居住的地方——伟大的母亲河——恒河的北边。我要去一个遥远的国度,途中遇到了这个少女,她很适合做我儿子的妻子,因此,我把她带回了家。没想到,我的村庄正在经历一场灾荒,我的妻子和儿子都逃走了,不知去向。我去寻找他们,可是有个少女在身边,我该怎么办呢?后来,我听说了你这位尽职尽责且慷慨大方的国王,于是我就对自己说:‘我可以将她交给你来照顾,一直到我回来。’请接受我的恳求吧!”
国王沉思了片刻。婆罗门刚才对他的一番奉承让,他很是喜欢,可现在他感到很为难。一是,要照顾这么一个说话柔声细语、有双淘气眼睛还爱撇嘴的小女孩,着实有些麻烦;再就是,如果拒绝的话,他担心牧师会对他自己和他的王国施咒。相对来说,前者似乎更为可取,于是,他便抬起头说道:“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我以我梵天的头作担保!”
说完,国王又说了一番美好的祝福,然后送给他们萎叶(按照习惯,当客人要离开时,主人会拿出萎叶或香料让客人咀嚼),打发他们上路了。
后来,国王把这个小女孩送到他女儿查卓普拉哈那里,对她说:“这是一位婆罗门人士的未婚妻,她的岳父委托我照管她一段时间。你带她到内室,好好待她,尊重她,不要让她和你分开,无论是睡觉还是吃饭,无论是在家还是外出,你们都要形影不离,日日夜夜都在一起。”
查卓普拉哈拉起吉塔——玛纳西威变成女孩后喜欢这样称呼自己,把她带到自己的卧室。屋子里,椅子的色彩很欢快,但整个房间的氛围却孤独而忧郁。窗户边阴沉沉的,看不到一点儿光亮与生机。仆人们静静地在地毯上走动,一点声音都没有,好像他们的脚步声就是一种犯罪。房间散发出淡淡的药香味儿(治疗精神错乱的药)。壁橱内放置了一把干瘪的花束,可以说是屋内仅有的一个装饰品——不过,这也可能只是某个人喜欢罢了,不是每一个进屋的人都把它当成装饰品的。
查卓普拉哈对婆罗门的未婚妻非常关心,跟她聊起天来异常快乐,平时她很少这样的。可能是因为她有一双诡秘的眼睛,可能是她预感到要发生什么。无论哪一个,威克拉姆国王你都应该高兴。在吉塔看来,她漂亮的新朋友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因为她的眉头总是有那么一抹悲伤。有一天,在她们休息的时候,吉塔便问她为什么总是愁眉不展。查卓普拉哈向她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在春天的某一天,我和我的伙伴们在花园散步,邂逅了一位非常英俊的婆罗门男士,在我们眼神交汇的那一刹那,他变得毫无知觉,而我也几欲晕倒,后来我被同伴带回了家。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住处,但他的样子一直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从那以后,我茶饭不思,在悲痛的伤情中不可自拔,所以才会脸色苍白,身体也瘦弱不堪。”说完,这个漂亮的公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断定,如果这样下去,她可能撑不过下个月初。
“如果我现在把你心爱的人带到你的面前,你会怎么样?”婆罗门的未婚妻认真地问道。
“我会做牛做马来服侍你,做你最忠实的奴仆。”漂亮的公主说。
听到她这样讲,吉塔立刻从口中吐出药丸,迅速变成了玛纳西威本人,然后把药丸小心地放在脖子上挂着的小锦囊中。看到这一幕,查卓普拉哈惊奇极了,她怔怔地站在那儿,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吸血鬼!还是少一些描述吧,这样对我们都好。”威克拉姆大声吼道,同时快速地上下拉动袋子,此时他累得满头大汗,好像里面装的是金币。
“那就长话短说吧!”吸血鬼继续讲下面的故事。
玛纳西威在脑子里想过八种结婚方式:威兹式,也是婆罗门的传统方式,在这种仪式中,一个女孩儿嫁给一个婆罗门人士或是一个贵族人士,没有聘礼;戴瓦式,在这种仪式里,女孩是行使牧师礼节的礼物或费用及献祭品;阿莎式,指女孩的父亲如果收到新郎送来的两头牛,就意味着要以此来交换新娘——有名望的印度人士说这种收钱嫁女儿的风俗就像出卖肉体;阿苏拉式,指新娘的父亲收到新郎交换新娘的钱财;普亚帕提亚式,指按照婆罗门人士的请求将女孩许配给他,那么,女孩的父亲就会告诉他的女儿:你已订婚,去行使宗教礼仪吧;派撒查式,指利用诡计将姑娘带走,离开自己的家;拉卡莎式,指她在战争中被俘虏,或她的新郎战胜了他的对手;最后一种是甘德哈瓦式,也就是婚姻在彼此共同的允诺下举行——这是低层社会中男女结婚的一种现代风俗习惯,新娘新郎的朋友都要出席参加,并在新人的脖颈上挂上花环,然后宣布他们是对方的妻子或丈夫。
玛纳西威因为他的社会地位及年龄,比较喜欢现代的风俗,而公主因为她自己的身份完全有资格让她的父亲为她举办这样的婚礼——这样,她就可以自己选择丈夫。况且,罗摩、阿朱那、克利须那、那拉等人也都提议公主如果结婚的话,就采取这种形式。
就这样,他们结婚了。婚后五个月,玛纳西威从来都没有走出宫殿一步,两人如漆似胶,日日夜夜守在一起。白天她陪他,夜晚他陪她,结果不久,他就惊喜地发现,他快要做父亲了。
正常情况下,两人既然这么恩爱,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每时每刻都在一起,他们之间的性生活肯定很和谐了。然而,玛纳西威仍然得不到满足。他开始渴望有更多的自由,并责怪他的妻子不带他出去看一看。可以想象,刚开始时,他们因为第一眼就互相来电,并寻死觅活的,没想到成为夫妻后,事情完全变了样。不仅玛纳西威厌烦看到查卓普拉哈,查卓普拉哈也厌烦看到玛纳西威。她默默地想,人们多么愚蠢啊,为什么要结婚呢?为什么把双方都关在婚姻这所牢房里?从此,他们开始整天吵个不停。玛纳西威反驳她时,他说他特别想回到以前,那时他们还没有成为夫妻;而她总是挖苦他做小姑娘时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令人作呕。她还间接地给他讲了一个古老的童话,用来嘲讽他,她说:“曾经有一个年轻女人,不知不觉竟然嫁给了一个魔鬼,这个魔鬼在白天,出奇的丑;在夜晚却变成一个非常漂亮的男人,没有人可以看到他。最后,她引用了一位诗人的诗来抨击这种三心二意、变化无常的人:
把那些变化无常,赶走吧!
它不仅使人的内心感到异常的疲惫,
还磨灭了许多人积极向上的心;
无用,无用,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然,
你那卑鄙的行为,正呈现在我的眼前,
我不能接受,我的爱人是我所轻视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