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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双面百合(2)

我把琴弦调好了音,她就开始和着琴弦唱了。

“……春雨,淋湿了黄莺……”

唱完了以后她就对我致谢,又说今天就到这里之类的话,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于是就说让她不要客气。

“能够接受这样的教法就可以了。”

“老师千万不要这么讲,我也只是想要边玩耍边学习,并不急着要达到什么水准,老师就慢慢地教我吧。这里是我的一点儿心意,以表示对老师的谢意,还有一些是给其他的孩子们买酒喝的,请老师收下吧。”

她从包里拿出了两个纸包,其中一个是应该付给我的学费,我就收下了。但是我又拿起另一个纸包想要还给她。

“那都是些小孩子,并不能喝酒啊,所以还是请收回这个吧。”

可是她听了我的话却不肯把钱拿回去。

“哦,是孩子啊,那如果不方便喝酒的话,就麻烦老师代我买些糖果之类的请他们吃吧!”

听她这么说之后,我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也就收起来了。之后她都按时来我这里学习,大约过了两周,她就已经学会了“春雨”,我也开始准备叫她下一首“御所车”。

一天,她照常来上课,却忽然跟我说:

“不知道老师最近有没有时间?我这几天想要去温泉村度假,大约要一两周的时间,可是又觉得一个人太孤单,因此想要邀请老师一同前往,不知道老师是否愿意呢?”

我想没有谁会在听到这样的盛情邀请之后不动心吧?何况这又是答谢老师的礼物。后来她叫我到她入住的酒店去,我们洗了澡,然后又换上了干净的浴衣,刚才上课时的倦怠感已经减轻了。

“老师觉不觉得这样很没意思?要不然我们找点什么乐趣吧?”

“是啊,那好啊。”

后来她就让酒店的服务员保管好三味线,然而请唱戏的人为我们唱了几段。能够欣赏到这些唱戏老师的表演,这对于我来说是很大的收获。回到家又受到母亲的赞同,于是我就决定了与她一同外出度假。跟她说了这件事情后,她很高兴,还送给我一套非常漂亮的和服,另外还有一件绣着羽花纹的长外套、鞋子和腰带。收到这些以后我感到非常兴奋,觉得那也是她为了感谢我这个老师而赠送的,希望我能够一应俱全。

那一天我从上到下都穿着她送给我的衣物,离开家以后她又对我说了一番话。

“老师啊,如果在度假的时候我们之间还是以学生与老师来相称的话,我怕会引起别人的误会。不如我们暂时先改变一下称谓如何?这样才能拥有一个快乐的旅程嘛!不然这样,你暂时扮作是我的女儿,叫做千代,我就暂时装扮成你的母亲,怎么样呢?或者如果你感到母亲这个称呼有些别扭的话,那我还可以当你的伯母,这样也自然些,你觉得如何呢?”

她的这些建议我都欣然地接受了,之后我们就到了中栈桥,准备在那里乘船去别府。她早已准备好了船票,所以船刚刚靠岸的时候我们就能够登船了。就在进入船舱的口处,我遇到了一位她的朋友,那个人看起来很有身份的样子,全身穿着西服。他们相互遇到后相互寒暄着,为了不打扰他们讲话,我就在一旁等待,似乎还能听到他们两个的说话声。

“我准备带千代到别府玩。”

她跟对方说着,嘴里念着“千代”,听到这个称呼后我感到浑身不自在,后来也没有听清对方是怎么回答的。后来我问她“千代”的事情,她还笑着跟我解释。

“哦,大概是你听错了吧!刚刚那个人是我的一个亲戚,他知道我有个侄女叫千代,可能是误以为你就是我侄女吧!”

原来她那个叫做千代的侄女已经去世了,如果她还活着,那么大概也会成为像我一样的教戏曲和舞蹈的老师,真是太可惜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当她看到我的时候就总感觉是千代,也希望跟我学习戏曲。我听到这个解释之后非常感动。

回想起在温泉村度假的日子来,吃饭和泡温泉,那也不过是每天过着相同的生活罢了。有时候清晨起来阳光洒进房间里,我们都穿着泡过温泉之后的浴衣,她这时就会让我弹弹琴、唱唱戏。于是我就给她伴奏,我在一旁弹奏,她则唱着“春雨”,还有“御所车”,之后她还会笑着对我说:

“千代啊,如果没有你的指导,我哪里能这么快就学会啊!”

我听着她左一个千代,右一个千代的叫得很是温暖,越来越觉得她就像是我真正的伯母,在一旁照顾着我,给我温馨的感觉。我从心底会叫她一声伯母,就连酒店的服务人员都非常羡慕我们,每次都发出感叹。

“你们真是让人羡慕啊,感情怎么能这么好呢!”

我和她住在酒店的中庭,等到夜晚来临之后,在房间里就可以看到每个屋子里的灯光,中庭里的花花草草也尽收眼底,那树梢上明亮的月光更是让人向往。

每当我打开房间里的窗户时,常常会看到在院子里打扫卫生的男丁们避开我的目光而低着头走开,可是有一个男丁却不是如此的举动。他似乎总是往我们的房间里窥视,好像是怀有什么企图似的,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很是熟悉,尽管他总是避免不让我看清楚他的样子。

我努力地想要想起这张面孔,终于想起来了!

“没错啊,就是他!”

于是我悄悄地对她说了。

“伯母,你有没有看到刚才在院子里打扫卫生的其中一个男丁?他好像一直朝我们这边张望,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他,刚才想起好像是你在港口遇到的那位亲戚!”

我跟她说那个人长得很像她的那位亲戚,其实根本不是相像,简直就是一个人!我一边对她说着,脑子里一边又浮现了那天在港口时遇到那个人的场景。

“真的吗?真的跟我那个亲戚长得像啊?”

她问着我,露出了不相信的笑容,那笑容似乎有些异样的感觉。

尽管那些日子的温泉度假生活有些乏味,不过倒是感觉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该回家的时候了,那时我们已经在那里待了两个星期了。回家的前一天傍晚,她对我说:

“千代啊,我们明天就要回家了,如果明天再去买礼物的话,我怕时间会来不及,不如你今晚就抽空出去跑一趟吧?本来我也想跟你一起去选购,可是又觉得头有些痛,要不然你就跟酒店的服务员一道去好了,至于买东西的花费,就让服务员算在我们的住宿费里吧。”

我听过之后就答应了,于是就去找酒店的服务员,把她的想法说了一遍。那个服务员随即跟我说,这个温泉度假村倒是也可以穿着浴衣出去,不过既然是女孩子,还是注意一些外表比较好。他让我换上来时的那套华丽的衣服,于是我也就穿上了。等到全部准备好之后,我就跟她道别,同服务员一起出了门。

可是走着走着却又觉得,我只顾着给自己买礼物了,竟然忘了也要给伯母送一些礼品。对于自己的这种行为我也感到羞愧,于是我就让服务员在原地等我,我自己回一趟房间拿些钱再出来与他会合。

我想着如果从玄关走,那么就要穿过走廊,那样应该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回到房间,所以我就径直从院子里走了。走到那里之后才发现,房间里的窗户被关上了,我记得走之前还是开着的,而且里面的灯也灭了,只是有一点点微弱的光亮。我感觉有些奇怪,本来还急促的脚步在不知不觉中就放慢了,悄悄地站在那里想要看屋子里怎么回事。

我看到她确实在里面,又仔细地往里面窥视,却发现还有一个人!但是因为灯光太昏暗的原因,我并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孔,只是觉得那个身影非常熟悉,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也顾不上想太多了,就越来越靠近窗户的旁边,想要一探究竟。我看到那个人与她相视而坐,忽然间我大叫了一声……

那个人影简直就是我的翻版!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其他,就算是皮肤的白皙程度也都如同我一样。我被吓得呆滞了,脊背上冒出了冷汗,身体也一直在哆嗦,感觉伯母似乎在跟我说话一样。我觉得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把我吞没一般,恐惧再一次袭来。

那件事情发生以后到现在已经有一年左右的时间,我又回到了往常的生活,每天教孩子们唱戏与跳舞。时而又会想起那个当时亲切地称我为千代的“伯母”,还有那个与我有着同样容颜的千代小姐,她们现在又在哪里呢?

原来那天我商店的楼梯处就碰到真正的千代了,那个时候她们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而我只是一个傀儡而已。听到我有着与千代酷似的面容,她们就把千代打扮成与我一样的装束,然后称我在楼梯拐角处被“自己”吓到之后,让千代把一枚宝石戒指放在了我的袖子中。她们想让我回家之后被掉下来的戒指吓到。

之后她们又设计让“伯母”带着我去度假,然后去到港口乘船,这是为了引开调查机关的视线。她们有着更大的计谋,因此为了让调查机关错以为那两个人是千代和“伯母”,所以就把我打扮成了千代的样子。政府的调查人员为了弄清事实,还特地紧随着我们到了温泉度假村,在那里监视着我们的举动。这一切她们早都想到了,为了能够摆脱罪名,故意让我和千代小姐都住在度假村,以便让调查人员弄错。

可是谁也没想到我会在出去买东西的半途中又返了回来,更没想到我会不走往常的路线而从院子里经过,这样一切都被我看到了。她们处心积虑地让我换上与千代一样的服装,却因为我的一声惊叫而完全败露。那个常常在院子里监视我们的男丁,也就是派来调查的警察。

从那以后,我常常会拿起三味线独自弹唱常磐津的《两面月姿绘》,边唱就边想着,假如我是那个小百合,我会是多么想见到那朵姬百合呀!而那个与我相貌相像的千代小姐如今又在何方呢?

“……百合朵朵绽放……”

唱着唱着,我弹着三味线的手就停在那里了,一股无形的惆怅之感顿时在心中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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