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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黎明破晓,天边第一缕曙光洒落,我站在小溪的尽头,浑身湿透。

眼前是大片的桃花,看不出入口,只见到满山的粉红,绚烂到极致。

记得小的时候学过一篇文言文,叫做《桃花源记》,世外桃源,大抵就是这个样子吧,只是说不上为什么,隐隐的,总觉得熟悉,仿佛来过,却又记不真切了,大约是在梦里吧。

“阿嚏!”揉揉鼻子,看着落汤鸡似的自己,心里不觉苦笑,昨天还真是有够倒霉,两次落水,第一次救了别人,这一次救了自己,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被淳于冥暗一掌击飞后,醒来便在个小溪旁,一路走来,便到了这里。

其实我是不恨他的,尽管他那样的狂躁,尽管我可能真的会因为他这一掌,一命呜呼,可是还是不恨。或许是因为真的不爱吧,由爱生嗔,由爱生怨,不爱,便不会有这许多,又或许,是因为他爱的太绝决,那样绝决,没有一点余地。

永远都想不到那样高高在上的淳于冥暗,那样睥睨众生的王者,会甘愿放下霸气,甘愿放下尊严,只为了求我回去,从不曾低头的人,一再的低头,只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如他所说,这世间,他可以得到一切他想要的,他可以选择无数个女人,可是,他却独独钟情与我,独独求的,不过是我的回应。说不感动是假的,尽管我什么都不记得,可是还是为之动容。

只是,这世间总是这样,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永远都是一种奢望。

甩甩湿透的头发,迎着朝阳,向桃林深处走去。

多愁善感不是我的个性,我的路永远都会在前面,哪怕看不到,哪怕甚至从不曾存在,我依旧会披荆斩棘,开荒拓岭,永远不停的走下去,不停歇,不徘徊,执着的走下去。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满树的桃花簌簌的落下来,我急忙停住脚步,凭住呼吸等待,这种地方,人烟罕至,搞不好会有野兽。

只是,等了半天也不见有动静,才一抬步,却见粉红色的包裹下,一对漂亮的犄角露出来。

是鹿!梅花鹿!

我试着靠近她,那鹿儿却只是看着我,并不躲闪,水润的大眼睛烁烁的放着光,蹄子在地上动了动,轻轻发出一声嘶鸣。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就看看!你是不是住在这里?”我伸手想要拂上她的角,却又怕惊吓了她,迟迟不敢落下,那鹿儿却是轻轻鸣着,黑色的小蹄子一阵踢踏,自动将健美的身子靠过来,在我身边摩擦,仿佛早已熟识般。

“乖啊!”我笑笑,伸手拂过她光滑的皮毛,漂亮的犄角,水润的大眼。她伸出粉嫩的舌头,轻舔我掌心,动作亲昵,自然,小小的头颅不停在我怀里磨蹭。

“好痒!”我咯咯的笑,鹿儿却是一下咬住了我的衣角,轻轻向前拽,似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去哪儿?”

我被她拽着,身子不由的向前,她冲我叫了叫,灵巧的跃开来,复又回头看我,示意我跟着她。

一路的桃花,密密麻麻,有些还很细,似是才种不久。

鹿儿欢快的在前面带路,偶尔扬脖,鸣叫一声,安静的山谷中,发出阵阵回音,清幽,仿佛仙境。

直到面前出现座小小的院落,淡黄的木屋,阳光下,朦胧的不真实。

院子不大,干净,整洁,种满了桃花。院正中放了条竹席,上面晒着药草,隐隐的,有药香传来。

“今天很高兴啊?”

房角处,一抹飘逸的身影,静静立在光下,雪白的长衫,轻盈缥缈似云彩,高大消瘦的身形,仿佛下一刻就能消失在光中。一头长及腰际的白发,忽然就刺的眼生疼。

男子背对着我,看不清面貌,手里似乎在做着什么,听到鹿儿的声音,轻轻开口,身音温润轻柔,仿佛阳光洒在身上。

“为什么这样高兴的?又有桃花开了吗?我们今日再多种几颗好不好?最近总是想起她,我种的桃花要多过师父了呢!呵呵。”

男子轻柔的笑,听到我耳里却莫名的悲伤,说不出为什么,仿佛心底最深处的那根弦,怦然间断。

“干什么!喂,不要扯我衣服啊!”鹿儿跳上前,一把咬住男子的衣角,硬拉着他回头。

其时恰好一阵风吹过,满树的桃花簌簌的落下来,瞬间肆意在风中飘散,仿佛漫天的花雨,散落到男子银白的长发间,银白的眉宇间,旋转,留恋,点点的落到他瘦弱的身上,仿佛朵朵红梅绽放。

“啪!”

男子手中的碗,砰然落地,鹿儿惊的逃开来,他却如雕塑般,动也不动,只是看着我,

恍如隔世。

“你好!”我微微颔首,不好意思的笑笑,心里却莫名一颤。

很清秀的脸孔,那样淡的眉眼,仿佛只可遥望的远山,那样温暖的目光,仿佛春日的暖阳,只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的眉毛也白了,头发也白了?

“你,你怎么来了?”

良久,男子仿佛如梦初醒,淡淡的眸子瞬间放出光彩,竟是一下耀过了这骄阳,他大步向前,似是要向我走来,只是才走到一半,却想起了什么,脸色一下难看起来,局促的立在原地,仓惶的张着手,想要遮住自己,却不知道遮住哪里,不停的忙乱,到最后,完全失了方寸。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迷了路,不小心走进来的!”我抱歉的笑笑,想打破尴尬。

一瞬间的呆愣。

他慢慢放下手,眼里说不出是喜悦还是悲伤,终究安静下来,静静的看着我,唇边划出抹笑,再开口,却带了艰涩,“没,没事。”,目光扫过我湿透的衣衫,淡淡的眉毛就轻轻皱了起来,“怎么衣服都湿了?”

“啊,掉到小溪里了!”

微不可查的叹息声,男子回身进了屋,拿出件白衫,递给我,示意我换上,人就悄悄走开了。

等我收拾妥当出来,面前摆着一碗热腾腾的汤,白色的烟袅袅的飘上来,一瞬间模糊了我的眼。

“谢谢!”我点头,捧起碗小心的喝起来。

周围是淡淡的药草味,混了阳光的味道,清新中带了甜香,说不出的安心,仿佛回了家,心里只剩了一份莫名的满足。

“你一个人住在这儿吗?”再抬眼,男子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接触到我的目光,忙慌乱的逃开了,微低着头,有淡淡的光照在他的侧脸,长长的睫毛些微晃动。

似曾相识,这画面,仿佛曾经的什么时候,也发生过。

“一个人,一直一个人。”

“这里很像世外仙境!”我抬头,看着远处缥缈的青烟,“你信吗?这话说的你要笑我了,我觉得自己来过这里,或许是梦境,或许是前生,可是真的来过,见过这满山桃花,见过这鹿儿,甚至,甚至见过你。很奇怪是吧?”

不知道,两年了,总是有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我的梦里,看不清面孔,可是心里却是酸楚难耐,醒来的时候,枕边会有一片濡湿,三月的季节,看到满树的桃花就会想落泪,莫名的心酸,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年了,没有问过,不知道答案,不是不想知道,只是怕,说不出来的恐慌,仿佛曾经的是个梦,这样一直做下去,就不会醒。

只是现在才知道,原来,真的是个梦境。

我笑笑,轻抿了一口汤,“很好喝呢!手艺不错!”

“会不会,觉得咸?”男子抬眸看我,眼里有淡淡的光流出来。

“不会啊,刚刚好!你一个人住也有这样的手艺,真是不错!衣服做的也很好呢,很合身!”我说着挥了挥袖子,无论是样式还是剪裁,都仿佛是量身为我订做的。

“喜欢就好。”男子笑笑,剔透的眸子仿佛可以折射出阳光。

“对了,你叫什么?”我放下碗,看着他,“我单名一个玉字,你叫我玉就可以了!你叫什么名字?”

片刻的沉默。

“花湘。”

很轻很轻的声音。

他看我,如画的眉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我。

“哦!花公子!”我笑着点头。

男子却是一僵,再抬眼,面上却只是暖暖的笑,“嗯,花公子。”

声音,轻如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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