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四,夏至,晴天艳阳。
走的时候人们穿的还是厚厚的冬衣,如今回来,街上已是一水的暖色,清凉飘逸的缎子随处可见,不知锦绣的丝绸是不是卖的也好了。
“公子,还是京城好,您看多热闹!”小玉蹦蹦跳跳的走在街上,瞧着什么都新奇,活生生的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我淡笑着看她,脚步却是越走越慢,近乡情怯,越是回来,却越害怕见到左沉之,怕心里仅存的那一点意向打破,怕真的如楚笑天所说。
“公子,公子,您快点儿走啊!”小玉跑出了老远,见我并不在后面,忙跑过来拉我。
“知道了!”我笑着摇头,紧走了几步,袖子的一角忽然被只手拉住了。
我微楞,回头望去,却见张一铭呆呆的站在那里,看了我半响,似才回过神,喃喃道,“爷,真的是爷!”
“好久不见啊!”我笑着看他,这小子越发出落的俊秀了,细细的眉眼,唇红齿白,个子好像也长了,只是看着清瘦了很多,难道是又没钱用,饿肚子了?
“爷,您,您这么长时间去哪儿了?一铭那儿也找不见您!”张一铭褐色的眼睛微微的闪着光,因为激动,白细的脸庞泛着淡淡的红晕,说话也是结结巴巴的。
“出去办了点儿事儿!你最近还好吗?”我伸手招唤过小玉,随身好像还有张五百两的银票。
“好,还好,爷,您下次出去时可不可以也带上一铭?一铭也可以帮到您的!”张一铭说的有些犹豫,眼睛悄悄打量着我的神情,生怕我不待见。
“行!不过你要学功夫,会些武术什么的!”我笑着点头,将摸到的银票递给他,“这些钱,拿着给你弟弟和奶奶买些东西吧!”
“不要不要!您上次给的钱都还没用完!”张一铭伸手推拒着,“我不需要钱!”
“拿着吧,瞧你瘦的那样,是不是没钱用了,又答应过我不再偷,饿的?”
“不,不是!”张一铭脸颊越发的殷红,“反正我不要!我跟着您不是为了要银子的!”
“你瞧你这死心眼儿!我说拿着就拿着!”我一劲的塞,他使劲的推,说话功夫,远处却传来一片敲锣打鼓声。
“嘶啦!”银票应声而碎,如断翼的蝴蝶,飘飘荡荡的掉到了地上。
“你瞧瞧!”我有些嗔怒的说道,低下身捡,再一起身,眼前却忽然一片黑。等慢慢的亮起来,却像是看到一片刺眼的阳光,血一样刺眼的阳光。
那迎亲队伍是谁家的?那黝黑的高头大马上坐着的飘逸男子是谁?那水墨画一样淡淡的眉眼是谁的?那火红的喜服为的什么?
“姑爷!小姐,小姐,那是姑爷!”小玉慌张的过来拉我,语无伦次,“姑爷怎么会穿着喜服!”
是啊,你怎么会穿着喜服,三个月没见,我为你在外奔波了三个月,为什么再一次见面你会穿着喜服?你当真要娶彦汐尘了吗?为了彦万年的势力要娶彦汐尘了吗?那我算什么?我拼了命的证明自己算什么?
“小玉,我们回府!”我紧紧的攥着手中的银票,左沉之,你要给我答案!我要你的答案!
整个左府张灯结彩,每个门上都贴满了喜字,我瞧着却是无比讽刺,白眉啊白眉,这就是左沉之给你的接风洗尘!
“小玉,帮我梳洗打扮!”指尖深深的陷入了肉里,我却根本不觉得疼,只是死命的攥着拳头,仿佛这样才能充满勇气。
“小姐,您要是难过您就哭出来!小玉知道您心里跟刀割一样的疼!您哭吧,您别憋着!别伤了身体!要不您打小玉骂小玉也成,您别这样作贱自己!”小玉的眼泪滴滴答答的掉落下来,滴到我的发顶。
我不哭,我为什么要哭,我没输!左沉之想娶彦汐尘不过是为了她的势力,他不会爱她的!不会的!
门外的敲锣打鼓声慢慢传了进来,我深吸一口气,提着裙子向外走去,这是我的婚姻,我不可以在这个时候逃避!
“灵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才一进门的左沉之看到我,脸色瞬间苍白,他旁边盖着盖头的彦汐尘,脚步也是顿了顿。
“才回来!”我强撑起笑,看吧,他眼里写满了惊慌和内疚,他是在乎我的,我不是他利用的一颗棋子!
“夫君这是要干什么?”我沉着声问他,如果你现在停止,我会原谅你,我一定会原谅你。
“你没看到今天是我和沉之大喜的日子吗?别在这儿添晦气!”盖头下的彦汐尘接了话,“这可是皇上指的婚!”
“屁话!皇上指的婚又怎样?你现在还没过门,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天下的好男儿多了,你为什么非要嫁这个有妇之夫!你为什么非要插在人家夫妻之间!你犯贱愿意和别人共侍一夫,麻烦你找别人!左家不欢迎你!我是左沉之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不同意!”
“你!”彦汐尘一把掀开盖头,露出气急败坏的一张脸,“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克夫的丧门,”
我心里的怒气再也压不住,抬手照着彦汐尘的脸颊就是一巴掌。
“啪!”周围很静,巴掌声异常响亮,人们愣住了,我也愣住了,看着左沉之拦着我的手愣住了,看着彦汐尘举起的手愣住了,脸上火辣辣的疼,我却觉得像是心里传来的。
“为什么?”我张大眼睛看着他,我不哭,眼泪不许掉下来!
“小贱人!”
“啪!”彦汐尘反手又给了我一巴掌。
“为什么?”我死死的看着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左沉之慢慢放下我的手,我听见他的声音淡淡的说,“灵儿,别闹了。”
眼泪啪嗒掉到地上,很大的一颗,终于还是忍不住掉到了地上,“左沉之,你说什么?”
“灵儿,今天是我和汐尘成亲的日子,你不要闹了。”
心刹那间粉碎,碎的什么都不省,我甚至再也感觉不到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