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去找师太,亦帆问:“您好!师太,怡然是否变成哑巴啦?”
“呵呵,怎出此言咦?罪过罪过啊!阿弥陀佛!她很健康,不聋不哑,只是不愿与你们说话罢了。怡然是我师姐介绍过来的,刚到时,我坚决拒绝,力劝她回家。可没想到看起来那么纤弱的一个女子,竟然在大雄宝殿前紧紧跪了三天二夜,不吃不睡,直至昏倒在地。全庵中的人都被她感动了,一致恳求我收她为徒。她哭成个泪人似的,跪着求我,样子实在可怜,我动了恻隐之心,才接纳她,法号叫林慧觉,决定在农历7月13日,即‘大势至菩萨’的生日为她剃度。如果你们想接她回家,除非有个人也在宝殿面前跪上三天二夜,否则,怡然想回去,我也不同意。正规的佛门圣地不是进出自如的地方。倘若怡然被你们的诚心打动而愿回去,另当别论,你们看着办吧!我帮不上忙,解铃还需系铃人哩。阿弥陀佛!”师太说完头也不回地去禅房了。
寒星说:“我们三个人怎么办呢?要么我带方皓先回家,你们二位留在这里等,可以么?”
黄灏说:“孩子作用大,别带回去,要么你先回家,孩子病了,姐姐一个人忙不过来的。”寒星要回去,将睡着的方皓递给黄灏。
亦帆说:“黄灏,我去完成师太的任务,替怡然还俗。”
黄灏说:“亦帆,我不赞成这么做,先等到明天再说么。”
亦帆说:“走一步算一步啦,我现在就去跪地求她回心转意。”
亦帆在宝殿面前跪了三天二夜,怡然仍然无动于衷,方皓凄惨的哭声也打动不了她。
黄灏说:“看来她心意已决,我们先回去,孩子感冒了,耽搁不起,这里没什么药,病情加重变成肺炎就麻烦了。”
“我再去找师太商量一下吧。”
师太正在做佛事,不愿见客人,亦帆硬闯了进去。
“施主,请回吧!解铃人不是你,而是你身旁的那一位。如果他能跪上三天二夜,林慧觉也许会动心,不信么,试试看。”
亦帆回来告诉黄灏,黄灏大吃一惊,“这举动未免太放肆了,她是我朋友而非妻子,凭何跪地求她呢?”
亦帆恳求道:“黄灏,试一次吧,算我求你,行么?”
“不行,回家再说。我要赶上班开会,事情还没安排好呢。”
三个人怏怏离开上天梯尼姑庵,方皓坐在亦帆的肩上,亦帆一路上沉默无语。黄灏琢磨他的言行,觉得他还深爱着怡然,妈妈说他离婚的消息是否真的呢,好想当面问清楚,可又怕他多心,不问心里憋得慌,快到山脚下,黄灏终于忍不住问道:“亦帆,有件事想证实一下,请你不必多虑。你是否与怡然办理了离婚手续?”
“是的。”
“那你为什么还想方设法求她回家?”
“她曾多次提出离婚,我还她自由身,是希望她能得到幸福快乐的生活,而非青灯木鱼。”
过了一会儿亦帆又问:“我们这次回去,是否再上山求她回家?”
“你说呢?”
黄灏缄默沉思,已近黄昏时分,他们在附近吃了快餐,急着开车回家。
黄灏悲喜交集,来时的兴奋劲和热度均降到了最低点,虽然找到了却不能随他回家,心情异常沉重,闷闷不乐,一路上紧闭双唇,眉头纠结在一起,眼睛盯着前方,全神贯注地开车。亦帆见他这副落寞寡欢的模样,也不敢打破沉寂。只闻得车声和呼吸声在耳际回想着,方皓躺在自己怀里似睡非睡。
自从黄灏找到尼姑庵,亦帆跪了三天二夜,不见她露面,而于昨天下午怏怏而去后。怡然平静的心田掀起了层层涟漪,时而波澜起伏,时而奔流喘急,时而狂涛汹涌。回到自己的寮房,悲欣交杂地念了一阵佛号,把眼泪念得倾注如泉涌,等心灵重归平静,又想到了儿子方皓。并非说“人世间”使她挂念的只有这一个儿子。问题是:在世间使她仍然沉重地顶戴愧疚之情的便是儿子--这个阎王爷那里要回来的儿子,还欠着黄灏的600CC鲜血,烦心事搅得她整夜没合眼。
师太见她心神不定,忧虑重重,盯着她的双目劝慰道:“你还是抛不下红尘中的纷纷扰扰,尤其是你儿子。从你的眼神中捕捉,丈夫并非你所爱的人,而你爱的人,此生也许永远不会得到。爱河千尺浪,苦海万丈波。你若信我的预言,就安心在此修行,这里才是你最好的归宿。你欲回家,今生会有难以言表的痛楚缠绕着你,你自己慎重抉择吧!你是个悟性很高的女孩,我送给你一首佛偈,你好好去琢磨琢磨吧,----一切爱恨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与晨露。因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与爱者,无忧亦无怖。”
怡然垂下眼皮,心乱如麻,深切地体会到“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的无奈哀伤。她去山顶举目四望,远山层峦叠翠,群峰竞秀,云涌峰游,带来的尽是沮丧烦恼,而非赏心悦目的享受。她站在山顶的悬崖峭壁上,清晰地听到一连串悲怆凄凉的诵念释迦牟尼佛的回声,激荡在香云袅绕的师太佛堂内,由低沉,转入宏亮,由铿锵,转入苍茫。刚准备一跃而下,一了百了。猛听见儿子的哭声在耳旁萦绕,母爱唤醒了她,伸出去的左脚忙抽了回来。这时师太也上来了,她担心怡然寻短见,匆忙尾随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