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北方人来到广南,恰遇一家办喜事,他就来凑热闹。等了好一会,忽听众人高呼“王郎到了”,他就赶紧去看,这一看不要紧,却是惊得他瞠目结舌,原来这个新郎竟然是一个和尚。此人大惊之下作诗一首,曰:“行尽人间四百州,只应此地最风流。夜中花烛开新燕,迎得王郎不裹头。”
这段故事的真假已经无从考证,但是诸多的历史资料表明,当时的广南地区确实是存在许多在当时受儒家学说熏陶的中原人看来是绝对不能接受的风俗的。以前一些当地的官员多认为这些都是几百年一贯的风俗,根本很难改变,只要不是犯了什么大事,基本也就不加以管束。然而王益到任后却对当地的这种风气进行了专门的整治。
王益是受到封建纲常礼教熏陶的读书人,他恪守“男女授受不亲”等儒家说教,因此他在任期间,曾严令男女禁止在公共场合嬉戏,如有犯者,必当严惩。就这样,在王益上任后不久,当地的风俗就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尚且不论他的这种做法是否合理,但是从当时的社会环境来看,王益的这种改革是符合某种“潮流”的,它促进了偏远地区与中原地区的融合,促进了被当时的主流社会认为正统的儒家思想的传播,对当地风气的净化与“开化”起到了积极促进作用。
王益在韶州任上时还曾发生过一件趣事,说是韶州下属的翁源县境内山高林密,常有老虎出没伤人害畜,成为一大祸害。事情上报到王益这里,王益便下令捕杀老虎。数月后,有人来报说是翁源县打虎成绩甚大,特献上五颗老虎头献给王大人。同时他们还声称这些老虎是自杀而死,甚至说这是因为王益到任后,励精图治,使得当地政通人和,连老虎都深受感动,悔不当初,便都自杀而死。这些人还写了一篇溢美之词,好让王益能够转呈上级。王益听后只觉得好笑,这种事无论聪明人还是笨人都能看出是下面的人在刻意讨好。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些人的“美意”,并劝说这些人以后不要再做出此种事情了。
王益在韶州为官三年,在当地移风易俗、整肃治安、兴修水利、教化民众,使得当地呈现出一片生机勃勃之景。王益虽然做人十分的果敢,在任上也颇有政绩,敢于去打击那些豪门世族,维护广大底层劳动人民的利益,但王益这个人对功名利禄却不是十分的热衷。他为官一直有一种思想,那就是功成身退,对于在仕途上的飞黄腾达并不是十分的在意。他曾经写过这样的一首诗:
灵谷神仙宅,言归肆目新。
山光远如画,秋色老於人。
世事棋争劫,人心变海尘。
功成思范蠡,湖上一闲身。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王益为官做人的这些特点在王安石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定的体现,王安石在初涉政坛的很长时间内都没有去追逐高官,这与王益的这种思想是不无关系的。
年少的王安石以为自己还会在韶州这个地方继续住下去,但是很快一个消息就把他们一家送回了临川老家:王益的母亲去世了。按照朝廷之制,他必须要回乡守孝三年。明道二年(公元1033年),王益带着一家人匆匆忙忙赶回了临川。而就在他回临川的路上,在留宿舅舅家的时候,王安石碰到了一个人……
§§§第三节巧遇博弈伤仲永
王益带着一家人从韶州风尘仆仆地回到了江西抚州,其间路过了王安石的母亲吴氏在金溪的娘家,也就是王安石的舅舅家。虽然母亲病逝让身为孝子的王益归心似箭,但是路过妻子的娘家而不去拜访似乎有所不妥,一路的颠簸也让这一家人需要一个短暂的休息。就这样,他们在王安石的舅舅家暂时住了几天。就在这歇脚的几天里,王安石想起了他很早以前就听说过的一个故事。
故事说的是当地有一个很有名气的神童,名字叫方仲永,在他五岁的时候就哭着闹着向他的父亲要笔、墨、纸、砚这些东西,而这时的他还从未见到过些东西。他的父亲虽然很是惊奇,但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还是把这些东西都借了回来。方仲永拿到这些东西后,当即就写了四句诗还题上了自己的名字,据说这首诗是以赡养父母、团结同宗同族为内容。他的父亲看到儿子的这首诗后立即把它拿给全乡的秀才传看,一时间方家生了个神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乡。
此后,许多人不断地去和方仲永接触,并不时地让他作诗、题词,而方仲永每次都能指物作诗,做出的诗无论从文采上还是道理上都能有一定的水平。这下方仲永的才能更加的出名了,当地一些人都很好奇这个神童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因此他们就不断的邀请方仲永的父亲来自己家里做客,甚至还有人花钱请方仲永作诗。小神童的名号在金溪越传越响,以至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方仲永的那个见钱眼开的粗俗父亲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把这当成了是他发财致富的一条捷径,整天带着小仲永走门串户,表演作诗的才能。
想起这个故事以后,和方仲永差不多大的王安石对这个神童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而此时恰好在舅舅家见到了这个传说中的神童。乍看之下王安石并未觉得眼前的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有什么不同于常人之处,但是他想既然当地人都这么说,应该不至于有假。于是王安石打算出个题目来试试眼前的这个传说已久的神童,至于王安石出的是什么题目,现在已经无从考证,但是据王安石自己的回忆,当他出题让方仲永作诗后,方虽然也很快地作了出来,但是他作出的诗对于王安石来说颇感失望,这首诗只能说是文句通顺而已,远称不上什么文采。他认为方仲永的诗是不能和他的名声相匹配,至少是不能和他以前的才能相当的。据野史记载,王安石看了方仲永的诗词以后,对此很是不以为然。当天晚上,王安石想再次去试探一下方仲永的才能。他走到舅舅为方仲永安排的西厢房,又出了一道是以盆景为题的诗词,小仲永也是很快的答出来了,但是诗词的水平跟白天在大厅之上所作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因此,王安石对这个天才少年由过去那种强烈的好奇转变为今日无限的惋惜。他很想知道为什么大家口中的那个五岁便能指物作诗的神童为何现在是这般模样。细细打听之下,他终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原来,方仲永的父亲见到当地不断有人邀请他们父子二人去做客,还花钱请自己的儿子题诗,这无疑于为这个贫穷的家庭开辟了一条新的谋生之道。于是,方仲永的父亲就从来不拒绝他人的邀请,他带着儿子四处做客。这样一来,虽然方仲永的名声越来越响,他的家里也有了一些可观的收入,但是小仲永根本就没有了继续学习的时间,他只能疲于奔波来表演他之前的才能,而这些才能却无法得到进一步的巩固和提高。通过这样的解释,聪明的王安石自然知道为什么那个神童会变的不如从前了。他担心,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方仲永会更加变的普通。不过在舅舅家短暂的休息时间已到,他们必须要赶回老家奔丧了,于是他暂且放下了这个事情,跟随父亲一起回到了临川老家。
其实,这件事对少年时的王安石影响颇大,他一直都记着这么一个叫做方仲永的神童的故事。在离上次见过他七年以后,王安石在从扬州回家的路上再次在舅舅家做短暂的停留。他想起了方仲永的事情,于是就向舅舅打听。舅舅回答说:“方仲永的才能已经完全消失,他已经不能作出一首让人称道的诗了,现在的他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整天忙着下地干活,侍鸡弄鸭,学会的那几个字早就忘光了。”
这件事情对王安石的震撼是非常大的,事实证明,没有什么所谓的天才神童,上天对每一个人都是如此的公平,成功的背后折射最多的还是后天的努力,为此,他在《忆昨.诗示诸外弟》诗中写道:
丙子从亲赴京国,浮生坌并缁人衣。
明年亲作建昌吏,西月挽舟江上矶。
端居感慨忽自寤,青天闪烁无停晖。
男儿少壮不树立,挟此穷老将安归?
吟哦图书谢庆吊,坐室寂寞生伊威。
材疏命贱不自揣,欲与稷契遐相希。
意思是说,从他到江宁之后,端居家中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时光如梭,时不我待,一个堂堂的七尺男儿,如果不早点确立明确的志向,等到青春年华逝去以后,留下的只是终生的遗憾。于是谢绝了一切俗事,也不再流连于光景之中,而是闭门苦读,潜心学问。
关于神童的故事,王安石一直都记在了心里。他曾为此专门做了一篇文章来回忆这件事,这就是流传后世的《伤仲永》:
金溪民方仲永,世隶耕。仲永生五年,未尝识书具,忽啼求之。父异焉,借旁近与之,即书诗四句,并自为其名。其诗以养父母、收族为意,传一乡秀才观之。自是指物作诗立就,其文理皆有可观者。邑人奇之,稍稍宾客其父,或以钱币乞之。父利其然也,日扳仲永环谒于邑人,不使学。
余闻之也久。明道中,从先人还家,于舅家见之,十二三矣。令作诗,不能称前时之闻。又七年,还自扬州,复到舅家问焉。曰:“泯然众人矣。”
王子曰:仲永之通悟,受之天也。其受之天也,贤于材人远矣。卒之为众人,则其受于人者不至也。彼其受之天也,如此其贤也,不受之人,且为众人;今夫不受之天,固众人,又不受之人,得为众人而已耶?
这篇文章的最后一段话是王安石从这件事中得出的结论,大致的意思是,方仲永的通晓、领悟能力是天生的,他的天赋的确比一些有才能的人要高。之所以他最后会沦为一个非常平凡的人,是因为他没有受到良好的后天教育。而像方仲永那样天资聪颖的人都会因为没有收到后天教育而变成一个普通人,那么天生就很普通的人,又不去接受后天教育,恐怕连成为一个平凡的人都很困难吧。
王安石把此文章名定为《伤仲永》,一个“伤”字凸显了他对于方仲永由一个神童变为普通人的惋惜,对那个一手摧毁了自己儿子命运的父亲的责难,更进一步的是他对于那个社会中一些本来就普通的人却不去认真学习的不满。可以说,在少年时代王安石能够见到方仲永这么一个人是幸运的,他能够从方仲永的事件中得到那样的启示对他的一生都受用不尽。因为,王安石是一个与方仲永有着相似经历的人,他也是一个“神童”。
§§§第四节少年才情领风骚
现在能够见到的诸多关于王安石的史料里大多对其做人做事持批评态度,然而对于王安石的才能,尤其是文采则都能做到实事求是的评价,如《宋史·王安石列传》虽然总体对王安石持否定态度,但是一开篇谈到王安石的天分时却记载到:“安石少好读书,一过目终身不忘。其属文动笔如飞,初若不经意,既成,见者皆服其精妙。”从中可以看出王安石少年时是属于“神童”这一级别的,也是一个天赋极高的人。
说到王安石的聪明,有这么四个故事可供大家阅读。第一,据野史记载,王安石的父亲王益为有这么个聪明伶俐的儿子感到非常高兴,他也常常会出一些问题来试试儿子。有一年秋天,屋外下着雨,王益坐在屋内,他忽然召来王安石对他说道:“安石啊,大家都说你聪明,可是我有点不信。如果我坐在屋里,你能叫得我站到院子里去挨雨淋,这样才算你是真的聪明。”王安石当然知道这是父亲在考自己,于是他笑着对父亲说:“爹爹,下雨天当然是坐在屋里,我怎么能让您到屋外去淋雨呢?”王益就说:“那这样就是说明你不算聪明。”王安石想了想又接着说道:“如果您能站到外面去,我就有办法把您请到屋里来,您信吗?”王益一怔继而笑着答道:“我不信!”但是他还是起身走出了屋子站到了院子里,他想看着这个聪明的儿子是怎么样让他回来的。
可是,他在屋外的雨中站了好一会却不见安石让他回屋。于是他笑着对屋里的安石说:“怎么还不开始,是没有办法了吧?”可是这是却见王安石故作疑问的表情回答:“您不是说我让我把您叫到屋外去淋雨就行了吗?您这不是正淋着嘛!”说完还一脸坏笑地看着父亲,这下王益才算反应过来,他没有一丝气恼,反而笑着对儿子说:“看不出你果然有两下子”。这时王安石又对着父亲说:“爹爹您快进来吧,淋雨久了会生病的。”王益便走进了屋内,王安石却对着父亲说道:“您这不是又让我请回屋里了嘛!”刚说完,这父子两人便看着对方相识哈哈大笑。
第二,据说王安石小时候,在下马山的榉林书舍读书,离书舍不远的流坊街口有一个面馆。王安石每天上学都要从这家面馆门前经过,并经常在这里吃早点,久而久之,和面馆的老板伙计都相识了。有一天,王家石又到这家面馆吃面。进门后,拣了个座位坐下,老板、伙计有心考考他,故意不给他端面。王安石等了好久,看见后进门的人都吃上了面,便问跑堂的伙计:“师傅,我的面做好了么?”伙计答道:“就来。”不大一会儿,只见跑堂的伙计手中拿了一双筷子交给王安石道:“伢仔,你的那碗面做好了,大师傅说要你自己去端。”王安石也不计较,径直来到厨房,只见灶墩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丝面,滚烫的面汤快要溢流碗外,大师傅笑眯眯地对王安石说:“伢仔,这碗面是我特意为你做的,味道格外好,肉也特别多,你能把它端到堂前去,不泼掉一滴汤,算你白吃。”王安石问:“此话当真?”大师傅说:“偌大的一个面馆,还出不起一碗面么?”好一个王安石,主意还真不少。只见他用筷子轻轻地往碗里一伸,把面条挑起了起来,碗内自然只剩下半碗汤了。就这样,王安石左手端起汤碗,右手拿着筷子挑起面,顺顺当当地把一碗满满的热面条端到店堂前,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面馆里的人都翘起大拇指称赞道:王安石真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