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在春天,年轻男子的畅想极易转变为对姑娘的爱恋。由于这是春天赐予人们的易于堕入爱河的环境,这种特殊的爱就被称为“浪漫的爱”。它是那么冲动强烈,甚至凭幻觉而生,不屑与现实为伍。因此,浪漫的爱通常只能昙花一现而无法青春永恒,并且与之相伴的常常是悲痛欲绝的终结。然而,却有很多理性的人也会不由自主地加入其中。这就是爱的魅力。其实,无论天长地久,还是须臾时空,只要真正是相爱的,就什么都不重要了。前世千万次的回眸,才换来了今生的擦肩而过;我们应该怎样珍惜这得之不易的缘分呢?把握现在吧,仅此而已。多少的宿命轮回,是人类永远无法永远也无法改变的。
李景轩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睡着的王婷奕,道:“婷奕怎么样?用不用再找个大夫看看?”王汉明打开一个包袱,道:“没事。她肯定是真气枯竭,晕了过去。我们出海时带了一些补气的草药,熬一熬给她喝了就没事了。”他拿出一棵黄绿色的针叶长须的草药。李景轩一眼认出,道:“这是灵噬仙草。”此时,王婷奕梦中咳了两声,十分痛苦的样子。刘熙熙主动请缨到:“交给我吧,熬药我还是会的。”李君逸冲着李景轩道:“鬼叫什么,灵噬仙草谁没见过”,便和刘熙熙去了。
王汉明不禁心中起疑,想道:“景轩因该不是什么修仙的人,怎么练得这一手好剑?这仙药只有四大仙派才生得,他又怎么会认识?”他对李景轩充满了好奇,便借机问道:“你怎么认识?”李景轩笑了笑,道:“我不光认识灵噬仙草,还认识你包袱里的青蛊花、还魂藤还有上好的金疮药。不认识的,就只有那个精巧细致的龙形雕刻和那小小的瓶子。早上被章鱼精打上岸时,包袱破了,东西撒了一地呢。幸好那个瓶子没有摔碎。”王汉明听了一怔,越发觉得李景轩像个谜团,而自己只看到了他的一丝一屡;又想到李君逸虽然大大咧咧,却也深藏不露,断定他们兄妹大有来历,又问道:“那你怎么认识这些东西?”李景轩沉默着,不语。王汉明忽又想起老仙的话:“中原现在人心不古,世风正乱,难免被小人顶上缠住,误了大事;二则神珠力量太强,经常驾驭会损你真元;三则,今日幽灵使者重现江湖,说明魔族已有动静。大地之上必不少其爪牙。神珠一出光芒万丈,难免不被发现。你还没有将用珠之术练得纯熟,无法发挥其极致,不要被掳了去才好。”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李景轩打破寂静,道:“听我爹娘说,我出生时,有一位远房亲戚送来一大批贺礼,里面就有这些药材。”王汉明道:“那你们一定是修武世家。”李景轩道:“不不不。我家祖先都不是习武之人。本来,我家是江南一带最大的贩米商户。官粮之中有三CD是我家贡的。我娘是两淮盐运使的女儿,亦是名门之秀。我爹和我娘成亲一年之后生下了我和妹妹。我三岁那年,朝廷听信谗言,收回了我家御贡官粮之职,还抄没了全部家产。奶奶听了消息当天就仙逝了。我爹便带着我娘还有姑姑一家来到乡下,想重做贩米的生意。可谁知道,我十岁那年,眼看爹又干下一番家业,方圆百里又闹起疫病。”王汉明道:“疫病?”李景轩叹了一口气,道:“是啊,那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倒下了。患病的人,嘴唇发黑,吐血猩红;血里还掺着又小又黑的虫子,发病不出三个时辰必毙。”王汉明听得熟悉,联想到消魂散,想又是那魔族造的孽,不由一阵恶气冲胸。李景轩继续道:“我爹和我娘,未过三十就死了。而后,姑姑把他们草草葬了,便赶忙带我们到山上逃命。我们在山上隐居了四年,才敢重出来。六年前姑姑开了这东风客栈,一直至今。”王汉明听到这里,才知李家兄妹和自己同病相怜;回想这一天的相处,无论是从家事,还是性情、志趣,彼此间闪烁有很多很多相同的地方。好像是命运安排的一样,他们会相遇到一起。虽不是同气连枝,他们却可以同气相求。王汉明不再提防,反而对李景轩多了几分好感。李景轩站在窗前,抽噎似泣。王汉明走过去,搭搭他的肩,道:“那你那一套好剑法是跟谁学的?”李景轩道:“那时我爹临终时给我的一套剑诀。他说就是那个送出生贺礼的亲戚送的。他本来不打算让我练武。可经历一场天灾,我还是练了。”
王汉明又想着那个送礼的人,凭着这些仙药,断定他一定是非凡之辈;考虑到那时李景轩刚刚出生,不会知道太多,便没再问下去,只调侃道:“没想到,你还是个富家子弟。”李景轩一脸无奈,道:“你呢?你爹你娘一定武功很高吧?他们对你一定很好吧?”
王汉明笑不出来,又想起那些辛酸的事情。王婷奕又咳嗽了。他过去看看她。李景轩道:“君逸的药怎么还没到啊?我去看看。”
其实,只有李景轩自己知道,他是因为想起旧事心情不好而找借口出来的。禁锢地,他独自站在回廊里,看着院中鲜艳的花木和湛蓝的天空。午后的阳光煦暖、温馨。李景轩叹气了,想道:“他们的背景、气质都是我所远远不能及的,说那些干什么呢?”他心中不免荡起一丝小小的妒嫉。但他善于将这种负面心理转化为动力,因为这种事情太多了。每次听到刘熙熙呼唤爹娘,每次看到姑姑姑父照顾她、鼓励她、安慰她,甚至责骂她,李景轩都会不由自主地感慨没有这样的福气。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要做的不是每天唉声叹气、怨天尤人,而是以此激励自己顽强奋斗。他想着有一天重振家业,光宗耀祖!不一定做米商,也不一定做生意,发挥他的一己之长就行。总之,他不允许命运的悲剧从他的手中传下去,他要把它粉碎!他现在最想念的,还是那不知远在何方的弟弟。一见天日,他们便隔距千里,只留下那传说中相同的独一无二的指节,遥遥地牵着一丝一奶同胞的骨肉之线。
李君逸一面拼命扇着煎药的炉子,一面还抱怨道:“我的妈呀,累死我了。这要扇到什么时候呀?”刘熙熙道:“扇扇子的力气不能太大;否则火苗不稳,就永远煎不好了。”李君逸觉得有理,便放慢速度,又道:“你干什么呢?”刘熙熙道:“我给婷奕姐姐熬些鸡汤。她中午什么都没吃,一定很饿的;一会儿醒了,不吃怎么行呢?”李君逸凑过灶台边,道:“熙熙,你去看着那个药,我来熬汤好不好?这活儿实在太累人了。”刘熙熙一口答应下来。摆脱了那个炉子,李君逸心中甚喜,又到院子里拣了些柴禾准备生火。刚一蹲下,她便觉得头有些发胀,太阳穴处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心脏的跳动;紧接着胸口一阵阵憋闷。她还未及烧火,站起来,在灶锅里刘熙熙事先已盛好的水面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是雨露珠!她的眉心闪耀着圆形的黄色的光,与一个黄色的“水”字印记相互交替着出现。这一切都使她联想到雨露珠。那是她和李景轩的救命之物。以前在山上遇上山贼老虎,几次命悬一线都是它出现帮助她的。每次得救后,雨露珠便顺着眉心回到李君逸体内,可是无缘无故,它怎么会发光呢?李君逸顿生惊疑,便跑出去找李景轩。“哎君逸姐姐”刘熙熙没能叫住她,心想又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平时还说个“肚子痛”、“肠子痛”、“心肝脾胃肾都痛”的理由。这回倒好,一声不吭就去了。又也差不多熬好了。刘熙熙取了碗,盛出那颜色鲜绿、湿气绵绵的药晾着,便又回来熬汤。
这时,王汉明进到厨房,道:“婷奕醒了,我来看看药好了没有。”刘熙熙一见是他,心中泛起莫名的激动,道:“好了好了,盛在那儿了。你的伤没事吧?”她害羞地低下头。王汉明笑笑,道:“噢,没事的;没吓着你就好。我先把药端走了。”刘熙熙又追问道:“喝完这药,婷奕姐姐能不能吃东西?”王汉明道:“这是仙药,不忌讳的,吃什么都没问题了。怎么?”刘熙熙笑道:“我想给她熬点鸡汤补一补;既然不忌食,我一会儿便端过去。”王汉明道:“那就谢谢你了”,跨门而去。刘熙熙一个人呆在厨房里,从头到脚着了这一句“谢谢”的魔,心中仿佛涌出甘甜的泉水一般,干起活来更利索许多从架上摘下一只拨了皮毛又肥又嫩的鸡,往水里兑了高汤,加了佐料,还倒进一盘灶上的香油一切都那么有劲儿,因为那声“谢谢”。
看见李景轩倚着窗口站在那儿,按着额头,李君逸走到他跟前,喊了一声“哥”。李景轩一抬头,眉心上原来也发着光。那翠绿的光与一个“光”字交替着闪耀。此时,两人的头痛已止,各自的光也灭了。
见状,李君逸道:“你的破荒珠也有反应?”李景轩一愣。李君逸道:“刚才在厨房,雨露珠发着急促的黄光。这是怎么回事?”李景轩道:“我也不知道。我刚才要出去找你和熙熙要药,可是走到这里突然头有些痛。”李君逸猜测道:“这是不是在告诉我们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李景轩不以为然,道:“怎么会?再说,我们随时能操控妖娆珠,怕什么?”李君逸道:“可是,你那锦帛上不是画着有八颗吗?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李景轩道:“没事的。有哥哥在,妹妹怕什么?”李君逸道:“谁?谁怕了?来两个杀一双,来四个杀一帮。还不知道谁怕谁呢!”李景轩道:“婷奕的药好了没有?”李君逸道:“应该好了吧。熙熙正在熬着呢。哥,你说那个‘灵噬仙草’真的那么管用吗?”李景轩笑道:“鄙人才疏学浅,孤陋寡闻。刚才有人大放厥词,大言不惭‘谁没见过呀’,肯定有学问。不如你去问问她?”李君逸羞道:“哎呀,说真的。”李景轩正色道:“那时仙界的灵药,只有四座仙山上的灵根才长。灵噬仙草专用补气。婷奕服下,不但能痊愈,功力肯定要大增的。本来咱们家也有,是别人送的。可瘟疫那年逃灾,不知丢到哪个天门去了。快走吧!你把熙熙扔在厨房,自己跑到这里来偷懒”
王汉明看着妹妹把药喝下了。王婷奕道:“景轩呢?”王汉明笑道:“就知道你的景轩呀?我们这些人都成了桌椅板凳、锅碗瓢盆的摆设了?”王婷奕道:“人家救了我,我总不能不闻不问,连声‘谢谢’都不说吧?”她环视了一下四周,放低了调子,道:“哥,刚才你出去的时候,我体内的冰晶珠发光了。我照着镜子,看见我眉心显现一个白色的光点和‘冰’字;不过隐约有无,不一会儿便不见了。”王汉明安慰道:“别多想了,可能是你伤得太重了。”
李景轩和李君逸回到厨房。刘熙熙已不在。两人走到灶台前,只见药瓮空着,还有些渣子;锅里一只皮滑肉嫩的鸡四脚朝天地躺着,好一个“贵妃出浴”。一个杂役过来说道:“小姐刚熬好汤,说是给王公子送过去了。”李君逸道:“这么快?”那杂役道:“噢,熬汤的水里有刚才韩大厨新炖的高汤,只需把水烧开,入了鸡味儿便是了。所以才快了些。表姑娘,这呕药,如果没用就丢了它了事。这厨房里,什么都有,什么都拿来用,误下在菜里,给客人吃了就不好了。”李君逸从他手中接过一包残粉,便得意起来,向李景轩道:“看,这就是我给那个姓马的的大礼包传说中的呕药。”她又从顺袋中掏出一包,道:“还有蒙汗药还有”她四处打量着,却没有找着;问杂役道:“小王,看见我刚炒的那盘巴豆汁了吗?”小王道:“巴豆汁?”李君逸解释道:“对啊,就是我放在早上的那个小碟里的。”小王想了想道:“哦,那个!我见它没了油,就拿去刷干净了。那里面是巴豆汁?小姐以为它是香油,好像放在鸡汤里了。”
说话时,刘熙熙已道:“婷奕姐姐,把这鸡汤喝了吧,补补身子。”王汉明道:“是啊。你中午还什么都没吃呢。”王婷奕看着哥哥和刘熙熙都盯着自己,不禁暗叹好一派夫妻之相,便还击道:“你们两个怎么这么默契呀?大有夫唱妇随之嫌哦!”王汉明道:“臭丫头,不想好事。”刘熙熙反应有点不太正常光低着头偷笑。王婷奕接过鸡汤,吹了几下便喝了;夸道:“这汤真不错,不愧是掌柜继承人的手艺!”她最后一口刚进嘴里,在膛里汪着,还没咽完正咽到一半的时候,只听“咣当”一声响,突如其来,被吓得一抖。还剩着汤底的碗落地开花。转眼间李君逸一个大马趴直挺挺地贴在地上,简直是五体投地。蓬乱的头发搭在她拼力抬起的猴儿脏的脸上;两颗眼珠散发着急切的渴望的眼神。王婷奕一激动,那正在喉咙口半上不下的鸡汤开始乱动。她本能地想把它咽下去,但耐不住它蹭蹭往上窜。在王婷奕明确觉得自己面红耳赤的时候,那鸡汤恰好有一小半从嘴角外泄,另有一大半直冲她那秀挺的鼻梁,夺门而出,喷注如满天繁星。
王汉明赶紧拍拍王婷奕的背。这时李景轩也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道:“那那鸡汤不能喝!”只是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