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秦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爸,你这心眼儿偏的也太明显了。说好的训话呢……”
“不服气?”秦悦民当即反问二字。
“服气服气,太服气了。”秦岳“哈哈”的笑:“我去开车,我去开车,你们父女叙叙旧啊,叙叙旧。”说完还故意做了个士兵们才会做的立正跑步走的姿势,喊着口令“一二一”的跑走了。
被这个活宝一闹,气氛好了很多。
“爸,那我们走吧。”父亲早年退役下海经商,如今也是小有成就的企业家,一身的西装笔挺,依稀可以看到年轻时帅气的模样,他们姐弟两个秦川长得像父亲,面孔透着英气,而秦岳则遗传了母亲大部分的长相,非常漂亮。
“去哪不好,去什么非洲,瞧给你晒得。”秦悦民此时被女儿挽着手臂,才感觉这么多年悬着的心终于落在了地上,妻子当初就埋怨他做的太绝情,结果闺女几年都不回家。两人因为这事儿,没少吵嘴。虽然对她很不满意,但是做父母的就是这样,那点气早就消了,这会儿看见孩子没事,只顾着高兴和欣慰。
“那还不是像你。”秦川小声的嘟囔一句。
秦悦民忽然笑了,拍拍她的后脑勺:“臭丫头,坏的地方都像我是不是?”
“那也不是。”秦川抱着父亲的手臂撒娇:“我长得也像你呢。跟我比,秦岳简直不是亲生的。”
说话间已经走到车边了,秦岳放下车窗正好听见后面那句,立刻抗议:“你才不是亲生的呢!”
秦悦民儿女在侧,心情好的很,先坐进车里。秦川趁着父亲不注意,在后头对着秦岳做了个“滚”的口型。
“爸,你闺女太欠教育了。这回你可得好好说说她。”秦岳一边开车一边打小报告。
可话音刚落就被秦悦民一句“不许欺负你姐”给打发的蔫儿了回去,正襟危坐的开车,不敢再多说话。
秦川开心死了,倚在父亲的身上“嘿嘿”的傻笑,父亲问一句她答一句,有一搭没有搭说话的感觉好久没有了。此时此刻,觉得自己还像是个孩子。
车子越开越偏,路上还有点堵,走走停停,秦川不耐烦拍拍前面的座椅靠背问弟弟:“去哪儿吃呢,开了二年半还不到?”
“快了快了,好地方。”秦岳打着马虎眼。
“直接去川办不就得了。费这么大劲。”秦川说了低低几句又转脸问她爸:“爸,你选的地方呀?”
“我哪有那闲情逸致。多少年没来了。”秦悦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又说:“楠楠选的地方,你徐叔他们一家人已经在那儿等了。你打个电话给楠楠,说路上堵,咱们待会儿就到。”
秦川转过脸杀人般的眼神跟秦岳的在后视镜上相遇,秦岳缩了缩脖子,没敢吱声。
“还愣着干什么,打呀。”秦悦民催促女儿。
“秦岳,你打。”秦川踢皮球似的把活儿扔出去。
“他开车呢打什么电话。”秦悦民狐疑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其实父母不太清楚她和徐哲楠的那一段话,最后那样悲剧收场的时候,她也还庆幸过,还好他们不知道,不然那样的乌龙和狗血,真不知道对着长辈们如何解释。
“哦。”秦川应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的拿起手机,把那个号码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按下去。
“你没他的电话?”秦悦民看女儿慢吞吞的动作,不由的问。
“不是的。”秦川直觉的先否认了一句,又觉得不对立刻说:“啊,原来有的,我不是换手机了嘛。”
秦悦民笑,语气里居然还有几分夸奖的道:“你这个鸟脑袋,还能记着几个电话号码,也算不错了。”
秦川的脸热了热,别说那个号码十几年都没变过,就她这样把号码删了存,存了删,哪里还有记不住的道理。
餐馆是开在郊外的,依山傍水、空气好的不得了。秦川下车,看着这个充满了古典园林气质的餐厅主体建筑,也觉得有些惊艳。
“嗯,还是楠楠会选地方。”秦悦民点点头说。
才走了几步,就看见徐哲楠的父亲徐绍安迎出来,上来握住秦悦民的手:“老战友,你可来了,让我好等啊。”
徐哲楠和徐哲霈跟他们的母亲站在一起,目光都看向秦川。
“叔叔阿姨好。”秦川跟秦岳礼貌的打招呼,见父亲已经跟徐叔叔往里走了,他们也慢慢的走过去。
徐家的兄妹当然也是走在父亲的后头,这样又免不了的并肩站在一起。
这样的时刻,站在他身边,秦川忽然想起了陈思思的那篇采访,“爱情不是依附,而是想要同他并肩而立”。
秦川苦笑,爱情确实是可以并肩而立,但并非所有的并肩而立都能称之为爱情。
跨进门之前一股冷风吹来,她将红色的羊绒披肩往上拉了拉,被风这么一吹她觉得能闻到自己头油的味道,挫败感油然而生。今天打开手机就被秦岳暴风式的短信吓到了,知道父亲昨晚就要见她结果没找到人,秦川哪里还顾得上打扮,心思烦乱的只想早早的赶到,头发也没顾得上洗,仗着自己是长发,黑皮筋那么一扎,绕了两下了握成团了事。哪里知道,又遇见他。
如此的狼狈,那人却像是没有在意似的,站在她身边低头扫了一眼只沉声问:“上药没有?”
她穿了黑色的帆布鞋,比昨天的高跟鞋舒服的不是一两点,根本忘了昨天扭到,其实也真就没社么是。听到他开口,低沉如大提琴般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像是受了惊,挽着秦岳的手紧了紧慌忙点头“嗯”了一声,只别过脸去看着廊道上展示的锦绣画幅不再说话。
穿着红色旗袍的服务员将他们一众人领入包间,甫一进入,便见精致明式座椅沿着墙面排列开来,包间中间一排八个的门扇拼着的是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此时来了客人,就被两个服务员缓慢的拉开,对面的刻花圆桌便显于眼前。秦川本来是极讨厌这种张扬的饭局,一共不得几个人,非要拉一个大排场,今天却觉得尤其的好,这样的大桌子,即便是围坐在一起,他们各自之间也留有很大的空位,不至于有什么接触。
可就是这样,依然是不放心,入座的时候提着心劲儿,把秦岳往前面推,争取跟徐哲楠坐的隔他个十万八千里才好。
“姗姗你坐那么远干什么。”秦悦民一边入座,发现了一双儿女之间的异样,又看了看女儿的动作,有点奇怪的问。
大家都看她,秦川只低着头不说话,她总不能说自己不想跟徐哲楠坐一起,只好“嗯嗯哈哈”的不回答,糊弄过去算了。
好在秦悦民和徐绍安这两个老战友多年没见,有极端迫切的叙旧的需要,于是她的座位问题很快就被带过去了。
灯光下,徐哲楠沉默如山,更让她觉得无所适从,她垂着头喝了半天的水,终于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却正好与他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脸,更烫了,眼睛也肿胀的要命。
小辈们这边暗潮涌动,安静的不像话,可大人们此时正是谈性十足,还未发觉什么异样,只等着那满汉全席式的菜肴一道一道的往上,吃了大半说起孩子们长大了该结婚的话题时,秦悦民才“哎”了一声,看了看默默扒饭的小辈们:“今天这些孩子怎么这么安静?”眼光扫视了一周,那四个人都感觉脊背生寒,最后无奈的对徐绍安说:“其实我最担心姗姗,她这个脾气,我得陪多少嫁妆才能把她送的出去。”说着又看了看徐哲楠:“倒是楠楠,不愁娶不到好媳妇。”
其实小的时候,两家并不是没有默契的,甚至经常在两家人聚会的时候,憧憬着彼此结成姻亲的未来。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秦悦民发现女儿的发展情况超出了他的预期,别说是感情方面了,就是生活方面他都没操上心,内心有些挫败。本来想说这句话等着徐家人接话,结果发现说完之后,场面更冷了。
徐绍安看看自己老婆,又看看自己儿子,面容冷峻了几分。
秦悦民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正准备换个话题,忽然听到坐在远处的女儿嘀咕了一句:“谁说我嫁不出去。”
话音未落,招来各种眼神。
有惊悚、有疑问、有打探。
唯独那个人,夹了一筷子牛肉放在母亲的碗里,沉默着不说话。
秦川说完脸就红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秦悦民也看出了女儿的尴尬,于是忍着没问出口,可还是看了儿子一眼。
秦岳内心哀嚎一声,立刻道:“又不是我说的,”接着又峰回路转的接口道:“爸,我看以我姐这样子,只要她不开口,那就是个瘦富美,多少人哭着喊着要娶呢。您就别瞎操心了。”
从徐哲霈的角度,看到秦岳刚说身子就晃了一下,嘴巴抿成一条直线,闷哼了一声。
她“嘻嘻”的笑,再看秦川,端起杯子优雅的喝了口水,难得淑女的笑眯眯的看着她爸不说话。
虚伪、无耻、暴力、谋杀亲弟啊!坐在秦川一侧的秦岳内心的呐喊响彻包间无人闻。
此时正好又有服务员进来,上了一道汤,大家忙着喝,也就将这个话题过了去。秦悦民看了一眼那道平桥豆腐羹,笑着说:“今天这菜点的,都是姗姗的口味嘛,”说着又看秦川问:“爸爸没记错吧?”
秦川的心就像是绑了一块让人不堪负荷的大石头,一坠一坠的疼。口干舌燥的,去拿桌上的茶喝,宴席过半茶水早已经冷了,如一条清冽的丝线从唇边一直滑到胃里,寒的她打了个冷颤。
都这时候了,旁边还有一煽风点火的,徐哲霈挥舞着筷子,兴致勃勃的接口:“秦叔叔,这可都是我哥的功劳。这个大忙人,早早的下班就来点菜,比在回家吃饭都积极。”
结果被她哥和秦川齐齐瞪她的眼神噎住了,嘤咛了一下,不高兴的小声抗议:“瞪我我也这么说。”
有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默契在室内悄然的蔓延,一时之间室内一片静默,只能听到餐具擦碰的声音。秦川的电话铃就是这时候响起来的,她取出来看,原来是周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