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被打开,进来的人让丰绅殷德微微一怔,一滴泪水滴道了丰绅殷德的眉心,他几乎难以控制自己,只得将神识收回,缓缓睁开眼睛,将小雪的面容应在自己的瞳孔之中。
见他睁开了眼睛,小雪惊喜异常:“你醒了我就放心了!大哥哥……”这三个字一出口,两个人都有些惆怅,小雪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对不起,我还是做了伤害你的事……”
见她这样,丰绅殷德艰难的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小雪见状担心不已,赶紧从怀里掏出个瓶子,将丰绅殷德扶起,轻声说道:“喝了吧。”见丰绅殷德张开了嘴小雪一阵欢喜,将里面的液体倒进了他的嘴里。
丰绅殷德只觉得一阵清凉沁入了心脾,缓了片刻,终于发出了声音:“我该叫你雪姬,是不是?你也姓犬养吗?”
小雪闻言心中一酸,知道二人是回不到以前了,轻声说道:“我不姓犬养,我也没有姓,你喜欢还叫我小雪吧。”
丰绅殷德听她如此说,倒是更觉得她身世的可疑,恨不下心来怨她:“我不怪你,如果我们对换一下,也许我会做的更狠。”
小雪闻言很是感激,大哥哥三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可是最终还是忍住了,她不愿意自己的嘴再说出这三个字,她不想玷污了这三个字:“郎公子,明天会有个很重要的人来见你,他会问你一些对我们很重要的事情,如果可以,希望你能据实以告,小雪也会尽力周旋,保你平安。”
丰绅殷德无奈苦笑:“平安,对我来说是有些奢侈的,不过你的情我领了。”
小雪担忧的看着丰绅殷德:“我知道你是不肯说的,可是,可是我们想知道的事也许并不是你想的那些,你明天不要逞能,如果可以,就说了吧……”小雪还想说什么,门外却传来咳嗽的声音,小雪无奈叹息了一声,“我得走了,郎公子保重。”说罢起身离开。
见她离开,丰绅殷德也感到了一丝诧异,小雪的话似乎很有深意,这伙倭寇来福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想了很久也没有完全弄明白,似乎并不是单纯的抢劫那么简单,而且这伙人似乎都有些修为。听了小雪这一番话,更感到这事里面透着太多的诡异,只是一时缕不出个头绪,看来只能等明天见了那个所谓的大人物在做理论了……
翌日,经过一夜的调息,丰绅殷德的伤势已经稳定了下来,虽然还不能突破封住自己的力量,但是内力已经可以在体内畅通无阻的运动。但是他的几处重穴被封,身上却没有力气,虽然没有被绑着,但是想行动自如也是很难,所以但丰绅殷德也没有强求,只是平躺在床上,毕竟身在敌营,自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正想着昨晚小雪跟他说的几句话,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因为都是倭人,对方自然没有讲汉语,所以丰绅殷德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只是知道其中一个声音很熟悉,应该是犬养正男的。
正想着,外面传来了开锁的声音,房门被打开,一缕阳光随即射入,晃的丰绅殷德有些眼花,没有等他看清来人,那人却先开口说道:“郎兄,想不到再见阁下竟然是这个场面,多少有点讽刺啊。”
丰绅殷德知道来人是犬养正男无疑,没有立刻说话,待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才看着犬养正男,见他脸上的伤势没有完全复原,面色也有些苍白,便笑道:“不错,不过那日兄台被俘糟了不少的罪,而今日在下却没受什么苦,还真要多谢一辉兄手下留情了。”
犬养正男微微一愣:“郎兄愿意称呼在下一辉?”
丰绅殷德很有深意的笑笑,没有解释:“一辉兄前来是要带我去见什么人吧?”
犬养正男点头:“昨夜雪姬来过吧,既然这样,我也不瞒郎兄了。我们犬养家是扶桑幕府将军德川家齐的家臣,今日要见郎兄的便是那位大人生父德川治济。”
听他说了这话,丰绅殷德不免一愣,他曾对这事有很多猜测,但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人的身份竟然如此之高,德川家齐几乎是扶桑实际的君王,而此人并非上代将军亲生,而是从一桥德川家过继的孩子,那么说来这个人的地位几乎相当于当年的乾隆了。许久丰绅殷德才恢复了平静:“德川当主的大名在下早有耳闻,只是在下不明白,郎月只是一介平民,怎么会劳动当主的大驾?”
犬养正男微微笑笑:“郎兄何必妄自菲薄,不过至于大人为何要见阁下,一辉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这里面关系到德川家的一个秘密,此事并不涉及两国,所以还望郎兄能为将军大人解惑。”
丰绅殷德依然躺在床上,有些出神的看着房梁,脑中不断闪出一个个念头,但无法理出个头绪,最后也只得作罢,似乎想要坐起,但还是没有用上力气,转头看向犬养正男:“一辉兄,帮在下一把如何?”
犬养正男点头,放下手中一只包裹,走到床前,小心的将丰绅殷德扶起:“真是惭愧,当日郎兄曾替一辉疗伤,今日一辉却不能帮郎兄……”
丰绅殷德无谓的笑笑:“一辉兄有心了。在下曾听王绍兰大人说兄台有件要紧的东西遗落在李长庚将军处,所以去讨了个人情。”
听闻此言犬养正男不觉面露喜色:“那块琥珀在郎兄身上?”
丰绅殷德点点头,勉强抬手,从怀里取出一只荷包,交给犬养正男,犬养正男有些颤动的将荷包打开,只见一块剔透的琥珀露了出来。
犬养正男有些激动,将琥珀收起,起身向丰绅殷德施了一礼:“此物被在下视作性命,郎兄的情,李一辉记下了。”
丰绅殷德随意的笑笑:“一辉兄不必如此,举手之劳而已。不知我们何时去见哪位大人?”
犬养正男听到此话,脸上露出些为难之色,将刚才带来的一只包裹取了过来:“当主大人素有洁癖,郎兄这身衣服怕是要换换才好。”说着将包裹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套东瀛和服。
丰绅殷德见状脸上露出不悦:“一辉兄,这衣服在下是不会穿的,当主要见的是郎月这个人,不是这身衣服。郎月素来都有自己的坚持和底线,希望兄台明白。”
犬养正男叹了口气:“郎兄的意思一辉怎会不懂,只是小弟人微言轻,也只是奉命行事。如果郎兄坚持,恐怕在下也难保你周全。”
丰绅殷德微微冷笑:“郎月已经是俎上鱼肉,早已不想什么全身而退了,只是民族大义绝不会任人践踏。”
犬养正男微微皱眉,正要再劝劝,却见丰绅殷德突起蹙起眉头,一口鲜血喷到了那身衣服之上,抬头冷冷的看着犬养正男。犬养正男心中不禁敬佩:“郎兄,你这又是何苦啊。”没等丰绅殷德回答,却听门外响起一阵笑声。
“大清的额驸果然非同一般,不枉本当主千里迢迢走这一趟!”话音刚落,屋门被打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走进了房间。
犬养正男听到他的声音,一时愣在了当场,惊讶的看着丰绅殷德。他也曾怀疑过郎月的身份,觉得他绝不可能是个普通的平民,但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有这样显赫的身份。正想着,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正男,见到当主大人,还不行礼吗?”犬养正男听到父亲的声音,立刻回过神来,赶忙躬身向德川治济施礼道:“属下见过当主大人,失礼之处,还望大人见谅。”
德川治济没有立即说话,而是打量了犬养正男片刻,似是自语的说道:“雪姬的眼光不错,只可惜这孩子……”说罢回头看看跟进了的犬养健一。
犬养健一见状马上躬身说道:“当主大人放心,正男绝不敢对雪姬少主有非分之想。”
德川治济满意的点点头:“带你儿子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犬养健一长出了一口气,拉着儿子快步离开。门也从外部再次被关了起来。德川治济转头看着倚坐在床上的丰绅殷德,面带笑意,却并没有再开口。
丰绅殷德心里的疑惑很多,不过想想既然身份已经被对方说破,便决定先开口说话:“德川当主,不知您是如何知晓在下身份的?”
德川治济收起了笑容:“我扶桑武士遍布天下,认识你大清贵族又有何难。而且令尊和珅大人掌握大权多年,我们自然会注意他的行动,也早有结交之意。只可惜贵国太上皇驾崩,令尊也获罪被诛,此事也只得作罢。不过没想到额驸竟然来到福建,还被请到了舍下,真是蓬荜生辉了。”
丰绅殷德冷哼一声:“当主此言差矣,福建乃我大清国土,岂是当主久留之地?应该说是丰绅殷德未尽地主之谊才对!”
德川治济闻言干笑了几声:“华夏之人总是爱在嘴上讨便宜。”
丰绅殷德正色道:“丰绅说的是理,是法,华夏乃礼仪之邦,这道理不是跟你们能说清楚的。”
德川治济微微有些怒色:“也罢,我不跟额驸逞口舌之快,今日前来,是有两件事要与阁下商议。”
丰绅殷德无谓的笑笑:“当主但说无妨。”
德治济正色道:“这其一嘛,虽然令尊和珅大人获罪被诛,但我大和武士还是很佩服令尊所作所为,也为他不值,不知额驸是否也有此想?我们是愿意助您一臂之力的……”
丰绅殷德脸上的笑容逐渐隐去:“德川当主,我华夏有句古话不知您是否听说过,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丰绅殷德是永远是大清的子民,绝不敢做与虎谋皮的勾当!”
德川治济眼中露出寒光:“我如果没记错的话此言出自诗经,下句是每有良朋,烝也无戎吧?驸难道真的不愿意交个朋友吗?”
丰绅殷德正色道:“丰绅殷德之心,当主进来之前就已经明了,碧血可鉴,何必再费这些口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