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城里打工的农村孩子很多,富强是其中的一个。
富强来这个城市之前,在齐齐哈尔干过一段建筑工,是他老家的一个远房叔叔包的活,他就投奔了去。不料干了一年多,不但工钱没拿到,最后,连远房叔叔的影子也没了。
他离开学校走上社会的第一步就遇到了一个骗子。
他很灰心,从那个灰色的远方城市回来,在离家不远的这个大都会找了一家小饭店干杂工。小店的厨师和他是一个村的,现在出息了,一个月拿一千余块,知道他的事后,很想帮帮他。
富强说:“大哥,你要帮我,就教我这门手艺吧。”大哥显得有点迟疑。
富强就不再说什么,一声不语地干他的杂工。运焦子,运煤,跟着买菜,偶尔也在厨房帮着改刀。
他有了一个习惯,万事不求人。
他吸烟,年龄不大,但烟瘾不小,有时晚上犯瘾又没烟抽,他宁可忍着,也绝不动伸手即及的邻伴的烟。
他把自己的日程排得很满,但他从不帮助别人。一次上街,他出了神地坐在一个讨饭瞎子对面,看过路的行人往他的草帽里丢钱,自己却不肯从口袋里施舍出一分钱。
他喜欢唱歌,并在文化宫拜了一位老师,在一个声乐班里练唱,一百八十块钱,五个月,每周上一次课。他嗓子不错,可惜说话平卷舌不分,唱歌也一样,一首挺好听的歌,往往因为他把“吃”唱成“疵”,把“人”唱成“银”而大打折扣。
末了,老师说:“算了,你别学了。”他落寞地走在街上,像一个弃儿,四处找寻自己的方向。
可哪里有他的方向。
他拼命干活:一张桌子擦十遍,每天扫地二十遍;用洗涤剂洗净的碗要在水龙头下冲来又冲去;练改刀,能把土豆丝切成头发丝粗细,他改的黄瓜片,像玻璃一样透明。
老板笑了,说他这样的伙计,一个饭店有一个就足够了。
有一个女孩爱上了他,是这家店的服务员,女孩主动找到他,向他表达了爱慕之情。冬天过后是春天,春水能融万物。
富强这颗孤僻的心灵长上了翅膀,一飞,飞出了冷寂的窝巢,感受蓝天之蓝、绿草之绿、云白日红、云蒸霞蔚。爱情像一味药,富强感觉很快乐。
他想写诗。
他上高中的时候写了很多诗。
他一下想起来,诗歌是多么美好!
“你说呢?”他问他的女朋友。
“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富强一下从梦幻中回到了现实。
他和女孩相处了一年,及到谈婚论嫁,女孩提出了许多要求。其实,这些要求并不过分,但在富强看来,这些要求他都难以满足。
“你看上的不是我这个人吗?”富强像在问他的女朋友,也像在问他自己。
他女朋友很委屈。
市里边正在发售体育彩票,富强乘买菜的当口也去买了一张,什么也没中,他拿着那张彩票,在对奖牌前站了很久很久,反复看彩票上的那个号,66号,倒过来就是99号,世上事多奇妙啊!
有人问富强,你抽了头奖干什么?
他说:“砸了,听响。
”别人哈哈一笑走了。
富强心里的石头却举了半天也没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