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素素就这样停停走走,走走停停,直到很晚都没有“回家”的意愿。
如果可能,她真愿意一直这样走下去。
后来,她走着走着就走到清水街角的一间小酒吧。这是A城一家很有名的爵士乐情调酒吧。这间小酒吧与程心亮开的第一家“奇味龙虾”老店近在咫尺。程心亮以前曾带素素来过。或许是里面传来的爵士乐召唤着她,或许是有点触景生情,不知不觉的,素素就走了进去。
素素独选了临落地玻璃窗的位子坐下。然后,她点了杯清淡的果茶、一杯2004年份的法国波尔多红酒外加一份芝士洋葱圈。
今夜,素素忽然觉得自己并没有一处多余的地方可以停留。如果可以,地情愿让音乐和红酒来麻醉自己。
酒吧里的微弱灯光尤其适合释放各种情绪。如果没有吧台上这盏摇曳着微弱烛光的小烛台,她就可以更深地将自己投入到暗影里。
酒吧里的一名男歌手正在倾情演绎着一首Helen Merrill的《Dream of you》
Late at night when all the world is sleeping
I stay up late and think of you
and I wish on a star
That somewhere you are thinking of me too
Cause Im dreaming of you tonight
Til tomorrow Ill be holding you tight
And theres nowhere in the world Id rather be
Than here in my room dreaming about you and me
Wonder if you ever see me
……
这首歌曾经是素素最喜爱的经典歌曲之一,男歌手演绎得很到位,听得素素入骨化绵,竟生出几多惆怅。
今天是周末,所以陆续有人进出小酒馆,多半是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的年轻人。此刻,只有素素是落寞的。
听歌的间歇,素素把目光移向了窗外。窗外那些挂在树枝间如流苏般不断缀落的荧光,把夜色点缀得更加扑朔迷离,是谁在唱:
爱你不自由不爱你也不自由
都已说了不爱哪来这么多理由
爱你不自由不爱你也不自由
自自由由的风我好久没有享受
请你放手让我走
请你放手让我走
……
素素瞬间有被什么击中的感觉。
她的眼睛一下就湿润了。
这种感觉不就是她由来已久的一种感觉吗?她觉得她爱程心亮不自由,她不爱程心亮也不自由。这些年来,她的心一直就有着被什么禁锢的感觉。
原来是因为爱。
素素抬眼望去,原来已换了另一位歌手。这位男歌手将这首《不自由》演绎得如此到位。唱到投入处,他竟丢了话筒,并随着音乐的慢节奏摇摆着身子朗声清唱起来。
一曲唱罢,掌声四起。素素也情不自禁跟着鼓了几下掌。
这时,一位外形气质形象都很不错的中年男老外端着一杯红酒径直来到素素跟前。他用英文夹杂着不太熟练的中文询问素素,“可以吗?我可不可以和你坐在一起?”
素素略有些疑惑地望着老外,没有表态。
老外耸了下肩膀,继续解释说:“我也是一个人。”然后一脸诚恳、一脸期待地等着素素的回答。
素素点了下头说:“可以。”
老外说了声“谢谢”然后坐在了素素对面。
素素独自在心里笑了。她心想,这回她终于可以无所顾忌了。瞧!都有人愿意主动和她结成对子了,而且还是个老外帅哥。何乐而不为呢?孤单寂寞的人总是相似的,没有国籍的区分。
“Come from?”
“American.”
“噢!还是个美国帅哥。”
老美帅哥显然听懂了素素的夸赞之意,也夸赞了素素一句,“你也是位美女。”
嗯,帅哥和美女这样的词汇同样也是没有国籍区分的,全世界流行通用。
素素心想这下可好了,对面坐了一位不请自来的,中文不好且又表达欲一流的老美,估计今晚上她就再没有独自黯然神伤的时间和情怀了。
老美继续向素素自我介绍说他叫彼特,是一名工程师,被他们美国公司指派来A城工作近一年了。
看得出来,彼特性格开朗、风趣,而且很健谈。虽然中文不太熟练,但因着素素的英文底子也不差,所以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交流。彼特说他很喜欢中国文化,他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要走遍中国的每一个城市。
听着彼特的叙述,素素发自内心地笑了。她对彼特说,中国有许多人的愿望和彼特一样的但又有所区别,他们的愿望是要踏遍美利坚的每一寸土地。
“为什么?”彼特问素素。
素素用中文说:“有人说,美国的月亮比中国的圆。所以,他们都喜欢跑去美国看圆月亮。”
彼特显然没听懂素素这句话的深刻含义,“圆月亮?为什么?”
这时,有《月亮河》的背景音乐传来,素素情不自禁跟着轻声哼唱起来:Moon river wide than a mile Im crossing in style …
“嗨!”彼特对素素说,“你的歌声很美,眼睛也很美,可是,让我不解的是,为什么我能从你的眼睛里看到很多的不开心?”
哦?看来她的忧郁已国际化了。她眼睛里的忧郁连一个陌生的美国人都能读出来。素素不置可否地对彼特露出了一个无奈又夸张的笑容。
“这就对了,”彼特说,“你每天要多笑,要大声笑出来。这样,你才会很快乐。”
对,彼特说得对,她要快乐,要大声笑。
“来,我们喝酒。”素素主动地举起了酒杯。
那晚,素素就在渐渐开怀的笑声里尽情释怀了一回,她和彼特就这么英文夹杂着中文尽情海聊着。
那晚,素素和彼特之间并没有什么传说中的后续故事发生,更没有像许多小说里描写的那样遇到外国人就必定会有艳遇等激情四射的情节延伸,他们很自然地相遇了,又很自然地分开了。
他们彼此间传导了很多善意和快乐,他们更像是一对认识已久的老朋友经历了一次令人愉快的相聚。
告别时,彼特告诉素素,他每个周末都会来这间小酒馆,有时是单独来,有时是和朋友一起来。他说他希望以后能常在这里遇到她。他说,他很高兴能认识素素。
素素回复彼特礼貌的笑。却在心里说,素昧平生,能有这么一次相遇就足够足够了。
至少此刻,她是真正真正发自内心快乐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