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息山的治安似是不大好。
这日,夜深人静,我正睡得迷迷糊糊,忽闻房中似有异声,我立刻便清醒了大半——
我这镜水居是个独立的院子,且又处在荒山野岭,有那么个太识货的大盗,或是出现只迷了路的野生动物,也不该是什么稀罕事。
端阳之后,十师兄从清泽院搬回了勤拙园,眼下这镜水居里只住了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秀。
只怕我半夜被猖狂贼人掳了去,或是被珍稀动物叼了走,师父和众师兄也得天亮之后才能知晓了。
是以,不论此刻来的是江洋大盗还是飞禽猛兽,我都只能靠自己了。
明白了这一层,我悄悄摸了磁枕,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屏气凝神地立在松鹤延年的屏风后,半眯了眼偷偷地往外瞧去——
窗外一轮圆月挂在中天,照得我房中一片清明。
朗朗月色之下,一个穿着白袍的人影正背对我鬼鬼祟祟地蹲在墙角,拾掇着什么东西。
不消说,太息山上身穿白袍的定是我那讨人嫌的十一师兄了。
我松了口气,还好不是那江洋大盗和飞禽猛兽。
不过,这十一师兄三更半夜跑到我的绣房中却是作甚?
我沉了心思,仔细一瞧——
不得了了,那是我的雕花大箱!
好你个小白,你踹我的门、偷吃我的小白粥、日日欺负我还不够,现下竟还打起了雕花大箱的主意!
我当即怒上心头,顾不得什么闺秀礼仪,扔了瓷枕,拢了把中衣,就朝雕花大箱奔去。
十一师兄将我那大箱挡了个严严实实,我一时不忿,攒了力气狠狠朝他肩上推了一把。
不想我身子甚是不济,又从未干过这等野蛮之事,是以,十一师兄只是身子微动,而我却是脚下一个不稳,额头直直往箱沿上栽去……
不好,让这箱沿磕上一磕怕是得在头上留好大个口子,若然破了相……
不等我想明白,只觉后衣领被人一提……
哼,还算十一师兄他有点良心!
只是我一闺秀被人提着衣领,似是有些不大雅观……
不过,现下管不了那许多了!着紧的是我那雕花大箱!
我顺势往大箱中探头一瞧,苍天哪,雕花大箱已然空空荡荡,我的心肝儿宝贝儿竟是一个未剩!
我挣开十一师兄提我衣领的手,恨恨地转头,但见他瞅着我,眼中一片淡淡,竟是没一丝丝的慌张、震惊、不好意思,脸皮厚到他这种程度也委实是种境界!
半晌,十一师兄从地上捞起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想是我箱中的心肝儿宝贝儿已被他通通卷进了包袱!
我一急,伸手便要去夺,奈何这十一师兄的功夫习得委实是不错,脚下只一个微挪,便避了我的手,是以,这包袱的边,我都没有够到。
我不甘心,再度伸手,不想他倒是利落,一个转身坐到了绣榻上,懒懒地伸了手,端了我白日里搁在小几上的一杯凉茶。
我稍动了动就已累得气喘吁吁,许是看我可怜,良心发了现,十一师兄轻叹一口气,搁了包袱,伸手翻腾了一阵,把我那心肝儿似的碧玉弹弓,往我手中一塞:“喏,这个给你,留个念想吧!”
说完,他把那沉甸甸的包袱往背上一扔,大摇大摆地起身往外头踱,到了门口,还幽幽来了句:“好好一个闺秀,要什么杀伤性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