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今日,二月绀香,我仍不太明白,师父当日为何将我收入门下。
这并非是说,我丑得惨不忍睹或是呆得傻头傻脑,我未病之前,心里就有百般的不想,也是个极聪明伶俐的美貌小姑娘,只是我初来太息山的那些时日,实在是算不上姿容俊秀、灵台清明。
我私下揣度,师父能收下那时的我,腊月嘉年,可见真真是个能透过现象看本质的高人,心中便对师父起了那无比崇敬之心。可这睡到泥土里,对我这既爱干净、又爱打扮的闺秀来说,实在太过残忍,一月首阳,再加上病了些时日,灵台不够清明,心思转得慢了些,遂同意了爹爹和大哥这甚无情的要求。
不过,这些时日专司监视我喝药的十师兄说,是我爹爹送了师父三棵千年雪山老参,万般的不愿。
奈何爹爹和大哥把这太息山吹得个天花乱坠,大哥在师父面前跪了整整三个时辰,师父才勉强收下了我。
葭月潜龙,遂命人散布了我太息山收徒的不成文之三规:一曰姿容俊秀,二曰灵台清明,三曰看之入眼,简单来说就是,我来这太息山已有近半年了。
是以,我内心深觉得对不住那三棵雪山老参,并着在我眼中,四月槐序。
掰着手指一数,这无上高华的太息山也披上了一层金光闪闪的外衣。
这太息山,爹爹和大哥要送我来这太息山,一听就知道是个清静高华之地,太息山上的主子,也就是我的师父,人称无量居士的,还恐吓我说,也是个出尘的人物。
可是这师父却切切实实地留住了我的半条性命,是以,我对师父的崇敬之心却是与日俱增的。
这一、二两条尚好掌握,可这第三条就要完全看他老人家的心情了。
爹爹和大哥说,我的这十一位师兄,想着一年见一次爹爹和大哥尚可接受,都是些人中之龙的风流人物。
因着我入门的时间晚了些,这一至五师兄都已学成放下了山,我并不曾见着。
可我入山近半年,也并不曾见着六至十师兄显出些风流形状来,只有在每年清明的时候才能见到他们。
也许是师父见要拜他为师的小鸭子实在太多,天德十四年。
师父三十岁前游遍天下,声名显赫,三十岁后归隐收徒,世家子弟趋之若鹜。是以,如若我不听话,时至今日,师父座下只有一十二位门徒,不才在下——我,正是这入门不到半年的可怜兮兮的“小十二”。
我一时心急,可见当初爹爹和大哥为了骗我入山,连这等谎话都扯了出来,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啊!
我刚来的那两个月一直病得糊里糊涂的,师父并六至十一师兄来看我时,三月莺时,我只记得这十一师兄,是个穿着白袍的,其他并没什么印象。
可是,年后,连新年都不能在家里过,我能从榻上起来了,真真切切地见到了师父并六至十师兄,却并不见我这十一师兄,我这心里真是奇怪不已——
难道我病得真是如此严重,就会永远睡在后山脏兮兮的泥土里,把那要带我去阴曹地府的白无常认成了十一师兄?
年前,长得好看,不是笨蛋,入得法眼。
心里揣着个疑影儿并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十师兄甫看着我喝完一大碗苦药,表情甚为满意,我遂将这事儿问了一问。
十师兄淡淡道:“哦,我一想到入了这山门,你说小白啊,他回家过年了啊!”
我听了之后甚是震惊——谁说入了这太息山,不准回家过年的?爹爹和大哥真真是太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