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掉谁是你,记住我亦有自己见地;无论你几高,身价亦低过青花瓷器……”手机“搜神记”来电铃声悠扬响起,睡得正香的李娉婷在床上翻个身,扯过被子蒙住头。
“……磨练我自己,做人目光高过聚散分离;就凭你,相爱大不了提升演技当演戏……。”歌声不屈不挠地继续唱。
娉婷哀嚎,昨晚她唱K到凌晨,仿佛才睡下没多久手机就响起来的,还让不让人活了啊!一把抓过手机,正准备接通狂骂,忽见来电显,打个激灵:陈总舵主!
瞬时,睡意无全,坐起身,咳嗽一声调整音质,接通,甜甜地说:“您好!陈总。”
“应该问候早安吧?”那头笑意彦彦。
娉婷一看表,七点不到!天都还未完全放亮。无声磨牙。
“我本来以为周末嘛,你肯定是关着机,打也白打。后一想,行里不是要求二十四小时开机吗,所以,打过来试试。嗯,你做得很好。”陈君忆憋着笑慢吞吞地说。
变了调的声音传到娉婷耳朵里,她简直要抓狂了。一大清晨打电话来查岗?抡起拳头冲着话机挥舞几下,声音却异常柔顺地说:“谢谢陈总夸奖,如果别没的事我就先挂机了。”
床啊,让我重回你温暖的怀抱吧!
“慢着,”他止住她,荡开一轮笑容说:“今天我准备去几家大往来户处看看,你跟我一块去吧。”
虽然用了个“吧”字,但是,娉婷依旧听得出来,不是祈使句,是肯定句式。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在陈君忆以为她要开口求饶时,那头语调轻松地说:“好哇。几点钟,我在行里等您吗?”
真别说,陈君忆还没见过转变如此之快的角儿。有趣!他再次笑开:“你在哪里?”
待娉婷报出住址后,两人这才发现,其实,彼此间相隔并不太远,只不过,意境大不同。陈氏的别墅选在此,图的是城郊边际清静,而娉婷,租这不过图个房租便宜。
放下电话,陈君忆端了杯咖啡上楼顶花园,远眺娉婷所述住处,果然依稀能看见一溜蓝顶商品房。那一片他略有所闻:小开发商不走寻常路,坚持要在城郊处建零星商品房,定位不准确,加上经济危机的卷袭,只得将大部分没卖出去的房签给经纪公司作了租售。也不知,收回来的那些费用够不够还银行利息。按理说,这样的项目计划是不可能得到银行支持建起来的,能立在那,总是哪家银行的决策部门被拖下了水……。蓦然,联想到茂发,联想到这番经济形式下最不景气的房地产业,悚然一惊,拿起电话就拨给Ketty:“Ketty,通知信贷部周一之前按行业将截止到上月末的信贷业务指标数发到我邮箱里,特别是房地产业,要给我准确到每家分行、每个户头。”
挂断后,陈君忆冲着娉婷居住处晒然一笑:这警醒之功,就勉强算在你头上吧。
李娉婷不知,可怜的她,此际正顶着副大烟瘾犯了的狼狈相飘荡在房间里洗漱,心下,已不知把这位总舵主问候了多少遍。
待到娉婷在约定路口等来陈君忆的车时,她习惯性拉开后车门,一看,奇怪地脱口而出:“咦,小陈总不在?”
交往的这么些时日以来,逢陈君忆抓她作陪的场合,总是因着有陈君予在,再笨的人也明白了哥哥这场行政命令式的拍拖是冲着弟弟而去的缘故,更何况,李娉婷不是个笨蛋。所以,她很惊讶陈君予今天不在。
“坐前排来。”陈君忆冷声说,自动忽略她的提问。他突然觉得这个李娉婷就一妖精,昨天气得他跺脚,今晨刚令到自己很难得地升起些小顽劣的高兴,一句话又将兴致扫了下来。
“你还自带饮用水出来?”见她放下一个保温水杯,陈君忆吃惊。
娉婷不敢再问两兄弟的故事,自动钻入前排,挤出个笑容:“咖啡,嘿,我喝这东西上瘾,到哪都得带着。”
嗬嗬,得亏她想得出这个理由,倒也是,今儿要不带这玩艺的话,这么早起床,只怕说倒便倒马路上的。忽攸间,陈君忆心情又大好,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听说我租那地儿的房地产商倒闭了,银行这几天在逐户清盘。我在想,”李娉婷偷眼看了看陈君忆,面色如常,这才又壮着胆子说下去,“见微知著,咱家的房地产板块是不是也应该抽出来滤一遍?”
陈君忆知道茂发基础培训教案上都有要求员工以行为家、以行为荣,故而行里上上下下都习惯了称“我们茂发”、“咱们家”。平时,他也听来麻木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自李娉婷嘴里吐出,格外入耳,还有她能主动想到、主动提及的这个话题。
他的唇角线不自觉地弯了起来,落在娉婷眼中,倒似成了讥讽,她埋下头,有些后悔自己的嘴快,什么角儿嘛,也敢指点陈总舵主?
“你倒说说怎么个滤法?”陈君忆一句话使得她抬起头,他没有嘲笑她?
“嗯,这个……。”这个的确就不是娉婷的长项了,毕竟人家入这行的时间还很短嘛。
“会不会读财务报表?”
娉婷的头埋低了点:“会……,只是会看一些基本参数。”
还算实诚。陈君忆从不相信没有多少从业经验的人能透过数字看清一家企业的真实情况。
“会不会做风险评估与管控报告?”
娉婷的头埋得更低了:“嗯……,正在学。”
小模样气虚地往着车门靠了靠
知耻近勇,陈君忆颇为肯定她的态度,语气友善了许多:“其实新人能有你这般职业敏感度的,也算少的啦。不过,专业知识很重要。我有一套金融业丛书,实用性蛮强,下周你记得问我要。另外,部门经理级别以上的骨干每半个月都有一场内参交流,你自己去向徐达申请参加,这类话我就不方便帮你去说了,徐达为人老练,他会安排好的……。”
陈君忆缓着声气儿交待,说得口都有些干了,见娉婷模样诚恳地垂头绻那,却是一动未动,心觉异样,不动声色地唤道:“李娉婷。”
女孩未应。
又听磨牙声。隔了半响,陈君忆稳稳开着车,用如常的口吻试探地说:“你今天这样不配合,可是不能算加班哟。”
“凭什么不算?”睡得迷迷糊糊的女孩“噌”地一下立起身,“我昨晚唱K唱到一点,今晨召之即来,还要怎样才叫配合?”
呲着牙条件反射地说完后,在陈君忆冻得比铁还硬的冷脸里醒转,顿时,李娉婷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那人斜眼睨来,正待讽刺两句,却见第一站目的地已到,只得恨恨地哼了两声,在女孩做作的讨好笑容里,泊好车。
“陈总您渴不渴?我给您买矿泉水吧?”
“路口有电子眼测速,陈总您开慢一点哟!”
“哇,三等甲级医院耶,优质中的优质,想不到也是咱家的,陈总您好厉害呀。”
……。
明白自己所犯错误不小的李娉婷灌下半盅咖啡后,内外力齐攻,彻底恢复精神,一路上狂拍他马屁,直至向来听惯谀词的陈君忆都感觉有些受不了似地挥手示意作罢,这才吐吐舌头,累得象只小狗般哈哧哈哧扶墙喘气去了。
“怎么,终于变口味啦?”到市电视台时,与他有多年交情的杨导正好在,没聊上两句,对方直接暧昧地指了指李娉婷问他。“也是,你那派门户观念早就该改改了,女孩很青春可人哟。”
当时,娉婷正在看栏目组录节目,可能是觉得热了,她脱下外套直接系在腰间,笑容可掬地与工作人员侃着什么。
也就只担得上“青春可人”四字了!陈君忆晒然一扬眉:“行里的员工而已。小丫头有些悟性,带她出来锻炼锻炼。至于我,你知道的啦,要么不喝茶,品茗则必是红袍、龙井。”
见对方不以为然的样,他叹口气,拍拍自己的肩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个姓氏,这份产业,注定要按这个圈子里的规则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