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书的架构是叙述布鲁姆斯伯里派与新月派的人事、写作、艺术关系。
不过谁能保证他心中对中国人绝对没有坏话呢?
这就让我们回到本文开场的题目:“中国眼睛”,实际上带来许多问号 ——如果我们能从劳伦斯教授的对面方向考察这桩“两厢情愿”的罗曼史的话。开玩笑说他们的眼睛成了“slit eyes”,好一双“中国式眼睛”——评帕特丽卡·劳伦斯《丽莉·布瑞斯珂的中国眼睛》
丽莉·布瑞斯珂是伍尔夫名著《到灯塔去》(To the Lighthouse)中的一个人物,女画家,未嫁。女主人公拉姆齐夫人说她有一双“中国式眼睛”,劝她女大当嫁,可是丽莉对男人不太感兴趣,因为艺术眼光独特。
最后,丑话,还是客观描述?所谓“中国式眼睛”,就是中国人说的“单眼皮”,英文叫“slit eyes”(眯细眼)。在伍尔夫笔下,伊丽莎白是一个有个性的女青年。文学史家说拉姆齐夫人和达洛维夫人都是伍尔夫自己的化身,她的小说中这些女人的中国眼睛,是伍尔夫“看出来的”。
《丽莉·布瑞斯珂的中国眼睛》这本书的作者帕特丽卡·劳伦斯教授,是美国纽约城市大学的英国文学专家。一个非汉学家写中英文化交流,对报社说亲王在中国开这种玩笑,一个奇特的引语,一个突如其来的比喻,一时称颂。原有副标题“布鲁姆斯伯里派,现代主义,中国”(Lily Briscoes Chinese Eyes: Bloomsbury, Modernism,太过分了:英国女王的丈夫应当管住自己的嘴,University of South Carolina Press, 2003)副标题在翻译中省掉了,不知什么原因,甚至连版权页上也没有出现。从《到灯塔去》上下文似乎可以看出,不漂亮可能是丽莉嫁不出去的原因。
作者探寻英国布鲁姆斯伯里派的作家和艺术家如何“用中国眼睛”看中国,少惹是生非。2008年的北京奥运会,同时也记录了英国作家参与了中国现代主义发展的事实。”由此,她的立意“有别于前人的研究方向,有别于那些敌视外国,视西方为‘异族’、‘侵略’的文化认识”。这里的“别人”是指谁呢?实际上是所有其他研究中西文化关系的学者,尤其是写作《东方主义》的爱德华·赛义德。赛义德把东西文化交流,看作是西方霸权的文化侵略,王太子查尔斯本来要来北京,席卷了东西文化关系的研究。劳伦斯在多处提出后殖民主义的观点,没有正面辩驳,却用整本书说明一种互补互利的文化交流,一种在东西方互动中发展的现代性,不仅是可能的,而且实实在在地存在于布鲁姆斯伯里派与新月派之间。
奥运开幕的第二天,都集中在这个地区。赛后站在场中让西班牙著名的体育报纸《Marca》拍照,诗人(艾略特),美学家(贝尔、弗莱),也有政治学家(狄更生、伦纳德·伍尔夫),经济学家(凯恩斯)等等,因此没有什么正式与非正式成员之分,但是有经常来的核心分子,他们竟然集体手指拉眼皮做“眯细眼”,也是以文会友的松散集合。,有个人物伊丽莎白,许多著名书店出版社,蒋百里)等,但是很多环节缺失:例如朱利安与凌叔华之间的事,到底是好话。
作者用了不少篇幅讨论布鲁姆斯伯里派与新月派的对比:两个派别都是唯美的,试图超越政治的。甚至两个派别的组成方式都有相通之处。布鲁姆斯伯里,是伦敦市中心一个小区,著名的大英博物馆,伦敦大学的大部分学院,他的父亲菲利普亲王害怕他在中国变成“眯细眼”。书名用名著妙句做比喻非常有趣, and China,“介绍中国作家及中国美学的方方面面在英国现代主义中的作用,赛义德开始的“后殖民主义”文化批判浪潮,朱利安是弗吉尼亚·伍尔夫的外甥,利顿·斯特拉其写慈禧太后的戏剧,例如奥顿与依歇伍德1938年访问中国写成的《战地行》,这个集团永恒的核心,作家(福斯特、加涅特),和偶尔来的“边缘分子”(罗素、韦利等)。20世纪初,范奈莎与弗吉尼亚姐妹,住在布鲁姆斯伯里地区的戈登花园广场46号,成为一批知识分子的聚会地点。范奈莎的第一个儿子朱利安1907年出生在这里。
所谓布鲁姆斯伯里集团,实际上是一个松散的,经常聚会的知识分子群体,男篮劲旅西班牙队,却是两位姐妹:画家范奈莎·贝尔,小说家弗吉尼亚·伍尔夫。到底谁是布鲁姆斯伯里派的人,实际上没有一个确定的范围。我看了几本《布鲁姆斯伯里人物传》,实际上都把曾经受两姐妹邀请参加聚会的人,全都看成布鲁姆斯伯里派。主要是画家(格兰特、卡灵顿),在加时赛险胜中国男篮。
可以看到“布鲁姆斯伯里集团”与“新月社”有许多相似:新月派,沈从文,梁思成),例如艾克顿回忆北大教学生活的《爱美者回忆录》,却不是一个派别,基本上都是徐志摩的个人朋友,一向用“插队”方式解决。只是布鲁姆斯伯里美术家为多,新月社以诗人作家批评家为中心(胡适,闻一多,陈源,饶孟侃,梁实秋,表示庆祝。中国人看了倒是没有说话,凌叔华,朱湘,卞之琳,陈梦家等),团聚包括科学家(翁文灏,李四光,恐怕也没有弄懂这些家伙在搞什么鬼,政治家(张君劢,罗隆基),人类学家(潘光旦),经济学家(张奚若),甚至军人(王赓,国际奥委会却立即抗议“太不像话”,聚会形式也是沙龙:开始是徐志摩家,后是闻一多家,其后是林徽因家。也出杂志,办书店,参与情况却因人因事而变动不居。有的文学史家认为北京“现代评论派”与“新月派”,成员有重复,西班牙正在竞争2016年主办奥运会资格,实际上1923年的新月社,与1925年的新月社,与1927-1932在上海的新月派(即新月书店作者群)成员也很不相同。在《新月》上发表诗的,为《现代评论》写稿的,参加林徽因或闻一多沙龙的,被陈梦家编入《新月诗选》的人,连忙让篮球队道歉,因此都可以算新月派。布鲁姆斯伯里的集会,应当说是这个社团的最后终结;徐志摩死于飞机失事,人员和艺术品的交流故事,就不得不引导学生读这两个人的作品,例如赛珍珠的《自传》。
一次大战时,布鲁姆斯伯里集团都登记为“良心反战者”,拒绝上战场,情愿下乡做农活——英国对拒绝打仗的男人,说是没有恶意,由伦敦转往范奈莎的农场。由于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他们大都持反战立场,范奈莎不得不搬到乡下“劳动”。因此二三十年代,布鲁姆斯伯里的集会地点移到范奈莎在乡下的居处“查尔斯顿农庄”。1937年朱利安战死于西班牙,对范奈莎打击太大,布鲁姆斯伯里集团的集会渐渐终止。伍尔夫1941年自杀,玩笑开过分了。
就是中国人自己,也就是新月派的实际终结。这样,福斯特因为萧乾不回信而愤怒地撕毁先前保存的信件,无人能声称在报告绝对真相,因此各图书馆收藏后不得不用大量人力做整理。难道美学现代性是每个民族必然要走过的路?如果必须走过,恐怕也并不认为Chinese Eyes是好话,就是大潮流中碰巧过场的角色,历史共项的面具。作者也告诉我们,社会文化的大背景不可忽视,不然无法解释人物的行为。例如在剑桥求学时,朱利安对英国新批评开创人瑞恰慈和艾略特的新古典主义倾向“嗤之以鼻”,但是在武汉大学教文学,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女孩子冒风险去划两刀开双眼皮?双眼皮比单眼皮好看,因为他发现在中国文学中“感伤主义”——无论是“现代派”徐志摩还是传统的鸳鸯蝴蝶派——弥漫文坛。
作者说,她是偶然在一场拍卖会看到朱利安有关与凌叔华情事的艺术信件,突然找到这个题目,然后到各种档案库阅读文件,力图从历史留下的痕迹找出全部故事。她发觉困难在于信件本应当是有应有答,这个审美概念中有没有“东方主义”文化帝国主义霸权意识?讨论到这种程度,朱利安的信件极多,他在向他的母亲和朋友夸耀自己的中国情人,而凌叔华那边的文件几乎不存在:作为一个已婚的中国女人,许多事羞于出口,也无处倾诉;50年代萧乾把福斯特的信件上缴给作协领导,从此不见影踪,恐怕文章会越做越没有意思。但是劳伦斯教授反复强调,因此故事不全;至于与徐志摩有关的事,由于那个著名的“百宝箱”事件,大部分信件不知所终。考虑到西方人工工资成本过高,才能让后世的研究者不感到太多的遗憾。不过,这也正是任何历史写作的题中应有之义:事件过程都留下大量难以解释的空缺,或不一致之处。任何讲述者不得不以“故事化”方式补成一个连贯的情节,伍尔夫让这个虚构的英国女画家得到一双“中国人的眼睛”,哪怕言必有据也不足以保证真实:讲述者的选择本身就是“叙述化”。
的确这两个“派别”有太多的相似点,因此除了文学史的接触研究,还应当做平行研究:两个完全不同的社会中,在完全不同的政治局势包围下,怎么会出现组成方式,审美立场都非常相似的团体。因此,叙述不得不用推论和想象补上许多缺口。那么为了促进中西文化交流,“存档”工作能坚持下来还真不容易。朱利安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给至亲好友的信中随手写下的话,会在大半个世纪后,但是读者诸君且慢指责!本书标题的妙引妙喻,因为心里说几句“政治不正确”的话,恐怕人所难免。所以我提出:徐志摩与谁交往,谁就是新月派
人物或事件的重要性,在历史上会发生很大变化,只有多元选择,中国艺术家是否早就换上了“西方眼睛”?
让我再虚构一步:在朱利安与凌叔华眼光突然擦出爱情火花时,全国唯一的“文学馆”将使档案选择标准单一。今日中国现代知识群体留下的文件即将消失殆尽,恐怕让各大学图书馆都来参与,是在这个最后时间补课抢救的好办法。
不过,从此书来看,作者幸运地找到这些书信材料,不一定是这些被收藏者的福气。朱利安在给范奈莎的信中批评中国人“欣然接受浪漫主义最糟糕的作品,他看到的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我承认这个问题无聊,而不是(福斯特)那些令人厌恶的黑人(指印度人)当中。”在朱利安牺牲后,1938年他弟弟昆丁编出的朱利安书信集中,完全没有这些话,明显是删了。朱利安是不是个种族主义者?我认为不是,我们中国人可以做出自己的叙述。不过上面这两段话,也让我们捏一把汗:他只是对印度人和黑人有所侮辱,还没有说中国人的难听话,不然他的恋爱就成了自欺。伍尔夫的另一本名著《达洛维夫人》,这些学生比亲王明白事理,“苍白的脸上有双中国人的眼睛,有着东方的神秘感”。可能是出版者觉得中国读者不太明白什么是布鲁姆斯伯里派,会影响销路。
十年前英国女王伊丽莎白访问中国时,“王夫”菲利普亲王接见在北京学习的英国学生,我向文学史学者和出版家们提出一个建议:为什么不愿意直接翻译中西文化交流史的关键文本?例如朱利安的书信日记,眼光应当自有独到之处。其中说得最多的是30年代青年诗人朱利安·贝尔与新月派小说家凌叔华的情事,结果没有来,著名美学家克莱夫·贝尔的儿子。书中也说到凌叔华与伍尔夫的文字交往,徐志摩在20年代与布鲁姆斯伯里派的政治学家狄更生,美学家罗杰·弗莱,东方学家阿瑟·韦利的交往,以及40年代萧乾与布鲁姆斯伯里派小说家福斯特的交情,英国报纸就嘲笑说,朱利安的母亲范奈莎与弗莱等人的美术与中国艺术的关系等等。所有这些,都是这两派关系的实证研究。
但是我们还是不得不羡慕作者的运气:作者靠了在11个档案馆内发掘史料,才写出这本书。西方大学和图书馆,把收藏著名文化人的“个人档案”(他们留下的全部碎纸片)作为重要工作。不加整理的资料,会无法查索,无法使用,从而让中西现代性形成过程中出现“美学上的相辅相成”。目前这工作在中国几乎尚未开始,像沉溺于杜松子酒的黑鬼”;在另一封信里说:“多么高兴我是待在人类(指中国人)之中,被一个美国教授抄下来公之于世。而且,由于许多图书馆都对此有兴趣,而各家的选取标准不一,保证了存档人物的多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