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亦觉得如此做合适?”裴偌紫轻微的低首,水眸睨着地毯上仍在无声摇晃着的陶瓷杯,若有所思的问道。她轻轻的弯腰,将掉到地毯上的陶瓷杯拾起,放置在桌面。尔后,随手拿过另一个陶瓷杯重新沏了一杯茶,放到他的跟前。她静静的看着他,眼底的流光有丝茫然,嘴角仍是弯弯的。
韩翊抿唇,将陶瓷杯里的茶一饮而尽。昂首间,长长的眼睫毛遮住了眼瞳内泄露的所有情绪。当他放下杯子时,漆黑的眼瞳已是清明一片。“偌紫如此做必然有自己的原因。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
“是吗?”她轻睨了一瞬,仍是小心翼翼的抚摩着手中的琉璃玉佩,悠悠的恍神道。
彼此相顾无言的对望了一刹,韩翊再度开腔:“明日我出外办点事。”
“什么时候回来?”
“我会尽快。”纵看甯王府内守卫深严,他根本不必担忧他们的安全。但,若是将事情办好,他必定火速赶回。
“那你要小心点。”裴偌紫颔首,樱唇微勾。
韩翊了然的点了点头,沉声道:“我会的。”眼底里看不透的深邃,明亮的眼眸里,泛出来灿烂星辰一般的亮光,似倔犟,又似澹然。
尔后,彼此随意的聊着,直到天黑时分,韩翊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斡庆元年五月十六日,甯王大婚。
纵然七国王上如何不愿意,仍未极力阻止甯王的婚礼。倒是,燕千之三次欲入甯王府内,而被拒,不得而入。身处明启城的楚天昂根本不知甯王迎娶的娇妻便是自己要找之人。正处于守丧期的赵曜昂首凝天,掐指一算,轻咬着下唇,沉默无语。在暗夜门内的韩翊静静的喝着烈酒,那破碎的酒坛散落一地。
祥鸣街上,热闹非凡,人们都兴致勃勃的观看传闻七国最俊美的甯王迎亲。重重御林军的守卫间,是富丽堂皇的婚车,车子的壁缘雕刻了如玉祥云,百鸟朝凤,金色的流苏长长垂落,挡住了车中国色天香的裴偌紫,婚车由八匹精良的马拉着缓缓前进,每一匹马都饰以大红的璎珞,婚车的两边,是声势浩大的仪仗队。
婚车的前方,是穿着大红喜服的甯王,斜飞入鬓的剑眉,俊逸的面容,乌黑的眼里是温柔而祥和的光芒,有种近乎肃穆的味道。喜服的袖口和下摆均用金色的丝线绣有高贵典雅的图案,玉冠高束,大红的衣裳,穿在他的身上,却无端的让人觉得素雅,飘逸。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就这样穿越了景德城历史最悠久,最具王权特色的祥鸣街。
甯王府内灯光结彩,喜气洋洋。
一切的礼节完毕后,在红帐枕边的裴偌紫自顾掀起红盖头,静静地打量着布置华贵的新房。
烛台上两只大红烛冒着袅袅轻烟,照得整个房间亮如白昼,案台上放着金枰,剪刀,尺子,无色同心花果等物。
门忽然被推开,裴偌紫抬首,发现一道温柔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一抹甜美的微笑随即绽放在樱桃色的嘴唇上,长而密的睫毛下一双清澈的好似湖水般的眼睛透着琥珀色的光芒,清澈眸子流转着柔和而明亮的光芒。
身穿深红的喜服的秦言安然的凝神凝视着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腰不盈一握,美得如此无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的裴偌紫,只能双手紧握着拳,克制着内心的激动。
他优雅的踱步向前,在她的跟前定住了脚。尔后,他缓缓的坐在她的身侧,俊美如斯的脸庞似乎出现了一丝红晕。
“很累吗?”他伸手,将她有丝凌乱的刘海拨好,轻轻地将她搂入自己的怀中,心满意足的慨叹着一瞬。
她,终于属于他了!
等了那么多年,他今天终于如愿以常了!
“还好。但是,这礼节真是繁杂得让人郁闷呢!”裴偌紫安然的靠在他的胸口上,浅笑着道。下一次婚礼,她绝不虐待自己!
他亲昵的挑起她额前的一鯦发丝,笑意浮上嘴角温柔:“七国礼节本是如此,委屈你了。”熟悉的呼吸,淡雅的清香,温暖细腻的呵护沁入心底。
裴偌紫吐了吐小小的粉舌,娇嫩鲜妍,像是一抹艳色,直直钻到人的心底去,秦言喉咙一紧,幽黑的眼里染上魅色,他的手不自觉拥紧了她,隔着微薄的衣衫,几乎可以感觉到衣裳下的肌肤是何等的娇嫩,他忙收敛了心神,视线却落到她的颈间,欺霜赛雪的肌肤,吹弹可破,引得人无限遐想,几难自持,他呼吸一窒,心跳突然加快,忙垂下眼,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强自按下心里不断上涌的情潮,声音有些沙哑:“今晚我睡那卧椅即可,偌儿先好好休息吧。”他松开了铁臂,温柔的轻拍了拍她精巧的脸蛋,强逼自己笑地云淡风轻,若无其事。
裴偌紫不解的眨了眨眼眸,眸子犹如养在水银里的两丸黑水晶,清澈明亮,照亮房内的同时,亦照亮了他孤寂的心扉。她望前一看,那精致高雅的卧椅非常宽大,即使两人卧睡都不成问题。只是一般人并不会要那么大的卧椅吧。
“不是说想让老狐狸彻底死心吗?如果我们如此明显的分床而卧,他不就有理由再给你赐婚了吗?”门外的守卫应该不全是甯王府上之人,怕是在黑夜之中有不少老狐狸派遣的暗卫了。
秦言仍是温和的笑着,似乎并不将老狐狸放在心上。他摆了摆手,悠然的道:“只要后续事务做得好即可。偌儿,我给你弹奏一曲当是新婚之礼吧。”
裴偌紫轻颔首,淡笑着。绝色的脸蛋非常平静,仿佛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那好吧。既然你现在有弹奏曲子的兴致,那我也不阻挠你了。不过,要是我睡着了,你可不要叫醒我哦。”因为她今日实在太劳累了!
秦言面带幸福的微笑,将她小脚下的红鞋褪下,脱去袜子,露出美丽的玉足,他轻微的怔了怔,才温柔的把她的玉足放置被窝内,不顾她不满的拧眉为她盖上被子。
“好。”简单的一字却是包含着无尽的宠溺。
语毕,秦言来到古琴傍,潇洒的撩起火红的衣角,悠然的端坐着。他面如冠玉,青丝冠束,淡色发带随风飞扬,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如玉般温雅绝尘。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修长的手指拨弄着琴弦,琴音辗转缠绵,时而低回,时而高亢,悠悠扬扬,空灵清雅。
她抬首看见他的双目深墨如黑玉,精致而美丽,完美至极。心,没由的狂跳了一下。睨着他的眼神亦逐渐趋于温柔,那足以让人甘愿溺毙的温柔连她自己也浑然未觉。
忽然,他手中的琴悠扬的曲调骤然一变,烟波浩淼般渺远的曲调忽而充满了肃杀的声音,如千军万马奔腾嘶鸣,战鼓擂擂,极度高昂。只见琴音嘈嘈,如子夜惊雷,轰隆作响,尔后琴音呜呜,如狂风暴雨,滂沱肆虐。
一时间,雷云风暴,星河倾斜,山崩地裂,万物闻之而变色。
她只觉得眼前如凛冽寒风呼啸,心跳加速,热血上涌,血管爆涨,有种让人说不出的难受。她轻轻的蹙秀眉,捂着心口,不明白为何他会在此时弹奏如此高昂的曲子。但当她睇着他认真专注的脸颊时,她突然他为何会弹奏如此高昂的曲子。
大概,他并不止想复仇吧。
只是,拥有着如此心境的他,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吗?
裴偌紫轻微的勾着嘴角,若有若无的低语:“无论做什么事情,首先都要让自己安然无恙。”说罢,她缓缓的阖上眼睑。
她的话,让本是认真抚琴的他没由地怔了怔,修长的指尖快速的挑拨着,琴音音调与转,激昂忽转为悠扬婉转,如泉水丁冬,流水潺潺。琴声,空旷辽远,烟波浩瀚,似乎又回到了云海之颠,继而,若远若近,似有似无,直至消逝……
一曲完毕,而他却仍旧一动也不动的坐在原处,安静的凝着已闭上清澈双目的裴偌紫。
良久后,他轻轻的走前她跟前,将红火的被子盖在她纤细的娇躯上,紧紧的握着双拳,抿着唇,一言不发。而后,他俯下身躯,在她光洁的前额轻轻的落下一个浅吻,那本是阴冷狠霾的眸子此刻却是荡漾着柔情,让人不由地微微恍神。
凝望着她沉静宛如仙女般的纯净睡颜半晌,他若有若思的轻声叹气,当他刚要转身离开时,大手却被拉住了。他骤然回首,却见那白皙温暖的小手紧紧的握着他的大手,而她仍是双眸紧闭着。“陪我……”轻如鹅毛的话,在他的心底泛起了涟漪。
“好……”语音刚落,他便自行的脱下靴子与外套,和衣卧在她旁边,长臂一伸,将她牢牢的锁在怀内……
而她亦极其配合的窝在他温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