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天澈摇了摇头道:“不可能是大皇兄,我们同是母后所生,他早就知道我对那个位子没兴趣。”
展云道:“没兴趣是一回事,有没有能力是另外一会事,现在三个皇子中,只有三王爷你能文能武,战功显赫,早就是别人严重的威胁;就是二皇子,也不能排除嫌疑,谁知道这么多年是不是在韬光养晦?”
离天澈陷入了沉思中。
展云又道:“所以现在绝不能让对方知道王爷您中毒了,否则对方可能提早举事了。”
悠然突然道:“现在的兵权都在谁手里?”
离天澈道:“整个离月王朝九十万大军,东营二十万大军在王叔手上,西营二十万大军在我手上,南营二十万大军在大皇兄手上,北大营二十万大军在冷大将军手里,目前冷大将军正驻扎在东北应付云赤国战事,一接近冬天,云赤就会有军队来边疆抢掠。剩下十万皇城禁卫军在父皇手里。”
悠然点了点头:“能进皇陵取得这童颜之毒的必定是皇室的直系亲属。看样子有嫌疑的只在你这两位哥哥和王叔身上了。”
离天澈道:“要注意冷将军的安全。师弟,你派点人去暗中保护。”
展云点了点头道:“冷大将军现在边疆,应该暂时还算安全,而且冷青云少将军年少有为,也有一身好本事。不过为防万一我还是会安排人手的。”
悠然不语,一晚没睡,加上这些令人头痛的阴谋,分外疲惫。
耳边突然传来空灵的琴声,就仿佛是和晨雾同时从虚无飘渺间散出来的。
飘渺的琴声,又像是远方亲人的呼唤,让人心灵立刻就起了种奇妙的反应,然后她整个人都似乎已与琴声融为一体,只觉得那些杀人流血和阴谋诡计让人如此厌倦疲惫,人生似乎已失去方向,只想一觉睡过去不再醒来。悠然的神情开始恍惚起来,她看了室内其他人一眼,发现其他人已完全不清醒。
这情形不对。悠然突然一机灵,把腰上的绿绮琴转到胸前,手抚琴弦,“铮”的一声,八层内力灌注指尖,一首急骤地暴风骤雨曲凌厉地攻了出去。
同样是琴声。
凌厉之声与空灵之声在半空对接,极力冲撞,双方都在加注内力。
只听得“格”得一声,外面那个人琴声已停,五弦俱断,天地间忽然变得一片死寂。
室内的人忽然清醒过来。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了过来:“格格格,想不到这破园子还有这等音律高手在,若不是老子手里的这面琴不争气,也不至于弦断。老二,把凤吟琴给我。老子偏不信邪。”
“琴魔!”展云惊呼一声,忽然从地上一跃而起,从窗户里穿了出去。
悠然和小菊跟在后面飞了出去,四大护卫拥着离天澈跟在后面。
巨大的庄园,苍白而沉默,天边才刚刚放亮,深秋的清晨已有些凉,但是悠然她们出去的时候,心更凉了。
墙头立着一个穿大红长裙的男人,这男人极瘦,马脸,却偏偏化了个浓浓的女妆,裙摆兀自在风中飘摇。墙头放着把断了弦的普通木琴,手上另拿了把通体墨黑的七弦琴,还摆出一副顾盼生姿的样子。
小菊看了一眼忽然抱着肚子蹲在地上吐了起来。
悠然也感到恶心,但是却没有吐,她的眼睛盯着靠在墙边的展颜。
一根细长的绣花针正抵在展颜的脖子上,针尖泛着寒光。
挟持她的是一个同样一身黑衣的中年女人,柳叶眉,单凤眼,一身素白,如果不是她的上嘴唇被分成了两半,也许还不失为一个美女,这种病例悠然前世见过,称为兔唇,在现代这种可以做手术修复的,但在这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恐怕没有人想到还有那种方法。
地上到处都是幽冥阁黑衣杀手的尸体,每人喉管插着根带线的绣花针,显然针上喂有剧毒。
没有任何反抗的痕迹,显然是刚刚的琴声已经迷惑了这些暗卫,在无声无息中失了性命。
展云靠在离墙边两丈远的树下,他没有忘记他现在扮的已是离天澈,他更没有忽略被挟持在对方手上的展颜,展家就剩下他们两个了。悠然看得出他手上的筋已经暴凸出来,显然在极力隐忍,袖子里已经飞刀在手。
四大护卫和离天澈站到了展云身后。
展云冷冷道:“琴魔?绣娘?想不到今天能见到逍遥宫的四大护法中的两位。好琴,好针。”
琴魔嘻嘻一笑道:“琴不好,已经断了一把;针才是真的好;老二,你说是吧?”
白衣绣娘撇了他一眼,道:“真的好?”
琴魔道:“当然好,可惜你从来都不用来绣花,嫁给我这么多年,没做过件衣裳给我。”
绣娘道:“我不会绣花。”
琴魔道:“你只会绣人魂魄?”
绣娘道:“不错。不任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只要是喜欢听你的琴声的我都要他的魂魄。”
琴魔笑道:“我的琴声这么好听?难道你在吃醋?”
绣娘道:“他们不该被你迷惑。”
琴魔道:“被我迷惑就要死?”
绣娘道:“不错。”
琴魔道:“那这小姑娘也被我迷惑了,为什么不死?”
绣娘道:“这小姑娘这么年轻,死了倒是可惜,若是有人愿意以命抵命,我倒可以慈悲一次。”
琴魔笑道:“死老婆子,你看上谁了?难道要收个小妾?”
绣娘道:“我收小妾你有意见?”
琴魔很乖地道:“不敢不敢,但是你可不能收个太丑的,总要收个姿色还可以的,最多只能比我差一点点。”
绣娘指了指展云道:“你看他如何?”
琴魔上下左右打量了展云一圈道:“还可以,虽然丑是丑了点,做小妾还勉强。先说好,我是正室,单日子是我的,双日子是他的。”
绣娘道:“好。”
小菊看着他们,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这颠倒黑白的事她自愧不如,展云那么出色的一个男子,居然被说成丑?
她再次蹲了下去,这次吐出来的是胆汁和水了,食物已经在开始见到琴魔那一下吐完了。
悠然看了看展云和离天澈,展云的脸色已经由白转红由红转黑转了好几圈了,堂堂幽冥阁副阁主几时被人这样耍过?
离天澈倒是相当镇静,这两人只怕是针对他而来,只是现在展云扮作了他的模样,所以才指名要用他来交换。正在计较当中,突然耳边传来一个细如蚊蝇的声音。
正是悠然在用传音入密跟他说话:
“不要妄动,看我的眼色行事。”
离天澈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她居然有种天生的信任感。
悠然眨了眨眼,看着绣娘道:“你觉得这笔买卖一定会成功?”
绣娘道:“自然。这小姑娘在幽冥阁地位不低,幽冥阁难道不想救回她?”
悠然道:“若是别人拿你的命去换逍遥宫主的命,你们宫主会不会愿意换?”
绣娘想了想道:“好象不会。”
悠然指了展云道:“这个人是当今三皇子,你觉得凭你手里一个小丫头可以换么?幽冥阁胆子再大也不敢用一个王爷的性命来救他手下一个堂主,你这算盘只怕要落空了。”
绣娘道:“既然你们不想救她,那她留在世上何用,不如去死吧。”
说罢手劲一推,银针即将刺入展颜的喉咙。
展云神色凌厉,飞刀已在手,正准备出手,却被离天澈拉住了。
悠然手一扬,一道黄光一闪,银针已落地,黄光去势不减,直切绣娘的咽喉。
速度快得几乎无法看清,那击落银针的黄光居然不过是一片才从树上掉下来的黄叶。
绣娘只能拽着展颜往一边闪去。
就在这时,被抓在绣娘手里的展颜突然突身而起,腰上的无忧剑已在手,反手直刺绣娘的胸膛。
这绝对是出人意料的一着。
展颜是真的被琴声催眠了,但是以她的功力却不至于被催眠那么久。
也没有人注意一个被挟持在手已经失去神智的小丫头。
更没有想到这个小丫头的出手不但狠毒准确,而且快如闪电。
绣娘的反应也不慢,她的出手快而准,花针带线朝展颜身上绣了过去,多年来的无数次生死恶战,已使得她完全摈弃了那些繁复花哨的招式;她每一招击出,都绝对有效。
可是她的招式忽然被卷入了无忧剑那种奇怪的韵律里,就好像锋利的贝壳被卷入了海浪。
潮退的时候,她所有的攻击都已消失了威力。
然后她就闻到了一股杜鹃花的香气,眼前忽然变得一片鲜红,除了这片鲜红的颜色外,别的都已看不见了,又像是忽然有一道红幕在她眼前垂下。
她的心弦已动,想用手里的针线去挑开这片红幕,去刺穿它,可是她的反应已迟钝,动作已缓慢,等到这片鲜红消失时,无忧剑已在她咽喉上。
她忽然觉得喉咙发干,满嘴苦涩,而且很疲倦,疲倦得几乎要呕吐。
然后她的针线已无声地落在地上,整个身体向后倒去。
小菊吐出口气,喃喃道:“这就是心剑?剑上真的有花魂复活?”
展颜道:“还没有复活,只不过偶然苏醒了一次而已。”
琴魔忽然哀号一声,仰天长啸,手上的凤吟琴急速地弹奏起来,刺耳凄厉而强劲的琴声响彻耳膜。
离天澈身边的四大护卫捂着耳膜痛苦地哼吟起来,展云两手护住离天澈的双耳。
怡园的四周忽然出现无数黑衣弓弩手,弩剑已张开瞄准了园内所有人。
“住手!”悠然大喝一声,人影一闪,绣娘的尸体已被她挟持在手。
“琴魔,你娘子的尸体还要不要了?再不住手,本公子将她拍成碎片。”
悠然这一招真够毒的,古代人最重视身体,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有人能亲眼看着自己亲人的身体被人损坏,即使死了。
琴魔目眦尽裂,双眼已充血,再也没有之前的人妖之态,厉声喝道:“你敢!”
悠然道:“你看我敢不敢。”说罢一掌作势要朝绣娘的尸身上拍去。
琴魔道:“不可。”
朝墙上的弓弩手挥了挥手,黑衣队把弓弩全数放低。
琴魔道:“可以了吧?”
悠然的手势没有撤的趋势,道:“还不够,把弓弩都扔过来。”
琴魔已愤怒到了极点,却又极度无奈。再做了个手势。黑衣队只好把弓弩扔到悠然脚下。
悠然示意四大护卫把弓弩都收起来。
琴魔瞪着悠然,道:“该放了我娘子吧?”
悠然道:“急什么,只要你不乱来,这尸体我要了干什么,你宝贝我可不宝贝。”
说罢全然不顾琴魔张牙舞爪的样子。对展云等人道:“王爷,你们先走,百草门人断后。”
小菊和展颜点了点头,一左一右站到了悠然旁边。
展云看了看形势,关键是要护送离天澈先走,此地已暴露,只能放弃了。
当下带着四大护卫护着离天澈朝后门退了出去。
琴魔眼见着到手的鸭子飞了,咬牙道:“你就是百草公子?”
悠然道:“好说,在下白悠然。”
琴魔道:“此事属我逍遥宫与幽冥阁的私人恩怨,白公子何必插一手?”
悠然指了指展颜道:“那你知不知道她也是我百草门人,你们刚刚敢挟持她,便是与我百草谷为敌。”
琴魔道:“很好,你们走吧。下次再见,不死不休。”
悠然哼声道:“好,下次见面定不让你失望就是。”
估算着展云他们应该已去得远了,悠然把绣娘的尸体迎面罩着琴魔抛了过去,回身拉着展颜和小菊往后门撤去。
身后弓箭如雪片般飞来。原来不止墙头那一片黑衣人,墙外还有更多弓弩手做后援。
悠然对着展颜道:“快,把你的玉佩给我。”
展颜把玉佩取下来递给悠然,一把无忧剑舞得密不透风,抵挡着飞来的箭芒。
悠然长吸了一口气,手持玉佩举了起来。等到她这口气才吐出时,右手的玉佩已全力抛出,硬生生插入了墙壁里。
只听“轰”的一声大震,玉佩竟在墙壁里爆裂。
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段接一段的墙壁此起彼伏爆裂起来,一时间碎石泥土纷飞如雨。
悠然喃喃道:“江南展家的火器,果然天下无双。”
黑衣人慌乱地撤退,琴魔已看不见影子。
悠然带着师姐妹朝后门飞奔而去,门口展云他们在等。
等到她们堪堪走到后门的时候,整个怡园已化成一片火海。
本是秋天,天干物燥;本是废园,杂草众生,均已成枯草。
爆炸声声,疾风吹过,六重院落,十八座楼台,四十里的基业,都已化成了一片瓦砾。
火还没有熄,天已全亮,整个这一片已红透了半边天。
展颜呆呆地站在破碎的园子边缘。
四十里基业,十二年前二十六口,再加上今天死去六十八名护卫,一共九十四条人命,如今都已被毁灭!
两次都是被火烧。
展颜没有动,也没有流泪。这种仇恨已不是眼泪可以洗清的。
悠然盯着她看了许久,冷冷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逝者已已,活着的人终归还要活下去。”
展颜慢慢地点了点头,跟着悠然上了马车。
马车只有一辆,依旧是小菊驾车,四大护卫暗中使轻功跟在后面,恢复暗卫的身份;悠然、展颜、展云和离天澈坐在马车上。
虽然小菊驾车很不情愿,但是总不能让现在是“王爷”身份的展云去驾车,展颜和悠然都不会驾车,小菊便成了不二人选,非常情况下,小菊还是没有抱怨。
马车飞一般地朝京城进发。
展云和展颜静静地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尊敬:“公子怎么知道怡园的围墙里有火器?”
离天澈也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我不知道。”悠然道:“我只不过觉得连你们的玉佩都藏有火器,想必这祖产的园子里到处都埋有火器也不一定。刚好我昨晚翻墙而入时发现这围墙虽然是石头做的,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固,而且今天琴魔的琴声竟然能导致石墙的共震,所以我猜想里面很可能是空的。我又恰巧想到了这是江南展家霹雳堂的祖产。”
当年这座怡园,便是江南霹雳堂展家的别苑,展家二十六口,便是在前院被毒死再火烧,虽然大火烧了几个时辰,却还是没有引发围墙里潜在的火器,石墙虽空,外面却很坚固,全无缝隙,若非悠然这样的内功高手把引火硬生生的插入墙中,也不会引起这么一连串的爆炸。
雷家在得了霹雳堂的主权后,却也不敢要这别苑,想是怕做噩梦,于是才把总堂设在了江洲。
悠然一边说话一边从怀里取出个药囊,从里面取出多种药凡,按比例混合。
离天澈道:“干嘛?”
悠然道:“你今天又小了一岁了,难道不知道?你今天只七岁了,再拖会更小,先把这个抑制变小的药物服了,还能有两个月的时间去找解药。”
离天澈点了点头,道:“可以了?”
悠然道:“还不行,还差一味药,再等半个时辰,等碗里的药效完全融合在一起,就可以加最后一味药了。”
半个时辰后,悠然找展云要了柄飞刀,划破手碗,让血滴到碗内。”
展氏兄妹都惊奇地看着她。
离天澈一把抓住悠然的手碗:“你干什么?”
悠然笑了笑道:“如你所见,最后一味药就是我的血。我三岁的时候就服下了师傅唯一的一颗百草丹,所以我的血是百毒不侵的,服了我的血自然也解百毒,虽然你这毒太厉害,却也有抵制作用。”
离天澈仍抓着悠然的手碗道:“那也够了,都半碗了,足够了。”
悠然笑了笑,眼前离天澈这样子真的好象展扬哥,只有展扬哥才会关心她。
依言止了血,让血和药材再次融合在一起,递给离天澈道:“喝下去,不要浪费。天下间不会有第二个人能让我舍血相救的了。”
离天澈虽然不明白是何意,却还是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悠然心里喃喃道:“展扬哥,为了你,要我的命都可以。”
虽然这一世的离天澈对她有股天生的信任和依赖,却完全记不起她。
路上出奇的顺利。
傍晚的时候已经到了黑风林。
从上庸到京城,黑风山是必经之地,但是要走官道的话可能要绕一大圈,要到第二天凌晨才能到京城了。
如果穿过黑风山下的黑风林,只需两个时辰就可以到京城了。
无论是现在穿过黑风林还是晚上在官道过夜都是不安全的。
所以悠然她们最后的选择就是穿过黑风林了。
如果对方要追击她们,黑风林是最后的机会。
所以大家都提高了警惕。
车厢很宽敞,悠然她们四人坐在里面并不显得挤。
倒是小菊赶车得累了,嘴巴翘起老高,说赶车既无聊又累,最后展颜只好出去坐在马车外缘与她“有难同当”了。
悠然看了看展云,终于忍不住问:“逍遥宫四大护卫是什么人?”
展云道:“四大护卫其实是按年龄排的,并不是按武功高低排的。老大琴魔,今天已经领教过了;老二绣娘,已经死了;最厉害的老三,号称迎风一刀斩,模样不象中原人士,倒好象是从海边流浪而来的;老四是个巫医,醉心于巫术和机关,幸好这人倒是只挂了个名,并没有过什么恶行,只负责给逍遥宫人治病。”
悠然道:“那么逍遥宫最厉害的是迎风一刀斩罗?”
展云摇了摇头道:“不止,逍遥宫主座下还有逍遥二十四煞,传说战无不胜。”
悠然道:“怎么个厉害法?是阵法厉害还是本身武功高超?”
展云正欲回答,外面小菊突然道:“你们看,那里有个轮子。“
马车有车轮子并不奇怪,可是这车轮子怎么会自己往前面滚?
悠然忍不住伸头过去看了一眼,脸色也变了,道:“这车轮是我们车上的。”
一句话没说完,车厢已开始倾斜,斜斜地往道边冲了出去。
小菊又大叫:“你们看,那里怎么会有半匹马?”
半匹马?世界上怎么会有半匹马?
更吓人的是,这半匹马居然也在往前面跑,用两条腿在跑,一边跑一边肝脏内脏一条条拖在地上。
小菊吓得脸都白了:“那是我们的马!”
展云大喝:“小心。”
话声未落,马车已凌空翻起,就好象自己在翻跟斗一样。
悠然迅速地扑过去,和展云一左一右抓牢了离天澈,一脚踢开车门从马车上飞了出去。
这边展颜和四大护卫已经和黑鸦鸦一片的黑衣人交上了手。正是逍遥宫的黑衣队,人数恐怕有将近百人。
小菊脸色煞白地跟在悠然的身后。
敌我力量太玄虚,对方除了这百来位黑衣死士外,还有个身穿宽大异服的男人,胡子很长,不修边幅,手里拿着一把长刀,静静地看着他们,好象根本没有动过,仿佛刚刚马车那一幕跟他无关。
“他就是迎风一刀斩!”展云对悠然说道,神情相当恐怖。他已经不止一次跟悠然提到这个人的名字了。
悠然看了看那个人,这绝对是个扶桑人,浪人,他的刀真有那么神奇,砍什么都一刀两半么?
黑风林前已血流成河,展颜身上已多处受伤,东南西北伤得更重,只在苦苦支撑。
悠然没有动,她盯着“迎风一刀斩”,他不动,她也不动。
他们互相已经了然,这里只有他们两人才是真正的对手。
展云只能守在离天澈身旁,不时发出飞刀去帮下展颜,无奈敌人数量实在太多。
小菊只能自保,身法变换极快地躲避四方来的刀剑。
情况不妙,这样下去会全军覆灭。
东南西北互望一眼,必死之心已定,抢攻展颜的敌人,对着展颜吼道:“走,我们断后。”
展颜含泪斩下一个脑袋,朝悠然她们冲去。
悠然飞快地眼光流转,看了看身后,树林深处有片竹林:“全力退到竹林。”
“好。”
大家都听到了,且战且退,齐心合力往树林的尽头——竹林奔去。
黑衣死士并不着急,只围攻东南西北四人,先一部分一部分地蚕食,反正都跑不了。
地上已满是尸体,百来个黑衣人已倒下了四十来个,只剩下五十多人了。
东南西北也用尽了最后一分力气,倒了下去。
“迎风一刀斩”慢慢地带着黑衣队跟在后面,脚步从容而淡定。
入林,死路而已。
展云冷笑一声道:“逍遥宫好大的胆子,今日若不死,本王让你们逍遥宫寸草不生。”
展云说这句话,意在给离天澈留后路,若有一线生机,说不定一个没有身份的小孩更易逃脱。
随手抛了几个烟雾弹出去,黑衣人陷入浓雾当中。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悠然从展云手上抢过澈王,一手拉着小菊,幻影步法使到极致,直奔竹林而进。
展云和展颜断后。
黑衣人困于烟雾中还没出来,悠然等已进了竹林。
“展云,展颜,小菊,结困阵。”
当初要求学阵法的是展颜,可没想到悠然的天赋更高,白衣就干脆教悠然了,而展颜更多是在研究剑法、机关和火器制作。
黑衣队已经突破烟雾即将围攻过来,悠然的法子可能是目前最好的法子,大家马上行动起来。
“我也来。”离天澈也是略通阵法之人,大概知道悠然要干什么。
当下大家迅速砍竹子,按照悠然的吩咐,按五行方位把多余的竹子都砍倒,只剩下近百根高高耸起的大碗粗的竹子竖在那里。
“展云和展颜,把砍倒的竹子拖到阵后,小菊,在没被砍倒的每根竹子上刻画野兽的模样,随便什么野兽,能画多少算多少;我和离天澈把地上的落叶集合分成十来堆,每堆点上火。”悠然厉声大叫,时间不等人,眼看着黑衣人已经要逼到眼前了。
“好了没有?他们到了。”
悠然扫了一眼,展云和展颜的已基本完成,小菊只刻画了一大半,有的刻了蛇,有的刻了老鼠,有的刻了老虎,狼和豹子;她和离天澈点了二十来堆火。
“全部退回来,围在我身边,不要乱走。”
悠然操起预留的一根竹子,奋力往脚边插去。
这是阵眼,这根竹子一插,阵法就启动了。
阵一结成,悠然就开始给展颜治伤,还好剩下的五个人中只有展颜受伤了,而且都是外伤,悠然给她简单包扎了下,已无大碍。
大家盘腿打坐围成一圈休息。
放眼望处,阵中已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只见“迎风一刀斩”和剩下的五十多个黑衣人全数入了阵,近百根竹子看似杂乱无章,实则错落有致地分布在空地上,竹子的空隙间烟雾缭绕,一片诡异。
黑衣队早已认定是瓮中捉鳖,所以直直地追了进来,不料想刚一入林,瞬间,狂风突起,云雾翻滚,无数狂沙席卷而至,打在他们脸上和身上,象无数软鞭毫不留情地抽打着他们,让他们痛苦难当;中间竟然间杂着无数火焰与猛兽的吼声,甚至还有蛇类和老鼠的沙沙声传过来。
“迎风一刀斩”见到情况不对,立即分成几个小队,每队用绳子把人连在一起,以免被风沙打散。进入阵中,连眼睛都睁不开,更别提辨认方向了,只能闭着眼朝前摸索,摸着石头过河。
离天澈看着那些陷入阵中的黑衣人,对悠然多了份佩服:“好厉害,这是什么阵?”
悠然看了他一眼,懒懒地吐出两个字:“困阵。”
“我只听说过有混沌阵,两仪阵,三才阵,四象阵,五行阵,六合阵,七星阵,八卦阵,九宫阵;还没听说过有‘困阵’?”
悠然闻言冷冷回道:“离天澈,你在怀疑我的能力?你以为我布这个阵好玩的么?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你说的那些都是最基础的阵,这些基础的阵又可以组成各种复合阵法,最厉害的是九阵合一;按功用划分可分为聚灵阵,幻阵,防御阵,攻击阵,困阵和杀阵等等。”
身边的人都听得目瞪口呆,澈王现在无比庆幸白悠然不是自己的敌人,对她是越来越欣赏了。
悠然再次懒洋洋地道:“是不是对我很佩服?那就以身相许好了。我看你现在穿女装很有几分姿色,勉为其难收你做个小妾还是不错的。”
展云和小菊强忍着笑,表情辛苦到了极点。
离天澈郁闷极了,从怡园出来后展颜就帮他换上了女装,现在活脱脱一个八岁的小女孩,齿白唇红,十分可爱。
“看阵!”展颜在一旁提醒他们。
只见那些黑衣人在阵中躲闪着不时压过来的巨竹,那些竹子上刻着的野兽仿佛都已活过来,刹那间,血雨腥风,闻之欲呕。源源不断地有野兽朝下面纵落,黑衣队吓得汗流浃背,不停有人传来一声惨嚎,显然是受了伤。
饶是离天澈他们处于阵中安全地带,却也感同身受,不过只要跟着悠然不乱动就不会有危险。
现在无论是陷入阵中的刺客还是这些在一旁观战的想必都有种想法:与其被这个鬼阵法困在这里要死要活地不如轰轰烈烈地战死沙场来得痛快。
可是这世上最缺少的就是后悔药,凡事难买早知道。只见“迎风一刀斩”已经狂怒至极,发出困兽般的嘶吼,冲杀了好几次都没有冲出去,反而折损了好几名手下,其余地大多受了伤,而且都已陷入惊恐当中。
不知不觉间,黑衣队好象气力已尽,内力将竭,可是那些猛兽依然源源不断地向他们发动着攻击,一朵朵的鬼火也不断飘过,粘在衣服上便一直烧个不停。饶是这些人身手敏捷,可是在这前狼后虎的环境里也有些闪避不及,人人身上都沾着十几朵拳头大的绿色火焰,烧得皮肉滋滋做响,痛入骨髓。
“趁着他们被阵法困住,我们先走?”展颜对悠然耳语。
悠然摇了摇头:“我们走不了,我们现在处在这个阵法的阵眼上,如果我们一撤,这个阵法就被解开了,除非他们全死,我们现在伤的伤,人数又比他们少,没有多大胜算。”
“那就只有等他们全部死在里面了我们再出去。
“这个阵是有弱点的,如果布这个阵用的是石柱或其他坚硬的材料还好一点,但是用的是竹子,那个“迎风一刀斩”可不简单,一旦被他想到可以砍断这些竹子就危险了,所以也支撑不了多久。”
“那怎么办?要不我和展颜冲进去把他们杀了?”展云着急地说。
“也不能,你们进去不仅要跟他们对敌,还要跟这个阵对敌;他们也一样;搞不好同归于尽。”
“不要急,再看一会,我自有办法。你们帮我盯着,如果看到他们有砍竹子的举动就告诉我,近百根柱子也够他们砍一会了,我先睡会。”
展颜和离天澈他们面面相觑,这时候她还睡得着?
其实是悠然昨晚一直没睡,所消耗的冥力一直没有得到补充,加上上午输了一大碗血给离天澈,精神一直不济,一路上行来都在强行支撑,冥力也只剩下了五六成,所以能休整的时候就休整。再说她也希望那些黑衣人永远都找不出这个破解之法,把他们直接困死在阵中最好。能不费力的时候不费力当然好。
可惜事与愿违啊,还没睡到半个时辰,悠然就被小菊叫醒了。果然“迎风一刀斩”不小心砍断一根竹子后发现攻击减少,跟着扑来的野兽也不见,喜出万外,命令手下全力砍竹子,一刹那间就砍了十来根。
“小菊,剩下的交给你了。”悠然突然厉声喝道。
小菊应声道:“好。”手一伸,碧玉萧已到了面前,十指尖尖按在萧孔上,一首清心咒把开始的血腥一扫而光。
就在阵中的竹子越来越少,黑衣人越来越逼近阵眼的时候,“迎风一刀斩”忽然大惊失色。
只听沙沙声和野兽的嘶吼声越来越多,越来越近。极目看去,竟然是蟒蛇,大的有四五米长,小的也有两三米长,张开狰狞的大口,舌头一直伸出来在外面吐信;后面还伴随着老虎,豹子;上百只野兽,数量还在增加,朝黑衣队围了过来。真没想到这黑风山下竟然有这么多野兽。这些可都是真家伙,跟刚刚阵中幻兽可是完全不同的。
阵已破,黑衣队却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被近百的野兽包围着,那种恐怖简直深入骨髓,饶是展家兄妹见过一次,但这次的阵势太大了,更加惊心动魄。
离天澈的双眼却满是兴奋,驭兽?这可是头一次见到,太强大了。幸好,幸好,这么强大的人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悠然却不想浪费自己的时间了,天色将黑,越黑越不利;而且逍遥宫这些人都不是好人,连童颜那种毒都能使出来,怡园数十名幽冥阁手下,四大护卫东南西北都死在他们手上,本就该死,当下命令小菊道:“杀!”
小菊闻言曲子一变,噬杀曲响了起来。那些野兽早已对眼前的猎物虎视眈眈,听到命令一涌而上,五十多个黑衣人被撕杀分食得干干净净。
好恶心,好血腥,好想呕吐,但是展云他们谁都没有动,他们怕他们一动也会招来攻击。
悠然皱了皱眉头,她也不想杀人,但是这些人逼人太甚,该死。
小菊转奏归离曲,萧声悠远流长,仿佛耳边一直有个声音在说:“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转眼,野兽走得一只不剩,连地上都被一扫光,之前的黑衣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了,仿佛这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仿佛那批野兽从来没来过这里。
展云和澈王他们使劲眨了眨眼睛,这一切未免太诡异了。
天已全黑,此去京城还有两个时辰的路程,赶路已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