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醒来的时候,她正躺在一辆行进中的马车里,身旁放着一些衣物和其它物件。安吉也不吱声,立刻换上衣服,将自己收拾停当。
她偷偷掀起马车侧面的窗帘一角,只见外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也不知现在还在不在墨城了?安吉在马车里晃晃悠悠,听着有节奏的‘轱辘’声竟然睡了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天光已大亮,而马车已经进入衡城,正行驶在衡城的效外。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驾车之人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安吉偷偷掀起帘子往外看了看,哪里还有驾车之人的半点影子,四周一片寂静,没有半个人影,安吉心中有些发毛。很快,她便听到一阵马蹄之声由远及近,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
马儿围着马车绕了一圈,然后便停了下来,安吉坐在马车里不敢做出任何动作,她不确定来人是不是约定之人。
“吉儿?”一把纯男性的嗓音试探的问道。
“司将军!”安吉一听声音,立刻松了一口气。
“我要进来了?”司守在外面低声询问。
“请进!”安吉不自觉地凛了凛身体。
安吉话音刚落,只见一双大手伸了进来,它抓住车帘一角往边上撩开,随即司守高大威猛的身形便跨了上来,就连车身也不自觉的往下沉了沉。
安吉对着司守展颜一笑,刚想开口却见司守犹如被人点了穴道一般保持着刚进来时微微弓身的姿势,眼里满面是惊讶和惊艳之色,安吉这才想起来自己此时的装扮。
“不好意思,司将军,安吉瞒了你这么久也是迫不得已,不过将军可是第一位看到安吉着女装之人,这也算是安吉对司将军的一种赔罪了!”安吉对着司守盈盈一笑,当初请他帮忙的时候她并未明确表示自己的女子身份,不过他也应该早就猜到了。
司守回过神来,面上不禁有些微红,看着安吉蛾眉淡扫,朱唇微润,青丝轻挽,粉面如花,轻衣素服,身姿妖娆的模样,他便不自在的垂了垂眼眸,发现手上还提着东西,便伸手将东西交给安吉。
“折腾了一夜,吉儿先吃点东西吧。另外,这是你交给我暂管的东西,你清点一下。”司守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小包东西交给安吉。
“谢谢司将军,安吉命都是将军救的,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安吉把东西往自己腰间放好,拿起司守给她带的吃食吃了起来。
“没有吉儿说得那么严重,我想他们并不是想要你的命。”他们更想要的是她的人,不管她是男人还是女人!
“不管怎么样,司将军总也算是安吉的大恩人,将军的大恩大德只有等安吉回来时再报了。”安吉真诚的说道,对眼前这个正直的男人她除了感激就只剩下抱歉了。
“那么,状元爷准备要怎么样回报本王呢?”突然,车帘一动,一张绝美如谪仙却略显病态的脸出现在马车里。
“墨王爷?”安吉惊呼,他怎么也来了?而且他的脚竟能健步如飞了吗?她刚刚根本就没有听到马蹄声,那么他是用轻功飞过来的?
“啊!你?哈哈哈——”墨王爷见到安吉时表情明显的愣了一下,随即便放声大笑了起来,倾刻间将他的谪仙气质破坏殆尽。
“难怪难怪!哈哈哈,难怪皇兄不惜这么做也要把你变成女人,也难怪轩不惜与皇上翻脸,也要把你这个伪娘搞到手!”墨王爷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发笑,一边还举起衣袖轻试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安吉猛抽了几下嘴角,然后又把疑惑的眼神投向身旁默不作声的司守。
“其实吉儿这次能这么顺利出来,全靠了墨王爷细密的布置和鼎力相助。”司守见安吉疑惑地看着他,便大致的跟她讲了下墨王爷在这次行动中所扮演的角色,但是却并不向墨王爷解释安吉的女子身份,任凭他把真娘子误会成‘伪娘’。
“那安吉多谢墨王爷的鼎力相助!”安吉不解其意,但是司守不说总应该有些道理,所以她也就不多作解释了。
“刚才不是还说要报答呢,现在怎么决口不提了?”墨王爷半开着玩笑。
“这个自然是要的,只不过安吉此时一个逃难之人,不敢作出任何保证,若是安吉能再回墨城,定当全力以报。”安吉很务实,不敢乱开空头支票。
“不必这么麻烦,只要本王这一路上,状元爷好好的为本王尽一下妻子的义务,将本王服侍的舒舒服服就当是回报本王了。”墨王爷想象着安吉以女子的姿态服侍他就觉得好笑,差点没忍住又要笑出来。
“墨!”
“什么?”
司守不赞同的喝止与安吉吃惊的语调几乎同时响起,安吉不由再次看向司守,什么叫这一路上?墨王爷莫非要与她一同出逃?她的事情不是进行的很顺利吗,他又为什么要逃?
“吉儿不懂武功,这一路上有墨王爷在身边会比较安全,而且墨王爷自腿伤之后就没再出过门,如今正好借此出门散散心。”司守只得再作解释。
“哼,守何必遮遮掩掩的,你就直说她长了一张惹祸的脸,到哪里都能招惹事端,如今又装扮成女人就更免不了生出不少事端来,所以才要本王做你的保镖,状元爷的面子可真大啊!”古墨曦毫不客气的拆穿了司守善意的谎言。
安吉这下彻底无语了,她将目光转向已然不自在的司守,她不知要怎么感激他的细致周到,这下她对他更是还不清了,他竟然连这些都帮她考虑好了。
“那就有劳墨王爷了!”安吉不想辜负司守与墨王爷的好意,而且考虑到她一人上路确实很不安全,于是转回身,对墨王爷躬身施礼。
“状元爷不用太客气,以后本王就有劳状元爷照顾了!哈哈哈,我们以后就真的可以做一对笑傲江湖的‘神仙眷侣’了,本王该称你吉儿呢还是娘子好呢?”古墨曦一手搭上了安吉的肩头,一边一脸戏谑地看着安吉。
安吉再度抽了抽嘴角,他们有必要那么做吗?假扮情侣或兄妹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假扮夫妻啊?不过她现在总算有点明白司守为什么不告诉墨王爷她其实是女儿身的事了。一旁的司守听了墨王爷的话也不由沉下了脸。
“王爷就叫我吉儿吧!只是,安吉这一路上要如何称呼王爷?”娘子?亏他叫得出口。
“吉儿当然是要称本王为相公的!”
在衡城换过了马车,安吉与墨王爷就假扮一对新婚夫妻上路了,方向为靠近临国东来国的边界城市。这一路走得颇为轻松自在,好象真是新婚燕尔的蜜月之旅,两人一路上游山玩水,不紧不慢的赶路,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凑。
墨王爷是养尊处优惯了,一路上好吃好住轻松玩,安吉乐得享受,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晚上要帮他做热敷,他的腿表面上看似已经完全好了,却还没好全,每次那滚烫的热水总要烫得她手指通红,泪花直闪,而他却写意地闭着眼,享受着她的按摩服务。
原来这就是墨王爷之前说过要她照顾他的意思啊,哎,为了这一路上的平安,为了他的侠义相助,她也只好认了,而且还是心甘情愿的,当然,如果水不是那么烫的话她会更情愿的!
另外,还有一个不好的地方,就是每晚洗完澡她都要把胸部裹起来,还要与他同床不共枕(每人一床被子,每人一个枕头,各睡一头),所幸他并不知道她是女子,否则岂不是很尴尬。
临睡前墨王爷总会跟她闲聊起皇上、左承轩和司守他们以前的一些事情,因而安吉对他们也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他还提起安吉失踪之后左承轩与皇上是如何在整个皇城内疯狂找寻的情景,每当这个时候,安吉就忍不住对左承轩抱有愧疚之心,甚至还有些想念,但是更多的还是想着洛府门口那个模糊的身影,不知道他知道后会有怎么样的反应?她希望他不要太为她担心才好!
尽管两人尽量‘低调’行事,但是凭着她与墨王爷的绝美姿容注定这一路上不会太平静,即使是装扮成夫妻也免不了被一些狂蜂浪蝶盯上。墨王爷的病态和苍白让人误以为有机可趁,或者确切的说是想趁火打劫,劫的是安吉的美色,当然也有人想劫的是墨王爷,也有想要劫财又劫色的!
安吉之前曾听左承轩说起过墨王爷腿伤之前武功才智都不在皇上之下,光凭着他的身手,解决几只狂蜂浪蝶都不用他动一根手指,据他说是怕脏了他的手。
几次之后,安吉发现这人果然是有些洁癖的,吃饭用得是他随身携带的银筷(安吉本来以为这是出生皇家之人的特有谨慎),一来可以验毒,二来他嫌店家的筷子被太多人的嘴巴咬过,所以每次他们用的碗筷他都会叫人洗了又洗,安吉被他这么一说顿时没了食欲。
后来她又想到,那她前几次与他合作吹奏用过的箫,用完之后他是不是回去还要用盐水泡过了才行?
“娘子,为夫怎么会嫌弃你的口水呢,为夫嫌弃的是那些人看着你的目光,让他们再看,一会儿为夫就把他们全部给摘下来送给你当玻璃球玩好吗?”墨王爷似乎看出了安吉在想些什么,不过那些人的眼神着实也太让人讨厌了。
“墨!这也太恶心了。”安吉颇觉尴尬,他没必要故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那么露骨的话,想要制止又觉得不妥,便转了调,在外人听来却象是她对着自己的夫君娇嗔。
“娘子觉得恶心那就不玩也罢,若是再看,为夫就摘了他们的狗眼去喂狗,这样你说可好?”古墨曦可能是玩得有些上瘾,嘴巴收不住。
“好!”安吉随口附和。
话音刚落,那些明目张胆或者偷偷打量的目光全都收了回去,一个个埋头钻进饭碗里,生怕眼角余光不小心扫到而遭剜目。心里却在感叹,明明两人长得如神仙下凡,为何却有一副恶魔心肠,看几眼就要摘了人的眼珠去。
两人吃过晚饭后回到房间,古墨曦沐浴过后坐在床沿上,照例撸起裤管等着安吉的特殊服务,安吉拧了滚烫的毛巾不停地换着手,然后将它盖在他的膝关节处,又转回身去拧另一条毛巾,再同样把它敷到另一边的腿关节上,然后蹲在一边为他轻轻的按摩起关节的穴位。
古墨曦嘴里哼哼唧唧,舒服的不行,他的腿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就开始疼痛,再加上白天赶路的劳累,经过热敷后再这么一按摩,简直就是一大享受。
古墨曦星眸微张,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安吉无比认真的小脸上,只见她脑袋轻垂,小脸被热气染得晕红,葱嫩的鼻尖微微渗出细汗,薄唇染醉,眼眸含烟,他忍不住心中微微一动,不知道她此时心中想着的会是谁?是轩还是那个传说中的情人洛无痕?
“到了边城以后,吉儿可有打算?”古墨曦突然开口。
“等到了边城看过了再作打算。”安吉对那里一点也不了解,何况她现在是以女子的身份,要做什么事也不太方便,到时再看要不要改回男装?或者索性越过边界去东来国算了!
想到此,安吉不禁想起当日尼克王子临行前对她说过的那句话,没想到被他不幸言中,而且还这么快,才不到半年的时间她果然就在墨城待不下去了。
他当时说(原话):状元爷如果在墨城混不下去了,可以去东来国找小王!
哎,果然是一国未来的储君,眼神那么犀利,竟然能预见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不过,她也许会去东来国,但绝不是去找他,她会以全新的女子身份活在这个陌生世界,可不是他想招揽的人才,更何况还有一个对她情愫暗生的尼娜公主呢,她可不想再惹麻烦上身了!
“左相大人,整个墨城明里暗里都搜查过了,这么多天墨城都翻过几遍了,却都找不到状元爷的半点踪迹,以属下看,状元爷应该早已不在墨城,属下认为在事发第一时间状元爷就应该让人送出了城,而我们只顾盯着在场的几波人马,因而有所忽略了,否则凭着皇上的禁卫军与大人的暗查,不可能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的。”
相府,左承轩的书房内,左承轩的暗卫在向左承轩汇报着这几日的搜查结果,左承轩坐在书桌前一脸的凝重,愁眉深锁。
“城东安宅可曾去看过?”
“回相爷,安宅那对老夫妇只说有人出钱让他们认一个干女儿,那天状元爷过去时他们都吓了一大跳,明明就是个俊小伙嘛,不过人家说女儿他们也只好当女儿认了,第二天属下再派人去的时候那对老夫妇就不见了,属下猜想这应该是皇上安排好的人,而且有没有他们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所以属下也就再没管了。”
“嗯,洛无痕那边呢?”左承轩再问,没想到那天洛无痕果然也是想动手的。
“他好象并没有太大的动静,只是利用商界联盟在全国各处寻找他的义弟,那帮江湖人士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不见了,皇上似乎也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只是盯着相爷不放。”暗卫偷偷看了一眼目无表情的左承轩,看来皇上是与相爷扛上了。
“司将军何时回来的?”左承轩看似不轻意的问道。
“司将军昨夜回来,连夜进宫面见了皇上,现正在帮着皇上追查守城兵士。可是,以属下之见,司将军是唯一一个有能力在众目睽睽之下救人于无形的,只不过当时司将军并不在墨城,与将军同去的将士还有衡城总兵都可以作证,而且司将军似乎与状元爷也并无太深的交情。”暗卫见左承轩冰冷的目光盯在自己的脸上,立刻便收了嘴。
“皇上有几波人马出了城?”
“目前只有一波,皇上似有顾忌,属下已派人跟踪过去了。”
“你下去吧!”左承轩对暗卫挥了挥手。
“是!”暗卫似乎还有话要说,见左承轩一脸的不耐烦,便闭上了嘴,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左承轩身体往后靠,把背抵在椅背上,这样似乎能让自己没有着落的心有点依靠。此时他面色凝重,眸色暗淡。
吉儿,你还好吧?难道这种逃亡的日子就真的比待在他的身边还好过?难道她就从来没有对他动心过?即使两人曾经那样亲密过!如果她怀了他的骨肉你会不会回来找他?或是仍然以为那人是洛无痕?她就从来没有怀疑过?
看来他还是小看了她!她是早就作好了打算,却不动声色,与他虚以为蛇,就连她喜欢的洛无痕她也可以抛下!自己对她还真是了解的太少了点,她果然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更是个没良心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