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那一晚,安吉凭着自己身体本能的反应,起了另一种怀疑,有个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不过她认为她更多的是在为自己找借口而已。
不管如何,她喜欢的和貌似喜欢她的男人都不会是她最好的归宿,以她现在的行为和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还有他们根深蒂固的关于女子的贞操观念来看,她无论如何都算不上贤良淑德的女子,他们或许对她有情,却不足于许她一生,洛无痕那样温柔的男人她尚且没有把握,更何况是左承轩了!
事情发展到一定的阶段总是要有个结果的,而这个结果是朝着众人期待的目标在发展着,所以本应该是皆大欢喜的,事实上却并没有一个人喜欢。
皇上因为安吉与左承轩的过于暧昧而不快,左承轩因为安吉变的莫测高深而心中忐忑,安吉不用因为谁,光只是预见到即将要发生的事都令她欢喜不起来。
“众卿家可还有什么事要启奏的?”朝堂之上,古焰曦目光扫过安吉,装模作样问底下众人。
安吉的脑袋垂得更低了,明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刻,她还是很紧张,比起当年高考更甚。
“咳,启禀皇上,臣有事要奏。”礼部林尚书轻咳了一声,横向出列,躬身举手,手举奏折,他不由自主的朝安吉看了一眼,意思是他也是不得已的,君命难违啊!只可惜安吉头也没有抬一下,并没有看见他喻意深刻的一眼。
“启禀皇上,近日城中百姓议论纷纷,说得都是关于状元公的事,大致议论其政德与私行都极为不检点,已经严重影响到朝堂之庄重,一国之体面,即便如此,状元公仍不思侮改,变本加厉,一个月也不见其几次早朝,更时常流连烟花之所,醉酒闹事,臣与诸位大人商议后一致上书弹劾状元公,请皇上罢免其状元公称谓,革去其职务。这是诸位大人联名上书的折子,请皇上恩准!”林尚书越说越顺溜,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觉得状元公就是这么一个人!
“请皇上恩准!”林尚书一说完,众官员跟个应声虫似的一起附和。
“状元公,你可还有话要说。”皇上盯着始终低垂着脑袋的安吉问道,其实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臣无话可说!”安吉低头认罪。
“既然状元公也认罪了,那朕就应了众臣之请,罢去安吉状元公之称谓,革去其目前所有职务,念其年纪尚幼,认罪态度较好,保留其状元头衔,以观后效,众卿家可有意见?”
“皇上圣明!”众官员众口一词。
“好了,就样吧,退朝!”古焰曦目的达到,不容他人再有意见,自己先喊了声‘退朝’,看谁还敢多嘴!可是偏偏就有不长眼力见的人,皇上都离席了,众官员也松动了,有人还在嘀咕状元府该怎么处理?顿时所有人都看向已走到门口的皇上,皇上身形稍稍一窒,很快就装作没有听见,离开了议政殿。
安吉一听,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感情还要赶尽杀绝啊!此时若收回状元府她可真要流落街头了,她不由狠狠地盯着那个说话之人。
那人身体不由一抖,快速钻入人群向外走去,却不知皇上比安吉更想杀了他。
安吉走在最后,虽然她如愿以偿地达到了她的目的,可是也不想被人用异样的眼神盯着看,见人走得差不多了便也往外走去,一左一右还跟着左承轩与司守,两人全都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安吉。
安吉回到状元府没有多久,圣旨就跟着到了,宣读的内容大致与早朝时候皇上说得一样,只是多加了一条,限令其一个月内搬离状元府,家产自行处置。
顿时状元府内人仰马翻,除了轻衣、阿东、挽书、管家,煮饭的婆子和打扫的丫头,安吉果断地辞退了所有人,让他们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没地方去的就去帐房领了银子回家吃自己,管家暂代帐房之职,安吉交待管家将皇上赐的东西能处理的物件就尽快变卖掉,少部分细软就由她收着,银子除了留些日常用度,全部换成银票。
第二天一早,洛无痕叫人送来了她原先在城东购买的那幢房子的钥匙,老管家喜滋滋的跑来问她是否暂时搬去那里住?安吉对着钥匙发了半天呆。
“李叔,你把处理不掉的物件就搬去那里吧。”
李叔听安吉这么一说立刻高兴起来,乐颠乐颠就去办了,谁知等他几天后办理好此事,安吉却叫他把钥匙还给洛无痕,说是暂放一下。
皇上下旨后的第三天,状元府基本处理干净,安吉与剩下的几人准备在此度过最后一晚,挽书哭得泪人似的,说要跟着安吉一起走,她本来就是洛无痕买来送她的,要她回去她也无处可去,安吉不由轻声叹一口气。
“傻丫头,我现在自身都养不活,如何养你?你去找洛大哥,叫他给你安排个差事,他定会给你办妥的!”安吉摸了摸挽书的头发,因为她是洛无痕送来的,所以没少受到左承轩的冷眼加白眼。
“状元爷,皇上不是说给一个月的时间吗,为什么要这么早就搬走?”挽书忽闪着大眼,她是真的不明白。
“因为你们家爷我是个有骨气的人啊!”安吉半开玩笑,弄得挽书又是大把的眼泪落下。
轻衣在一旁抹泪,她侍候了安吉也有大半年了,总会生出些感情来的,但是她毕竟经事多了,不象挽书那么外露。
“轻衣,我走后你就跟阿东回相府吧,你们本来就是那里出来的。”
“是,爷!”轻衣轻声答应,心中却犹豫不定。
李叔站得远远的,不时叹一口气,状元爷人是松散了点,可他是个好人呐,对下人也好,更没有干过什么坏事,他就不明白皇上为什么单就革了他的职,而那些贪官反倒坐得稳稳的?哎,终究还是太年轻了点,不更事啊!
“阿东,什么事走这么急?”李叔还没感叹完就见阿东从外面急匆匆往里走,便叫住了他,阿东也不吭声,径直来到安吉面前。
“状元爷,相爷来了。”
嗯?他怎么来了?她还没来得及说出‘请他进来’就已经看见左承轩风之卓越的身影出现在逸心阁的门口了,众人见状,立刻作鸟兽散。
“吉儿,我来接你回去。”左承轩靠近安吉,在她面前站定,因为背对着夜色,所以安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回去?”她还有哪里可回?连洛府那个她最初的落脚点也变得那么遥远了,她混到今天,名倒是出了,可境况似乎比刚来这里的时候还不如。
“跟我回相府。”左承轩说得更明确,虽然这么做不利于自己的计划,可是放她在此他不放心,谁都知道状元公被革职,状元府被收回,而状元爷又大张旗鼓变卖家产,这难免会引起一些不法分子起邪念,万一有个闪失该怎么办?所以他宁可多下点功夫也要把她放到自己身边才比较安心。
“回相府?左相大人难道不知状元府可能已经被人监视起来了?”确切的说是她被人监视着。
“那又如何?”左承轩说的霸气十足,皇上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他对皇上又何尝不是!
“我累了,我先回房,左相大人的好意安吉会好好考虑的。”安吉说完便起身往里走。
“吉儿!”左承轩身形一动,伸手抓住了安吉的胳膊。
“左相大人不要再做些激怒皇上的事了。”安吉转身看着左承轩抓在她胳膊上的手。
“吉儿是在关心我吗?”左承轩目光一闪,勾了勾嘴角说道。
“左相大人——屋里坐吧,来了总得喝口茶再走。”安吉叹了一口气,两人站在门口僵持着实在不好看,倒不如请他进屋说话。
左承轩放开安吉,跟在她身后进了屋,两人面对面在桌前坐下,安吉不觉有些好笑,他们俩好象从来没有这么心平气和的面对面坐着说过话。
“我打算明晚之后住进客栈,老管家会帮我打听房子的。”安吉不想浪费时间,直接挑明了说她不会去住相府。
“吉儿是在为我打算吗?你有没有考虑你的安全?你孤身一人住进客栈,现在整个墨城都知道你大肆变卖家产,万一引来宵小觊觎,你又没有武功,即使一个小毛贼你也应付不来。”左承轩就事论事,他倒不怕皇上,就只怕事情坏在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毛贼手上,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安吉现在恐怕要比左相大人还要安全呢,有皇上的人在暗中‘保护’着,也许还有其他人也在暗中保护着,一个小毛贼又怎么能近得了身?”安吉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左承轩。
“既然如此,为何不暂时先住进城东的房子?”那里总比客栈强。
“别人家的地方住着毕竟不舒服,安吉也不想一再连累了洛大哥。”安吉垂下眼睫,皇上已经对洛无痕够注目了,幸好最近他们来往少了,再加上司棋的介入,总算让他稍稍放了心,这也是安吉突然不再纠缠洛无痕的原因,将军府的介入至少能让皇上有所顾忌。
“吉儿还真是想得周到!”左承轩看着安吉失神的目光,心中不免有些发酸。
“所以,安吉更不能去相府了,你已经够让皇上讨厌的了!”安吉抬眸看着左承轩漂亮的出奇的凤目,半开起了玩笑。
其实她仔细想想,这个男人除了脾气臭点,嘴巴毒了点,长得妖孽了点,倒真没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如果那种事不算,他其实还挺为她打算的。
“那倒真要谢谢吉儿为我想得这么周全了。”左承轩有些嘲讽的说道,也或许是自嘲。安吉对此并不以为意,她抬起手轻轻抚上他细致完美的脸颊,第一次真心实意的向他道谢。
“轩,谢谢你!”
左承轩身体一震,眼睛一亮,眼中的光芒几乎能惑人心神。这可是她第一次主动肯叫他‘轩’,还叫得那么消魂,嗯——煸情!看着他的眼神也是难得的温柔,他怎能不激动。可是他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吉儿,你想做什么?”左承轩果然非常敏感,安吉暗自心惊。
“真是没法子对你好点!”安吉说着故作无奈的撇了撇嘴角。
安吉第二天果然就住进了墨城最大的客栈,福来客栈,安吉站在客栈门口看了半天招牌,暗自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的到来是福来还是祸来?
左承轩并没有太坚持,只是暗中叫人加强了戒备。
轻衣帮安吉安置妥当后便与同来的马车一起回相府交差了。
安吉在客栈住了几日倒也平安,这几日她白天睡觉,晚上便去揽月楼听青月唱曲、弹琴,日子过得逍遥自在。老鸨妈妈见了革了职,失了势的状元爷心头有气,却惧于上次司守临走前警告的眼神,再加外间流传的谣言,她是敢怒不敢言,何况人家是付了钱的大爷!
安吉摇摇晃晃从揽月楼里出来已过子时,通常这个时候街上基本没有什么人走动,揽月楼与福来客栈只不过相隔几条街,当初选它落脚也是图这个方便,并不是她故意招摇。
可是今晚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她不由加快了步子,再拐过一条街就到福来客栈了,她拔足往前疾走,没想到刚一转弯便与前面一人差点撞个满怀,安吉心中不禁一沉,却只听那人含糊的低咒了一声,头都没抬一下就与她擦身而过。
原来是个醉鬼!安吉松了一口气,继续往前面走去,转过弯,福来客栈就在眼前,她再一听,好象身后已经没有人再跟着了,可能经那个醉鬼这么一撞,把那人吓跑了。
安吉一回房便急忙把攥紧在手里的纸片打开来,她不知道这张纸是什么时候到她手上的,她是在发现身后没有人跟着的时候才发现手上有东西,想来是那个醉鬼与她相撞的时候悄悄放进她手里的。
纸上只有寥寥几个字:明日城东安宅爹娘。安吉看得莫名其妙,这是什么意思?前面六个字她还能理解,就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爹娘’是什么意思?还有这是谁给她的?
第二天一早(她起来就已经不早了),安吉买了一大堆东西,在街上雇了辆马车去了洛府,在门口被人拦住。
“状元爷,请稍等,容小的进去禀报一声。”安吉不禁感叹,如今进洛府还得通报,哪象以前出入比自己家还随便!虽然心中发酸,可是她还是很有耐心的在门口等着。
很快门房回来,身后还跟了个小厮,小厮领着安吉到了忘尘阁便自行退下,洛无痕从房中迎了出来,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似乎有惊喜,有怜惜,有担忧,还有很多情绪安吉不及细看。
“洛大哥!好久没有来看你了,近来身体可好,生意可好?”安吉冲着洛无痕展颜一笑。
“吉儿可还好?吉儿的事我已听说了,为何要把钥匙还来?那里本来就是吉儿买下的。”洛无痕眼中有些黯然。
“那个房子本就是用洛大哥的钱买的,既然还给了洛大哥就是洛大哥的了,安吉怎好要回去?李叔正在找房子,很快就会有消息了,洛大哥不必太担心!”洛无痕见到安吉可能是太激动了,忘了请安吉进屋,两人竟然就在院子里聊了起来。
这样也好,省得又落人话柄,更何况洛夫人还在此。安吉细细打量着忘尘阁,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踏进这里?没想到这里的一草一木竟也这么好看。
“洛大哥——”
“吉儿!”两人都颇觉得场面有些尴尬,不约而同想要说些什么,两人互视了一眼,不禁都笑了起来,连一开始的不自在也冲淡了不少。
“洛大哥,听说白老头近日又推出一款新衣,风靡整个墨城,洛大哥可要给我留好一件哦。”安吉目光晶亮地盯着洛无痕。
“好的,白师傅若是看到你穿着他的衣服,一定会吓得胡子都掉光的。”洛无痕笑盈盈的看着安吉,想象着她穿着女装的样子,不禁有些出神。
“哈哈哈——”安吉想想也觉得好笑。
“痕儿,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哦!原来是有客人在啊?”不知何时,一名雍容却很有气势的妇人正站在出尘阁的门口,年纪四十岁左右,却保养的极佳,皮肤白皙,脸色红颜,看上去顶多三十出头,即使她脸上挂着笑容,却仍然忽视不了她的精明。
她称洛无痕为‘痕儿’,想必这位就是洛府的当家主母了!可是比较洛无痕的温和,两人无论是相貌还是性格都看不出有半点相似之处。
“娘,你来了!”洛无痕赶紧上前招呼,果然,就是洛夫人。
“痕儿,这位是?”洛夫人一双眼睛停留在刚刚敛了笑的安吉脸上。
“娘,这位就是安——”
“哦,看他这般天人之姿,想必就是今科状元爷安爷吧?”洛无痕刚要回答,洛夫人却先一步猜了出来。
“安吉见过洛夫人!”安吉心中一紧,赶紧上前施礼,虽然洛夫人口气温和,似乎还在夸她,可是她明显感觉到她对自己并无好感,甚至还有一丝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