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短的龙蜒殿到艳宫的路程中,殇君曾想过他的母妃也许会如疯妇一般在殿内狂笑,也许会嚎啕大哭,只是,当他进入艳宫的时候却完全的愣住了。
这是他的母妃吗?那个总是一身艳色,绝艳无双的女子,那个喜着大红锦服,甚至逼迫自己也要同样穿着一身红服的女子在今天居然穿着一身白衣?一向美艳的容颜不在沾染任何的颜色,反而清雅似莲,本是极媚极妖的凤眸竟然平静如水?
殇君心中一痛,上前紧紧的抓住艳妃的手,眼中满是惊恐之色:“母妃,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别吓我啊!”
艳妃露出柔柔的笑容,伸手轻柔的抚摸着殇君的容颜,微笑道:“傻孩子,母妃怎么舍得吓你呢!”
“母妃。”殇君低声轻唤,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的哀愁:“父皇去了,母妃,父皇真的去了,而我居然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
“是啊!最后一面。”艳妃红唇微微上扬,笑中带泪:“这一天终于等到了,我终于等到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心也会痛?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她也会心痛?这一天她已经盼了十几年不是嘛!
“母后。”殇君神色一变,抓着艳妃的手微微用力,他从未见过母妃如此神情,竟恍然要消失一般,那个笑容为何如此飘渺?
“殇君,走,我们去龙蜒殿。”艳妃向殇君展露出淡然柔和的笑容,可那凤眸却隐隐蕴含着决然之色。
殇君轻咬着下唇,无力的摇了摇头:“母妃,晚了,一切都晚了,什么人定胜天根本就是狗屁。”
艳妃双眸微睁,冷冽的看着殇君半响后,竟然用力的甩出一掌,这一掌在静默的艳宫中显得格外响亮。
“殇君,你太让母妃失望了,你就不想听听你父皇最后的懿旨吗?”艳妃厉声问道,红红的眼眶好似厉鬼的瞳孔一般,让人看了惊心不已。
“母妃。”这是母妃第一次打他,也是母妃第一次用如此狠厉的目光看着自己。
“走,随我去龙蜒殿。”艳妃生生忍心想抚摸殇君脸颊的动作,冷冷的瞥了殇君一眼后,一拢衣袍率先朝殿外走去。
殇君看着艳妃冷艳的容颜微愣,直到艳妃走远,殇君才回过神来,而后露出一抹极浅极淡的笑容,凤眸也恢复往日的肆意与狂傲。
提步飞快的追上艳妃,殇君微微侧头:“母妃,殇君知道错了,您别生气了。”
艳妃回眸看了殇君一眼,那一个回眸竟含了万千语言,轻轻的点了点头,艳妃伸手轻拍着殇君的肩膀,低声道:“殇君,记住,你身上流淌着的是最高贵的血脉,所以即便是死,你也要死的顶天立地。”说完,艳妃如玉的素手轻搭在殇君的腕间,面色一派雍容之色,目不斜视的朝龙蜒殿方向迈进。
龙蜒殿外已经聚集了所有的文武官员,他们全部肃着一张脸,半低着头,神情庄重无比,当看见一身素衣的艳妃与殇君朝龙蜒店走来时,本是庄重的容颜上染上了愤怒的神情。
“妖妃,你还敢出来。”一道怒气勃然的吼声从武官的人群中传出,说话的正是白老将军白子宇,太子傲城嫡亲的舅舅。
“放肆,你好大的胆子,敢如此跟本妃说话。”艳妃冷喝一声,目光如剑。
“妖妃,若不是你陛下怎么会突然病逝,老夫这就用你的鲜血来祭奠陛下。”白子宇冷冷一笑,从腰间拔出宝剑指向艳妃。
本在白子宇出言不逊的时候,殇君心中便已大怒,却不想被艳妃牢牢抓住手腕,现下又见白子宇用剑指着自己的母妃,殇君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勾起冷冽如霜的残酷笑容,那白皙的近乎透明的皮肤衬着那幽深似夜眸子,显得异常诡异。
“白子宇,你好大的胆子。”殇君双眸微眯,手中的长鞭如蛇一般飞射出去,直取白子宇的脖颈。
那白子宇虽然年岁已高,可武艺却是一顶一的好,哪里会把殇君手中的鞭子放在眼里,手中的剑一横,手腕一转,鞭子便于剑紧紧的缠绕在了一起。
“雕虫小技。”白子宇冷哼一声,目光冷厉的看向殇君,哪有一分一毫把殇君放在眼中。
殇君轻哼一声,凤眸中寒光乍现,好一个白子宇,不就是仗着是皇家外戚嘛!就敢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中。
手中的鞭子紧紧的拉紧,殇君冷声道:“白子宇,你当真放肆。”
“白将军,松手吧!”
“白将军,今日是陛下归天之日,不移动武啊!”
一旁的文武官员见白子宇与殇君对上,纷纷开口劝道,额间的冷汗更是流个不停,虽说陛下已经归天,可傲王爷的身份还是摆在那呢!人家可是皇家血脉,若是真的伤着了只怕谁也不好过啊!
白子宇岂会听旁人的劝说,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许久,他的妹妹在宫中被那个妖妃欺压,他的外甥也被这个野种压在头上,他此时若不把握机会,只怕以后难寻他的错处了。
“傲王爷,您先放手,小心刀剑无眼啊!”这是什么话?他拿的鞭子,那白子宇拿的剑,他的意思是自己要小心白子宇不成?
冷冷一瞥,眼中满是嗜血之意:“滚开,否则让你们全部血溅当场。”
众人被殇君眼中嗜血的冷意吓了一跳,他们知道殇君所说的血溅当场绝无一丝玩笑之意,当下所有人都不敢在开口劝说。
殇君与那白子宇在殿外对持,所说响动不大,可依旧把殿内的人招了出来。
龙蜒殿的大门缓缓的打开,一个凤袍加身一脸沉痛之色的女子走了出来,她冷肃的目光看向白子宇后又看向殇君,最后停在了艳妃的身上。
“艳妃,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本宫面前。”冷冷的话音带着些许颤抖,那目光中更是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恨意。
“我如何不敢。”艳妃不甘示弱的与那女子对视,目光中充满了嘲弄与不屑。
又是这样的眼神,又是这样的语调,多少年了,自己即使梦中也会被惊醒,可如今,她终于可以昂首挺胸的站出来说话了,因为最后的赢家是她的儿子。
“来人,把艳妃给本宫抓起来。”没有多加思索,她厉声喝道,毕竟这一天她已经等了许久了。
“本王倒要看看谁敢。”殇君运气,内力聚集掌中狠狠的震向白子宇,当下纵身立于艳妃身前,目光冷冷的注视着所有人。
本来就有些踌躇的侍卫们见殇君挡在艳妃的身前,一个个更是不敢妄动,毕竟傲王爷有着皇室血统,若是伤了他们可就是难逃一死了。
“还不动手。”皇后又是一声尖锐的厉喝。
艳妃眼眸充满了藐视之光,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在场的人,冷笑一声:“你真的以为你赢了不成?”
此话一出,在场的文武百官莫不心惊,因为艳妃的话实在是底气十足,联想起傲皇对艳妃和殇君的宠爱,心中无一不在猜想,难不成陛下留下什么遗诏?
“你……?”皇后惊疑的目光看向艳妃,心中也猜测着艳妃所言之意。
艳妃冷然的勾了一下薄唇,目光看向从殿内走出来的三人,沉声道:“傲城,你父皇不会没有什么遗诏留给我与殇君吧!”
傲城的目光一沉,看向一身薄衫的殇君,微不可见的轻叹一声。
“傲城,你父皇可留有遗诏?”皇后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傲城。
“皇兄。”傲然轻唤一声,目光也直逼傲城。
“父皇……他……。”傲城知道自己现在面临着二个选择,一是告诉所有人父皇没有留下任何遗照,二是让李库现身,把父皇的遗诏宣读。
黑眸看向一脸激动之色的白子宇,傲城心中了然,双眸微眯,沉声道:“李库宣旨。”
“宣陛下旨意,寡人旧疾缠身,病入膏肓,药石无灵,自知时日不多,特下旨意,太子傲城仁义为怀,文武兼备,实为皇位的不二人选。”李库话音一出,所有人的眼中都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同时心中也大大的舒了一口气。
“参见陛下。”宣旨之后,傲然第一次行了大礼,在他之后,所有人也全部跪倒在地,拜见新皇。
殇君冷冷的注视着傲城,手更是紧紧的牵住艳妃的手。
李库轻叹一声,看向皇后的目光却是充满了怜悯之色,让人不解。
清咳一声,李库朗声道:“宣陛下第二道旨意,傲殇君,吾此生爱子,特封傲世亲王,在朕百日后携母离京,封地南方勃然。”
“不可能,不可能。”皇后摇着头,用一种尖锐的目光看着李库,好似要杀了他一般道:“你假传圣旨,陛下不可能让艳妃离京,不可能。”
李库眼帘微掀,声音清冷:“宣陛下第三道旨意,皇后温良恭俭,秀外慧中,朕愧感于心,特封为惠敏皇后。”
若是第二大道旨意让人吃惊,这第三道旨意却是让人心寒,‘惠敏皇后’这是什么意思?傲城已经贵为新皇,那皇后理应是太后了,可这到旨意却封她为‘惠敏皇后’,也就是说,傲皇让皇后殉葬。
“不,父皇不会下这道旨意的,不会。”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傲悟大声说道,目光中更是充满了不可置疑。
“父皇不会的,不会的。”傲然低语着,之后一把夺过李库手中的圣旨,待看清楚上面的字迹后,朗声狂笑,只是那笑却是那般的凄凉:“哈哈哈,父皇,这就是你最后的安排吗?你为那艳妃与孽子都安排好了出路,却为母后安排了一条通往死亡的道路,父皇,你好狠的心啊!”
傲城的双眸在听到第三道旨意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焦距,他万万没有想到父皇会下这样一道圣旨,他以为父皇的圣旨只是保住殇君与艳妃而已,却没有想到,父皇居然如此狠心,是他,是他害死了母后,是他的错,若不是他怕殇君会栽在白子宇的手中,让李库宣读旨意,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艳妃绝艳的容颜上浮现一抹飘渺的笑意,她知道傲文一定会为她安排好出路的,却不想安排的如此彻底,傲文,你我之间到底是谁负了谁?这债又该如何还?
“臣妾接旨。”一直言语的皇后突然平静的开口,目光更是平淡如水,好似刚刚神色疯狂的是另一个人般,或者说是他人的错觉。
“母后。”傲然与傲悟齐声惊呼。
“艳妃,你是赢了,可本宫也没有输,因为最终陪在他身边的是本宫,是本宫。”皇后微微一笑,虽不倾城却也娇美,可那已经沾染风霜的容颜上更是充满了解脱之色,目光柔和的扫过傲城、傲悟、傲然,她好似要记住这三个心爱的儿子一般,而后,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她一头撞向了殿门,霎时,鲜红的血液顺着额间流淌下来。
“母后。”一声悲愤的哀鸣,傲城冲了过去,紧紧的抱住了他的母亲:“母后,母后。”一声低呼,是那样的无助。
“不。”傲悟大吼一声,之后如疯了一般跑了出去。
“二哥。”傲然提步追了过去,母后已经出事了,他不能让二哥在出事了,不能。
这是一场悲凉闹剧,所有人都置身其中,可殇君却好似局外人一般用一种清冷的目光看着所有人,而后凤眸一沉,牢牢的揽住艳妃的腰身,飞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