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蜒殿。
傲文脸色苍白的躺在龙塌上,双手捂着胸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向锐利而清明的眼眸更是浑浊一片。
“陛下,奴才这就宣太医去。”李库一脸忧心的望着傲文,眼中泛起泪光。
傲文勉强的抬手挥了下,阻止了李库:“不必了,我自己的身子骨自己清楚,让那些庸医来也没有用,去,把旁边那个瓷罐里的药丸拿来。”
“陛下,那药副作用太大了,您不宜在用了。”李库低声劝道。
傲文轻摇了下头,沉着嗓音命令道:“拿来。”
“是,陛下。”李库轻叹一声,最终缓步走到柜子前,从瓷罐中拿出药丸。
接过李库手中的药丸,傲文直接咽了下去,不消片刻,人便精神了许多,半个身子也支了起来:“李库,去把太子宣来。”他的身子他自己知道,只怕有些话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是。”李库低首轻声,心中却充满了疑惑,此时为何陛下宣的是太子殿下而不是傲王爷呢!
转身走出龙蜒殿,李库低声吩咐着,之后又反身走了回来。
本以为已经去宣旨的李库又反了回来,让傲文挑了挑眉:“怎么回来了?”
“奴才不放心,想守着陛下。”李库勉强扯出一抹笑意。
傲文似有所悟的点点头,心中明白李库已经知道自己身子的状况了。
“李库,你跟在朕身边多久了?”
“回陛下,自您当了太子后奴才就一直伺候着您。”李库微微一笑,好像回想到了当初第一次见到傲文时的情景,一身广袖黄袍,绣着四爪金龙,那个英俊的男子一身张狂的看着自己,微微挑了下眉:就他了。
傲文淡声一笑:“是啊!当时我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傲国太子,现在却老了。”
“陛下,您不老,您还身强力壮着呢!”李库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傲文轻笑一声,目光看向李库,这个跟在他身边多年的人,他是该为他找条出路的时候了。
“李库,在太子来后你便离宫吧!到一个鸟语花香的地方好好隐居起来。”
“陛下,您嫌弃奴才年岁大了吗?奴才的腿脚还灵活着呢!您不要赶奴才走啊!”李库听了傲文的话,眼泪瞬间流了下来:“陛下,奴才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了,说句大不敬的话,您就是有天去了,奴才也要随着您,伺候您。”
傲文轻叹一声,无奈的看着李库,半响叹声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请陛下成全。”说着,李库双膝跪地,深深叩首。
殿内一时寂静,傲文久久无语,当殿外传来:儿臣来给父皇请安的话语后,傲文才轻挥下手道:“你起来吧!朕刚刚只是开了个小玩笑罢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你的伺候,走到也少不了你啊!”
“是。”李库一脸激动的站了起来,之后在傲文点头示意下,宣傲城进来。
“陛下宣太子觐见。”
傲城唇边含着一抹浅笑,眉宇却有些凝重,走进来的时候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李库,之后跪地请安:“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傲文的嗓音不若往日的清朗,带着丝丝倦意。
“父皇,您的身体……没……事吧!”傲城担心的望着龙塌上的傲文,轻声问道。
傲文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半眯的锐利的眼眸看了傲城许久后,才缓缓的开口道:“傲城,你觉得你会成为一名合格的帝王吗?”
傲城微愣,没有想到傲文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自己是否会一名合格的帝王,因为自小时候起,母后就一直给他灌输一个思想,那就是要成为这大好河山的主人。
“父皇,您的合格的帝王是指的什么呢?向您一样开疆辟土?还是向皇爷爷一般守护江山?”
“不,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我因一己之私而发动战争,这样的我不配成为一个帝王。”傲文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双眸中却充满了无悔的神情。
傲城脸色一暗,他知道父皇口中的‘一己之私’指的是什么,他永远记得那一天,一身白色战甲的父皇如同天神一般牵着那个美艳无双的女子一步步的走进这座皇宫,而他的母后,只能用那双含泪的眼眸黯然的看着父皇的背影,却久久得不到一个回眸。
“傲城,你可恨父皇?”傲文轻叹一声。
“不,儿臣不恨。”傲城摇了摇头,若说以前他恨过父皇,可在他明白了什么叫***以后,他不在怨恨,因为他明白什么叫做情非得已,面对那样一个女子,任谁都会动心!
傲文露出欣慰的笑容,探出手去摸了摸傲城的头顶:“你是个好儿子,而我却不是一个好父亲。”
这是傲文第一次对傲城作出如此亲昵的举动,让他受宠若惊:“父皇。”
“傲城,当应父皇一件事,即使在父皇百年以后也不要为难艳妃与殇君,他们都是无辜的,一切的起源都是父皇的错。”傲文锐利的眼眸染上一层薄雾,让人看不清眼中的情绪,只有那话语透露出的淡淡愁绪让人心中大惊,作为一名帝王,傲文从未开口求过什么,而现在,他居然能为了殇君与艳妃做到如此,不得不让人叹一声,痴人啊!
不要为难艳妃嘛!傲城露出一抹些许嘲弄的笑容,本以为刚刚的温情是父皇发至内心的,却不想,这一切又是为了那个女人,是的,他不恨他的父皇,可他恨那个女人,为何她要出现在父皇的生命中?为什么!
“父皇,您是在为艳妃铺后路?儿臣以为您会让艳妃跟您殉葬呢!”傲城的唇边依旧挂着一抹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只是那一向温和的眼眸却隐隐散发着冷冽的光芒。
傲文听了傲城的话,眼中流露出一抹惊疑,随之苦笑一声,原来他们父子间省下的之后猜疑了。
“罢了,傲城,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了。”傲文苦笑着摇了摇头,本是蕴含温情的眼眸瞬间变得冷然,口气也变回高高在上的帝王之语:“傲城,这个国家朕可以交付给你,可绝对不允许你在朕逝世之后欺辱艳儿与殇君,在朕的遗诏中除了立你为储君外,也册封殇君为傲世亲王,并且在南方圈了封地。”
“父皇,您这是在告知儿臣吗?既然如此您又何必说早先的那些话语呢!”傲城淡淡一笑,语气充满了压制不住的讥讽之意。
傲文淡淡一笑,傲城还是太沉不住气了。
“傲城,这不是告知而是命令,如果你想安安稳稳继承皇位的话就不要碰艳妃与殇君。”
“父皇,难道那个女人对你就这么重要吗?重要到不惜你用江山来威胁自己的儿子?”傲城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心中虽然明白艳妃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可当真正面对这一切的时候,真相却总是那么难以接受,原来在他的潜意思里还是渴望父爱的。
“她是最总要的女人,甚至胜过我的生命。”傲文眼神微动,露出一抹不若他这个年纪应有的灿烂而幸福的笑容。
面对这个笑容,傲城知道自己,包括母后终究是输给了那个艳宫中的绝色佳人,傲城苦笑的摇了摇头,他们从未住进过父皇的心中啊!又如何谈输赢呢!
“父皇,儿臣明白了,儿臣告退。”说完,傲城恭敬的行了个礼,好似最后的拜别一般,提步离去。
看着一身决绝的傲城,傲文露出一抹苦笑,看向一直陪在自己身旁的李库,淡声道:“朕终究还是伤了这个……。”话音未完,一口鲜血已出傲文口中喷出。
“陛下。”一声凄厉的哭喊响彻龙蜒殿。
傲元,三百七十年,十月,阴雨连连,在这一天,傲国的天变了,让所有的人都措手不及。
本在傲王府假寐的殇君在听见三声鸣钟后立马惊醒,看着守在身旁的风言与风语,猛的伸手抓住离自己的最近的人的衣袖,颤声问道:“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主子,宫中的鸣钟响了。”风语小心翼翼的说道。
殇君深呼一口气,松开抓住风语的袖子,紧闭下眼眸,之后厉声吩咐道:“备马,进宫。”说完,殇君顾不得自己身上单薄的衣衫,一个跃身人已离开软塌,步伐有些虚浮的往外跑去,骑马一路闯入中宫。
当面对那朱红的殿门,殇君勒住马缰,心中竟然生起点点怯意,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殇君告诉自己,父皇不会有事的,他也不能有事,也许是皇后,也许是太后,但绝对不会是父皇。
眼中闪过一抹冷然,殇君待要伸手推开殿门之时,却被一名陌生的太监拦住:“傲王爷请留步。”
殇君凤眸半眯,冷着脸大声呵斥:“滚开,本王要进父皇。”
“请傲王爷留步,太子殿下正在殿中。”
“滚开。”此时的殇君哪容得他如此挑衅,冷笑一声,殇君上前便是一脚,狠狠的踹在了那小太监的胸口处,之后抬腿便要入殿,却不想那名被殇君踢到在地的小太监竟然从地上爬了起来,牢牢的抱住殇君的双脚:“傲王爷请留步。”
“滚。”殇君爆喝一声,双目冒火。
就在僵持间,殿门却缓缓打开了,从里面踏出一抹明黄色的身影。
殇君看着来人冷冷一笑:“太子哥哥是何意?竟然让人把我拦在殿外?”
傲城见了殇君,眼神微动,薄唇一掀,叹声道:“你怎么来了?”
“呵,我怎么来了?宫中的鸣钟都响了,弟弟不该来吗?”殇君冷哼一声,目光森然的望向傲城。
“事实已成定局,殇君你来了又如何呢!”傲城淡淡的说道。
殇君凤眸一顿,好似受了惊吓一般愣愣的看着傲城,之后冷笑一声:“已成定局?好一个已成定局,滚开,我要进去见父皇。”
“殇君,你若是在胡闹我便要禁卫军把你丢出去。”听见‘滚开’二字,傲城不由冷了脸。
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殇君凤眸危险的眯了起来:“怎么?太子哥哥还没有成为帝王,便要行使帝王的权利了吗?”
“殇君。”黑眸一沉,傲城冷着俊容看着殇君,蕴含警告之意。
殇君回以一个挑寻的笑容后,竟然从松垮的腰间抽出一条细细的火红色的软鞭:“滚开,否则我不客气了。”
傲城一愣,没想到殇君竟然会随身带武器,不过也只是一瞬间便释怀了,依着父皇的宠爱,莫说是鞭子了,便是他持剑入宫只怕父皇也不会多说什么。
冷酷的勾起红艳的唇,殇君凤眸一派阴冷,手中的鞭子也高高的扬起,甩向了一动不动的傲城。
“殇君,你疯了。”远处传来一声爆喝,紧接着一个身影闪到了殇君的身前,并紧紧的抓住了殇君甩向傲城的鞭子。
星眸一眯,殇君冷笑一声,猛的把鞭子收回:“都给我滚开。”说话间,那本是流光溢彩的眼眸竟然充满了浓浓的杀气,让人看的心惊胆寒。
一旁一直用看戏的目光看着殇君的傲然此时嘲讽一笑,冷冷的开口道:“殇君,你以为你还是那个被父皇宠着的傲殇君吗?”
“傲然。”
“傲然。”
傲城与傲悟齐声低喝。
傲然倔强的看了傲城与傲悟一眼,依旧不管不顾的冷声道:“殇君,三哥劝你还是去艳宫看看你的母妃吧!”
殇君眼眸一震,丝丝阴悒渐渐涌现于眼中,冷冷的扫视着眼前的三人,殇君妖冶的凤目竟然微微上挑,唇边荡开一抹阴寒的笑容:“若是我的母妃有什么事,你们所有人都要给她陪葬。”说完,殇君手中的鞭子狠狠的甩向三人,给与一个警告后,飞身提步朝艳宫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