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热的阳光光顾着大地的每一个角落,就连一向阴凉的屋子也没放过。
闺房中,墙壁上挂着一幅看上去出自名家的大作,桌面上摆放着好几种乐器,成套的红木家具装点出一股浓浓的书香之气。轻纱漂浮的帘子后面摆着一张特大的双人床,地上扔满了衣服,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看上去一片狼藉。
鸾账中,散发着淡淡的脂粉味,大床上男女相拥而眠,微薄的毯子一半已经落地,摇摇欲醉地挂在床边上。只见男人一个大动作的翻身,身子靠向了床边,毯子滑落下地,露出结识的臂膀。宽敞的大床上娇小的女子缩成了一团,在找不到安全感时微微睁开眼睛,懒洋洋地移动身子靠向男人从身后圈住了他的脖子,腿跨上他的腰间,霸道地享受着男人身上浓浓的气息。
男人动了动身子,眉头皱在了一起,感觉到不舒服的束缚,不快地睁开了朦胧的双眼,感觉眼前十分陌生。
头痛!捂着快要爆炸的脑袋,他将身子翻了过去,正面对向身边的女人。昨晚的种种凌乱在他脑海里浮现,蹬大了双眼看着面前的陌生女人,怎么也无法将回忆拼凑整齐。忽然,脑海里闪过一张笑脸,他意识到了什么,‘嗖’一下坐了起来。
男女都光溜这身子意味着什么,估计傻子都看得明白。放眼望去,衣服全在地上,从门口一路而来,不过那看上去不是他昨晚穿的。
完了,他怎么会跟一个女人躺在床上,模糊的记忆中好像培培姑娘一直都在身旁,一定是昨晚喝多了酒,所以才会……
床上的人儿眨了眨长长的睫毛,翻来覆去感觉不到男人的存在,这才揉着睡意朦胧的眼睛起了身。歪着脑袋兴趣十足的观赏着男人丰富的脸部表情,脑袋顿时全然清醒过来。
“莫公子,您怎么这么快就醒过来了?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劳累了一个晚上都还那么精神。”迎霜狐媚地靠了过来,往他怀里一躺,娇声中话中藏话。
劳累了一个晚上,天哪!随便动动身子发觉全身酸痛,看样子这女人的话属实,他厌恶地推开迎霜,下床寻找自己的衣物,随手捡起地上的毯子为她盖上。
“莫公子还真是够冷漠的,好歹昨晚露水夫妻一场,却毫无眷恋之意。”迎霜换了个姿势又将身上的毯子甩开侧躺在床上,眼睛里冒着浓浓的欲火,媚眼一飞继续道:“不过跟我们老大有的比,昨晚她离去之时看都没多看一眼,估计是看到公子对迎霜动手动脚,所以生气离去,并坦然以后不管芳菲阁之事。”
照着老大交待下来的话,迎霜一字不漏的表达地非常明确。目不转睛地等待着某人的连锁反应,期待着他再次掉进老大已经设立好的大坑。
“你说培培姑娘生气了?”莫少风紧张地凑了过去,看着迎霜似笑非笑的脸,猜不出话的真假。不过真如她所说,那培培姑娘对他定有意思,不甘心地继续问道:“培培姑娘不管芳菲阁之事,是不是意味着她要离去?”他害怕好不容易遇上的人儿,因为他的酒后乱来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啊!”迎霜推开莫少风,起身捡起地上的肚兜穿在了身上,光着脚丫迈开碎步缓缓地走出帘子。她能感觉到他的随后,心里佩服着老大的神机妙算。
“烦请姑娘相告,培培姑娘会去往何处?”莫少风拦在了迎霜面前,急切地双手摇晃着她的身子。
“既然妾无心,郎何必多此一问呢?”迎霜刚醒过来,被这么摇晃着身子,捂着脑袋,感觉昨晚的酒就要呕出来了。
“姑娘开个价钱便是。”莫少风差点忘记有钱能使鬼推磨。
“哼哼!哼哼哼!”
只见迎霜冷笑几声,不客气地地冲他飞了个白眼。
“姑娘为何这般?本公子别的没有,银子可从来不缺。”莫少风觉得这眼神非常刺眼,不解地问道。
“银子从来不缺?哼哼!”迎霜又是几声冷笑过后,将身子靠了过去,手指在他胸膛画着圈圈,魅中带笑地说道:“公子果然见忘,昨晚输得清洁溜丢,若不是迎霜好心出手买下你一个晚上侍侵,恐怕公子此时应在衙门的地牢里坐着,感受着那阴冷潮湿的墙壁。”
“什么?你说买下我一个晚上侍寝?那在下昨晚输了多少银子?”岂有此理,他堂堂相府公子怎可能落到卖身换钱,一脸怀疑地看着面前谎话连篇的女人。
“公子输了好几千两银子,全身掏光,还欠下老大一千两银子。你将腰间玉佩三百两当给了老大身边的小云姐姐,将随身携带的白扇和扇坠一百两当给了乐师,还将腰带十两银子当给了厨子,鞋子十两当给了厨房烧火的火夫……最后无物可当,本姑娘就勉为其难一百五十两从老大手上买下你的一晚上。”把昨晚算计好的账目叙述地有声有色,就连鞋子的尺码都作了普通说明。老大之所以要求降低他的身价,就是想戳戳他的锐气,免得他总是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照姑娘算的应该剩三百两才对,为何成了一百五十两?”莫少风眉头无法舒展,细细地听着迎霜的账目,心里很快得到了结果。
“哟!公子果然不凡,这么快就算出结果了,您算倒没算错。可是老大说,次销货品,打折处理,看你身上已无值钱物,都是芳菲阁的姐妹,也不想迎霜太吃亏,所以非常仗义地给了个五折。”迎霜说得眉飞色舞,滔滔不绝,一点面子都没给某人留下。
莫少风忽然有种想自尽的冲动,曾经被女人们视为珍宝捧于手上,如今被卖了不算,还当成了次品打了对折,颜面何存啊?
“好了,春宵已过,公子爱走爱留自便,迎霜继续休息,晚上还要接客呢。”迎霜从地上捡起裙子穿上了身,以前都是男人对她挥之则来,挥之则去,就算现在成了万千瞩目的花魁,偶尔也要承受男人的白眼。第一次尝试女尊男卑的滋味,真是美味无穷。
“你……”哪曾有女人这么对他,莫少风怒火上脸,本想好好教训一番,却想目的没达到,只能把怒气压下,低声下去地迎了上去,“姑娘还未告知去哪里能寻到培培姑娘。”
“柳街巷,赔钱当铺!”迎霜丢下一句话,扒开面前的阻碍物,继续忙着穿衣服。
莫少风一听,迅速地穿上那套手工粗糙的外衣,迈步就要推门而去,又被迎霜的话给止住了:“如果去当铺不当特别物品是见不到我们老大的。”
“特别物品?”莫少风被这话吸引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迎霜,培培姑娘眼中的特别物品肯定不是绫罗绸缎,古董字画那么简单,礼貌地拱手问道:“莫某愚笨,还请姑娘多多指点,明日定会让下人将银两奉上。”
“看在春宵一刻的份上,公子又对我们老大如此用心,银两就不用了。”迎霜仰起脑袋,享受着高高在上的感觉,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我们老大一向菩萨心肠,吉祥庄里很多下人,都是因为无路可走自愿卖身府邸。如果公子愿意放下架子,不妨一试,或许还能有近水楼台之便。到时候如果能将我们老大娶回去,那可是您前世修来的福分。”
“多谢姑娘告知,在下告辞!”莫少风听完,内心混乱入如麻,既想抱得美人归,又不想放下身段,只能回去好好想想再做打算。
“迎霜不送了,公子有空常来哈!”走到门口看着某人身影已远,迎霜忍不住狂笑起来。昨晚不仅银子满了口袋,还为落雪出了口恶气。更值得高兴的是这个愚蠢的男人被她一步步引入了老大的计划之中,看在同床共枕几个时辰的份上,她好心地向上天祈祷他从吉祥庄走出来时还能是正常之人。
……
楼亭别院风格古典,红砖绿瓦简洁不失气派;假山有一小瀑布,从上而下淋在几尊雕刻精致的玉器上,周围一群小鱼自由自在地游荡着。院子鲜花盛开,姹紫嫣红勾勒出一幅吉祥庄的魅力画面。
凉亭里
一女子一身素色打扮,头发凌乱,衣裳脏兮兮,汗流侠背地半蹲在地上,一只手握着把匕首,一只手撑着下巴保持着这个姿势已经有了些时辰,看上去在深思什么重要事情。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的雕像,总觉得缺少点什么?却找不到缺点所在之处。苦恼让她双眉紧皱,小嘴噘了起来,袖子抹过脸蛋,留下一条白色的线条,跟她脸上其他的灰尘凑成了一张十足的花猫形态。
半响,她改用两手撑住下巴,匕首‘哐啷’往地上一扔,蹲变成了坐。摊开双腿,占据了不少地盘。她想不明白,为何在唐川手上所有的玉雕栩栩如生,如同有生命一般。可她雕出来的东西虽然型已接近,却无法感觉到生的气息。
远处,几位衣衫飘飘的女子手里摇着孔雀扇,迈着莲步迎面走来。走近看到一身狼狈的主子,都忍不住用扇子遮脸笑出了声。
“都来了,落雪酒醒来之后是不是脑袋发疼啊?”吉培培并没有太在意笑声,心思全放在了眼前的玉雕上。
“谢谢老大关心,落雪身体已无大碍。”落雪又恢复了原来的狐媚动人,白皙的皮肤上淡施脂粉点缀了一下,加上淡紫色的纱裙,勾人魂魄资质尽现于身。
“以后别这么傻了,那男人也就长相过得去,你居然会把持不住自己?那晚明明可以耍耍诈,却喝得不省人事,幸好姐妹们在场,否则怎么被吃了都不知道。”吉培培并没有责骂之意,她可不想看到有一天落雪会因为莫少风这样的男人迷失方向,弄得个要死不活的下场。要知道,那可是披着人皮的狼,狼怎可是善良之辈?
落雪点点头,老实地应承了。她也明白老大这是一番好意,芳菲阁过往的男人中像莫少风这样的公子哥太多,他们不过贪图一时新鲜,从来都没把青楼女子放在眼里。
“迎霜,那个蠢男人醒来之后有何症状?不会学着女人那招,一哭二闹三上吊把?”吉培培的视线终于离开了玉雕,目光中期待着迎霜带来的好消息。
他们这些自以为优秀的男人,从来都是等着女人排队献身,对女人挥之则来,挥之则去,何尝尝试被女人践踏尊严的滋味?这回肯定让某人终身难忘,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蠢到再往前面的陷阱迈出一步。
听老大提起那天早上的情景,迎霜没开口便有失庄重地大笑起来。想起莫少风脸上的种种表情,实在有些忍不住,她可是连连两天情景梦中再现,每次都被笑醒过来。
“我说迎霜,你别一个人乐好不好?好东西要懂得跟姐妹们分享。”看着迎霜光顾着笑不开口,吉培培可是急了。
迎霜这才拉着老大的手,几人坐在了旁边的石头上,细细地将那天早上的情形一一道来。听到几个女人都捧腹大笑,就连吉培培都在佩服自己太有才了!
“老大,我真是想不明白,莫少风出生将相之家,见过的女人没有成千也有上百,为何单单对老大情有独钟?明明是个精明的男人,在老大的面前会变成白痴!”笑过之后,落雪将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
迎霜也是一脸疑惑,只有曾在王府呆过的小云没有如此表情。因为她已经亲眼目睹堂堂的狼环王,如何成为主子的裙下之奴。也知道老大之所以迷惑莫少风的原因,更明白精明变白痴的原由。
吉培培只笑不语,看了小云一眼道:“小云,告诉他们深宫大院的男人有何苦恼?为何出了府邸如同出笼之鸟,放着大家闺秀不要,却愿往青楼大把大把的砸银子?”
落雪迎霜都知道小云一直跟在老大身边,想必学到的东西也不少。可是深宫大院如此遥远之事,她怎么会了解呢?莫非她们都是从这些地方逃出来的不成?两双疑惑的眼神紧盯着小云,等待着公布的答案。
“两位姐姐是不是在想小云是从那些地方逃出来的?”小云一眼便看出了她们的心思,淡淡地笑了笑。
落雪迎霜对望一眼,果然有老大的风范,不否认地点了点头。
“小云自小被卖于一官宦人家为奴为婢,那些所谓风度翩翩的公子哥,不过是父辈用来换取荣华的筹码,他们没有选择新娘的权利,哪怕娶会一个奇丑无比的女人,也只能老实地接受。青楼重地美女如云,试想谁不喜欢漂亮的东西。就连我们女人看到美男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他们又何尝不是。莫少风虽为相爷之子,可也逃不过这样的命运。更倒霉的是,迎亲那晚抬错花轿,自认心胸宽广的他将新娘还给原来的新郎,却未能要回属于他的那个女子。”小云说着,忍不住看了主子一眼,不知道下面的话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只见吉培培毫不顾忌,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收到小云的眼神,无所谓地微笑点头。
得到主子的允许,小云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莫少风心有不甘,夜半潜入他人府邸,本想将新娘接走,没想到他去的时候,新娘因为受伤面目受损严重。漆黑夜里,烛光昏暗,他以为见鬼了,原本的来意全无,脚底抹油居然溜了。”说到这里,她觉得莫少风要经受这些一点都不冤枉,只看长相不看内心的男人,有一天女人若真的老了,那他肯定也会舍弃而去。这样的男人一个字—贱!
落雪迎霜听得聚精会神,两人心里又有了同一个猜想。于是,她们默契地将眼神投向了吉培培,吉培培被小云的话带入了回忆之中,傻傻地看着远处,似乎假山的小瀑布中呈现出一个影子,那是一张脸,一张她既讨厌又难以忘怀的脸。
“老大,那个新娘……”落雪看着老大失神的目光,心里已经确定了八成,但又怕老大不高兴,所以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吉培培回过神来,脸上闪过一丝短暂的难过,强挤出一丝微笑重重地点了点头。
“老大放心,只要那死小子上钩,迎霜绝不会手下留情,一定要给老大出了这口恶气。可是,老大,那你嫁错的夫君不就是狼环王—司徒仁?”迎霜恍然大悟,当初听上芳菲阁的公子哥们说得滔滔不绝,原来这不是传说,而且那失踪的新娘居然就是他们高高在上的老大!
“除了小云,就你们两个知道此事,不可再让别人知道,否则我会有大麻烦。”吉培培严肃地看着两人,本来不想说的,可是如今对她们两个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
出来时日不少了,可到现在都没看到有王府的人马出来寻她们,莫非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从来就没把她放在心上?还是那蒙雨儿和老太婆从中阻拦?她不知道,也害怕知道。
“老……老大,老大……”
正当大家都在所有所思之时,走廊里一小厮急急忙忙的奔跑而来。好不容易跑到地方,却因为地上的石头粉末太多,想停下来腿脚却不听使唤,脚上一滑,硬生生地撞在了凉亭的柱子上,跟光亮的柱子来了一次亲密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