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的越来越大,一霎时,大雨就像天塌了似的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泻下来。
等甄儿跑出医院时,袭洛冉已经拦下一辆出租车坐上去,甄儿急急地追上去,大声呼喊:“洛冉,你等一下。洛冉──!”
车子并没有因为她的呼喊而停下,只留下甄儿一个人站在雨水之中。
冬天的雨和夏天的不同,那种透着孤寂和对生命的绝裂,淋在身上,冰冷冷的。在风中没落的尘埃,失散到地上,变成了永久的沙砾。
“师傅,帮我跟着前面这辆车。”甄儿拦下一辆租车,坐上去。她的心好乱,既担心叔叔的手术状况又担心洛冉。
可是载着袭洛冉的出租车开向了袭家别墅的方向,是什么事情让洛冉这么激动,车子终于在别墅前停下。袭洛冉打开门就跑了进去。
客厅里柳漪然正和蓝翎坐在沙发,讨论着本期时尚杂志上的内容。
“少爷,你怎么淋的那么湿,少爷……”刘卉看到冷着脸进来的袭洛冉有些奇怪,这个时候少爷应该和小姐他们在医院才对呀。
“滚开!”袭洛冉冷冷地推开刘卉,因为没想到袭洛冉会推开她,刘卉踉跄地摔到在地上。看到柳漪然这个时候她还能和别人一起谈笑风生,袭洛冉更加的生气,就算是没有爱情,相处那么多年也应该有感情吧。爸爸还在医院里,她却光明正大的住进袭家,就因为她是他们的母亲吗,她到底有没有关心过爸爸?爸爸?他还能这样叫他吗?
雨水顺着额前的发丝滴落在身上,袭洛冉站着的地方已经湿了一片,嘴唇已经冻的发紫。
蓝翎看到袭洛冉之后,攥了一下柳漪然的衣角,柳漪然抬起头,看着浑身湿嗒嗒的袭洛冉微微皱眉头:“洛冉,快去换一件衣服,你看你这都什么样子!”
“少爷……”刘卉拿着大毛巾站在旁边,她想说少爷先擦一下吧,可是刚才袭洛冉那么用力地推她,刘卉心有余悸怏怏地站在旁边,不敢说话。
“洛冉……”甄儿边叫着边跑进来,这雨真大,甄儿的全身已经淋得瑟瑟发抖。客厅里的气氛有些奇怪,柳漪然看向湿透了的两人,表情一僵。
“你是什么血型?”袭洛冉直视着柳漪然,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十指握紧,青筋可见血液的流动。
柳漪然的身体僵住,沉声命令:“先去换衣服。”
袭洛冉冷笑地看着柳漪然不快的表情,笑出声,“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是怕我发现什么秘密吗?还是作贼心虚?”
“你发什么神经,一进来就莫明其妙,我没空理你。蓝翎我们到楼上去。”柳漪然站起来,看了看站在旁边的陈甄儿生气地说。
袭洛冉的眼神冰冷嘲弄,朝着柳漪然上楼的方向,自嘲地笑了,但是他的手指在僵硬收紧。袭洛冉大声喊道:“妈,你是什么血型,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我是O型血,有什么问题吗?”柳漪然回头看向袭洛冉,受不了的说。这孩子从小就倔强,如果是他决定的事情永远也无法改变,他想知道的事情也会追究到底。
“呵呵……真的是O型血……呵呵……”袭洛冉边大笑着边向外走去,笑得喘不过气,仿佛突然听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话,一种妖艳绝望的雾气笼罩他的全身。所有人都一脸奇怪,不明所以。
甄儿快走几步追上去,攥住他的袖口,轻声叫道:“洛冉,怎么了,告诉姐姐好吗?”
袭洛冉没有说话,只是回头看着她,她的声音恍若冰花在雾气里开放,可是却让人感觉不真实,只要一眨眼就会消失。
没有什么是属于他的,没有人是真正关心他。
“少爷,你先擦一下吧,这样要感冒的。”
袭洛冉没有搭理她,顾自走向外面,刘卉求救地看向甄儿,“小姐。”
“袭洛冉,你给我站住!”柳漪然冲着袭洛冉的背影大声叫道,袭洛冉没有回头,他的背影就是孤独的被遗忘在人间却受到伤害的天使……
天空下了好大的雨,袭洛冉站在屋檐下,伸出手触碰雨水从指缝间流过时的冰凉,他想要去海边,可是他不拥有,不拥有亲情,不拥有爱情,不拥有现在所拥有的,法拉利跑车不是他的,他也不属于这里,也许柳漪然自己也不确定他是谁的孩子吧。或者她也一直认为他是袭家的孩子。
这就是他的生命,不被重视。为了不让眼泪掉下来,袭洛冉仰头看向天空。
云若沮丧,可以变成海洋,可是他的悲伤要怎么释放。
袭洛冉走进雨帘之中,他想哭泣可是又怕看到眼泪,只有雨水才能遮盖住心底的悲伤,甄儿再次追出来。
雨水里的袭洛冉这样孤独需要被呵护,可又如此倔强。
雨中是这样一副和谐的画面,柏油路上,有一个落莫的少年,走在前面身后是一个看起来很瘦弱的女生,他走一步,她走一步。
他停下,她也停下。
甄儿已经冻得全身发抖,脸雪白雪白的,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一定是让袭洛冉非常伤心的事,他不想说她就不会问。
不知道走了多久,甄儿感觉自己的脚好酸,没有力气再走下去。
“洛冉,你可以相信我吗?”甄儿终于忍不住叫道,再走下去,宝宝会受不了,她也会受了,袭洛冉自己也会受不了。
袭洛冉瞳孔冰冷,站住。
听到甄儿因为寒冷而有些发抖的声音,意外的回过头,他没有想到姐姐会跟出来,如果知道他就不会在雨里走这么久,她生着病,而且怀了宝宝,怎么可以淋这么久的雨。
袭洛冉拉住甄儿的手,她的手冰冷冰冷的,在雨里走的太久有些皱皱的,怔忡道:“你先回家。”
“你呢,洛冉发生什么事了,你这样姐姐真的很担心,就像上次你发现我和洛桀的事情一样,我当时好怕你一去就不回头啦。555……”陈甄儿说着说着,哭泣起来,泪水迷蒙了双眼,顺着雨水一起滑下。
袭洛冉的心底微颤,好像每次他只要一生气就会丢下她一个人,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姐姐的感受,姐姐的害怕是否像他今天这样的害怕。
他害怕一直疼爱他的爸爸会不要他,如果他知道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会怎么样,还会接受他吗?
“姐姐,如果有一天我不是你的弟弟,会怎么样?”
陈甄儿抬起头,他在说什么,什么他不是她的弟弟,难道……
“呵呵……你说我要不要去登一个寻父启示什么的?”袭洛冉似笑非笑,自嘲地想,看吧,他还很好,他还可以跟姐姐开玩笑。
甄儿抱住他,愣愣道:“袭洛冉,你个白痴!有时候亲情跟血缘无关,就像我跟你,无论什么都改变不了你们之间的关系,你们是父子,是不变的事实。”
袭洛冉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头靠在甄儿的肩上,就让他在这里靠一会,只有这里才会让他完全地释放自己真实的情绪。
袭洛冉的肩膀在颤抖,分不清哪是泪水哪是雨水,直到有股咸咸的感觉流进嘴里,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流泪了。
“洛冉,不管你知道了什么,通通把它忘记。跟着自己的心走,相信你感觉到的亲情,叔叔对你的父子亲情绝对不会是假的,或者是说断就能断的,而且你也只是猜测不是吗,并没有真正地查过。”甄儿把身体靠在袭洛冉的身上,她好累,脑子有些跟不上思路,甄儿咬紧嘴唇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叔叔还在医院,他需要你。”甄儿静静地说着,眼睛疲惫地想要闭上。
他最在乎的人,也是最爱他的人,现在正在医院,他不能这样沮丧。可是他又要以什么身份呆在这里,就算所有人不知道,就算大家都不在乎,可是他是一个私身子,是一个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的人。
袭洛冉突然推开甄儿,凝视着她:“姐姐,等爸爸的身体好了之后,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好吗?”
离开,甄儿的怔住。
“洛冉,你是袭家的二少爷,如果你离开叔叔一定会非常伤心的,我不会跟你一起离开。”甄儿拒绝他,只有弱者才会选择逃避,她是一个弱者,因为她一直给自己找理由,可是洛冉不能。“洛冉,如果你离开袭家,我会鄙视你,看不起你。”
甄儿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现在她头错脑胀,下腹传来轻轻的疼痛,雨水湛进皮肤里,好冷,“洛冉,我们回家吧,我好冷。”
“姐姐,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跟来。”袭洛冉懊悔地说,甄儿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跟他说话,身子靠在他的身上,慢慢地闭上眼睛。呢喃道:“洛冉,答应姐姐,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离开袭家,以后你的小外甥……还有就是,如果有一天,姐姐不在啦,不准想我,我是一个坏人……”
“姐姐,你在说什么?”袭洛冉抱起甄儿,他真的是一个笨蛋,他又惹姐姐伤心啦,姐姐你千万不能有事,不然他更加不会原谅自己。
疯狂的雨水,不停地下着,地面上已经有不少的小水流,水花溅起满地的悲伤,独有一身的倔强。
他忘了,这里还有姐姐,还有哥哥,还有最爱的爸爸,姐姐说的对,不是有血缘的亲情才是最亲的,就像他的母亲,他所关心的从来都只是自己的利益。
姐姐,你千万不能有事,要坚持住。